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地瓜秧
「嗯，咱現在就去。」連蔓兒立即道。
「娘，」連蔓兒對張氏道，「咱到廟頭新房子去看看唄。」
「先喂的牛，這把火燒完，我這一覺就能睡到天亮。」連守通道，「我這啥事都沒有，你別瞎擔心。」
娘兒倆回了屋子，將衣裳都穿利落了。連枝兒這個時候也醒了，聽連蔓兒說要去廟頭鋪子里，就笑著指連蔓兒。
「正好咱新房子的火炕剛盤好，正應該燒火去去潮氣。」張氏就道。
連守信點頭，是有依據的。他們家今年的土豆苗床，是鋪設在屋內地上的。這種出苗比較慢。有的人家育苗晚了，就有放在火炕上育苗的。這種出苗快，但是要控制火炕的溫度。一天要燒幾次炕，需要人精心照料。
「那就好，我就怕屋裡潮氣大，你把腰睡壞了。」張氏小聲道，「牛餵了沒，要不我去喂，你歇會。」
連蔓兒其實也知道這個道理。比如育苗，就需要耐心和技術。同是莊戶人家，有的人家就培育不好土豆秧子，每年到該種土豆的季節，青陽鎮的大集上，就會有賣土豆秧子的，而且還很受歡迎。
切塊是個精細的活計，只有連守信和林阿水兩個動手，就是張氏也只能在一邊看著。切塊有專門的工具，被連守信小心地收藏著。那是一把一寸長差不多同寬的小刀。沒有刀柄，只是鈍口的那一側嵌入木塊中，木塊外纏了粗布和粗牛筋，方便握刀。小刀的刀鋒非
沒有溫度計，不過連蔓兒知道人體的皮膚是三十幾度，用手試水溫，在這個季節覺得溫熱，又不太燙手，那溫度就差不多了。在浸種的時候，要不斷地翻動番薯，以便讓番薯能夠均勻受熱。
「那，咱就去看一眼？」張氏就被連蔓兒說動了。她心裏還真有點擔心連守信。
夜裡的空氣，是一種格外潔凈的清冷。月牙將母女三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得長長的。
留下張氏和連守信在外屋一邊燒火，一邊說話，連蔓兒就從旁邊拿了燭台，拉著連枝兒進了裡屋。
「嗯，蔓兒說得對，咱這是摸著石頭過河，這些天，我這心也是提著。這下出芽了，總算沒糟蹋了好東西。」連守通道。
「等會咱到了，嚇唬嚇唬咱爹唄。」連蔓兒就和連枝兒道。
「有啥睡不好的，」連守信就相信是張氏擔心他，才會半夜過來。「炕上潮氣都沒了，我往炕梢一躺，和在家裡沒兩樣。」
「半夜三更的，你們來幹啥？」
「哎喲，鍾管事，快屋裡請。」
連枝兒只是笑，並不說話。連蔓兒就想，連枝兒是不會和她一起惡作劇的，如果是小七，那就不一樣了。
「娘，你臨睡下的時候還說，怕我爹在新屋子睡著涼啥的。」連蔓兒並沒有就此罷休，而是笑著繼續遊說張氏，
連枝兒雖然這麼說，也起來穿了衣裳跟她們一起去。
最後，就將番薯育苗的苗床設在了新鋪子剛盤好的火炕上，苗床用的沙土也是挑最細最好的沙土，另外還摻和了倒得細細的糞土作為肥料。
「呀，發芽了。地瓜發芽了。」連蔓兒喜得叫了起來。
林阿水在福州府那邊，是沒有火炕這種東西的。他來了山上幾個月，見識到了火炕的種種妙處，想了一會，就說這個法子應該沒問題。
到了廟頭，隔著官道，連蔓兒就看見新鋪子裏面亮著燭光，屋頂的煙囪上有一縷輕煙正緩緩地升入夜空中。
「我說著玩的，嘻嘻。」連蔓兒又笑。
連蔓兒說得沒錯，連守信聽見敲門聲，放下手裡的柴火，開門讓她們進屋。
「那咱就在炕上鋪個苗床咋樣？」連蔓兒就道。
「那是，」張氏笑著點頭，「做咱庄稼人，不容易。」
連蔓兒就不再說話，只是仰起臉看著天。沒有污染的天空，星星似乎特別多，星光和月光，美得讓人神醉。
將種塊切好之後，就是入床育苗了。林阿水說在他們那，大多都是露天的苗床育苗。可是三十里營子這邊，現在的氣候明顯要比福州府的冷上許多。這種情況下，出苗就會比較晚。
他們曾經利用火炕烘乾過花生，好些蔬菜種子也是利用火炕的溫度，才催芽成功的。那麼
「嘻嘻。」連蔓兒只覺得心情異常的平靜安詳，不知怎的，就笑了。
「真的發芽了。」連枝兒道。
「這孩子。」張氏的臉微微有些發紅，「不是你要來，還編排起你娘來了。」
有一次連蔓兒說話，把番薯說成了地瓜。為了圓話，她就說番薯長的像甜瓜，又是長在地里的，就應該叫地瓜。其實她在她前世，一直都是管番薯叫地瓜的，反而很少叫番薯這個學名。
這樣的人，連蔓兒一家自然是待為上賓。先是好茶好水地招待，然後連守信才向林阿水詢問該如何做番薯育苗，以及如何種植番薯。
「爹，我娘怕你在這睡不好，非要來看看不可。」連蔓兒故意道。
請來的人名字叫做林阿水，年紀大約四十齣頭的樣子。他是福州府的人，有一手絕妙的彩繪技能，因此被召集來山上做工。他家裡也有十幾畝地，他在家鄉的時候曾經種過番薯。
連枝兒忙湊過來，藉著燭光，真的可以看見苗床上冒出了短短的薯芽。薯芽很小，才剛剛冒頭，若不仔細看，還真的會忽略過去。
連守信對於掌握火炕的溫度，還是挺有信心的。
「咱來得還真巧，我爹肯定在燒火。」連蔓兒就道。
「你倆都別笑了，咱這大半夜的。」張氏道。
「這才剛開始哪，」連守信高興過後，就說道，「這東西，比土豆還耗神，直到苗
夜空十分晴朗，雖只有一輪彎月，還是能為娘兒仨照亮了腳下的路。差不多是三更時分，村子里萬籟俱寂，只有遠處有時傳來一聲犬吠，非常短促，也並不凄厲。倒不像是發現了什麼，反而像是哪家養的狗于甜美安靜的睡夢中發出的叫聲。
浸種過後，就是番薯切塊。這個與土豆切塊育苗很相似，大約一兩的番薯，可以切成四五個種塊。
「那行，咱就用火炕。」連守信也點了點頭。
「半夜三更的，跟我回去老實睡覺去。要看，咱明天一早再看。」張氏就道。
自弄好了苗床，白天是張氏和連蔓兒負責燒火、照看，到了晚上，連守信就乾脆睡在了新屋子裡，半夜起來喂小黃牛、燒炕、照看苗床。這樣的辛苦自不必說，但是想想豐收的前景，就是再苦再累一些，夫妻兩個的心裏也是願意的。
這天睡到半夜，連蔓兒起夜上茅房，張氏怕她嚇著，就也起來給她做伴。連蔓兒解了手，困意有些消散，忽發奇想。
林阿水說的是家鄉話，連蔓兒聽得十分吃力。好在她們早點鋪子開了有些時候，來往的人天南海北的都有，對南邊的方言也有一些了解。而且林阿水一邊說，一邊比畫，連守信也是個有經驗的莊稼把式，所謂一竅通百竅通，磨合了一會，對林阿水的話也就聽得明白了。
張氏和連守信在外屋聽見了，都忙進來，看見地瓜出芽，他們
地瓜出了芽，沒幾天就長出了葉片。
首先是浸種。這是連蔓兒提議的。要將番薯浸在大約四十攝氏度的溫水中，進行浸泡大約十分鐘。許多莊稼品種在耕種的時候，都是要提前浸種的。所以連蔓兒的這個提議，並沒有人覺得奇怪。
大傢伙兒都沒有疑心，反而很快地接受了地瓜這種叫法。因為地瓜這種叫法，比番薯更具有土語的味道，更符合他們的生活習慣。
連蔓兒將燭台舉在苗床上，一點點地查看。
「別淘氣，你爹不知道咱去，真把他嚇唬個好歹的咋辦。」張氏嗔道。
這天，連蔓兒在鋪子里吃過晌午飯，正要去查看地瓜秧子的長勢，就聽見外面馬車響。
「爹，娘，我高興，是因為現在地瓜出芽了，那不就是說，咱用的法子都沒錯？」連蔓兒笑道。
連蔓兒手裡只有這幾十斤的番薯，雖然林阿水說他會，但是為求穩妥，還是要先確定林阿水真的有這個本事，才能讓他動手。
連守信還提了許多疑問和建議，與林阿水商量，該怎樣培育番薯秧苗才最合適。連蔓兒又結合自己的記憶，也小心地提了一些建議。最後，大傢伙兒終於商定了一套育苗的方案。
「月亮挺亮的，咱連燈籠都不用點。」出了連家的大門，連蔓兒就道。
「蔓兒，你笑啥？」連枝兒拉著連蔓兒的手，說了她一句之後，自己也跟著笑了。
「哎喲，你說你咋總這麼精神哪，這半夜三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