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做「壞人」
「……母女平安，看你和孩子這氣色都不錯……」張氏笑道。
娘兒幾個商量好了，到了太倉，要見機行事。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她們幾百里地來添箱，是懷著善意。如果周氏這些人好聲好氣地招待，她們自然也好聲好氣地應對，皆大歡喜。
周氏心裏發了慌，隨著連蘭兒的勁就坐在了炕上，垂下頭來，只捂著臉嗚嗚地哭，卻不敢再說話了。
「不看別的，也看著秀兒吧。這長嫂如母啊，秀兒跟枝兒差不多大，還是你奶大的她，秀兒在你跟前，那就是個孩子啊。我知道，你心疼秀兒，比心疼自己個的閨女還多。你這大老遠地來了，還不就是為的這情意。」
「他奶，你這給我下跪，這可得有個由頭。這是個啥由頭哪，咱今天就好好掰扯掰扯。咱就不從遠了說，就從為啥分家開始說吧……」張氏開口道。
張氏作為母親，她要為兒女撐起一把保護傘。就是她再心軟，再看不得老年人自己糟踐自己，她也得挺住。
「好好的一片心，還能因為幾句話就變樣。」
連蘭兒連連對連秀兒使眼色。
「爹，你老這是幹啥，你老快坐下說話吧。」張氏便也起了身，等五郎和小七將連老爺子扶著又坐下了，張氏才跟著坐下。
可如果周氏這些人惡言相向，還像過去那樣不把她們當一回事，她們也不會再無原則地忍耐、退讓。
現在，如果張氏退了、軟了，那麼可想而知，她們留在太倉這兩天
「老四媳婦啊，你和老四，還有這幾個孩子，都是最懂事的，別跟她一個老婆子一般見識。這幾百里地，挺冷的天，你們能來，這就是深情厚誼。禮啥的，那都在其次。再說，你們這禮，還有老三這禮，這就是挺上等的禮。」
畢竟這院子比原來連家的老宅還要窄小，看那四壁，也不像是有多隔音的。
趙秀娥圍著被子坐在炕上，旁邊包被裡躺著一個小嬰兒，只露出小小的一張臉出來。趙秀娥的娘和嫂子都在旁邊坐著。
「娘，你剛才說推啥來著。」連蔓兒就道。
「老四媳婦，你宰相肚子里能撐船，別把娘那幾句話放心上。咱該咋的還是咋的。」連蘭兒又賠笑道。
「老四媳婦啊，你大人有大量，咱娘這個脾氣，咱誰都不能跟她認真。」連蘭兒就賠著笑，對張氏說道，「老四媳婦，你別看娘嘴裏這麼說，她心裏知道，總跟我們念叨，說你是個最賢良的人，心眼最好。」
張氏娘兒幾個就交換了一個眼色。其實，她們本意只是嚇唬一下周氏這些人，並不願意真的將連秀兒過去的醜事爆出來。
周氏這一番鬧騰，並沒佔到便宜，反而吃了虧。屋裡的氣氛就有些尷尬，不過倒也平靜了下來。
而這種扭曲的方式，對於心硬的人，對於無關的人，
連蔓兒就往前挪了挪，靠進張氏的懷裡。表面上，她這是被周氏給嚇著了，其實，她這是給張氏打氣。
「老四媳婦，這老婆子就那樣了，我、我給你賠個不是吧。」連老爺子說著，就要起身。
她們走到門口，何氏就帶著連芽兒迎了出來。剛才大家已經見過面了，只是何氏和連芽兒最後沒跟著去周氏的屋裡。
「哦，是這話啊。」張氏就做恍然大悟狀，「我就是看秀兒要出閣了，想起她們小時候。我這一手抱著枝兒，一手推秀兒的搖車……」張氏道。
「娘，剛才你說到啥了，怕是我奶她們多心了，以為你要說啥以前不好的事哪。」連蔓兒就笑道。
想到她肩頭上的責任，又有兒女們在背後默默地支持，張氏此刻就沒有周氏意想中的驚慌失措。
大老遠地上門來，就是為了讓人踩做腳底下的泥嗎。
「是沒說啥，咱誰都沒說啥。」連蘭兒就賠笑道。
後來連秀兒大了，不用搖車了，五郎、連蔓兒、連葉兒這幾個孩子接連出生。但是那個搖車就空置在那裡，寧願裝糧食，也不給幾個孩子用。因為連秀兒不允許。
周氏在生下連秀兒后，因為畢竟上了些年紀，每天帶孩子有些吃力，就買了一個搖車。這個搖車，是連秀兒專享的。連枝兒和連秀兒一般大，就從來不被允許坐在搖
自張氏進屋，連秀兒就一聲嫂子都沒叫過。
連秀兒大一點的時候，還是睡搖車，而連枝兒則是那個幫推搖車的。
「爺，咱到別處嘮嘮嗑唄。」五郎就對連老爺子道。
針對周氏這些人可能的態度，娘兒幾個早就商量出了幾種對策。
張氏將兩份下奶禮拿出來，趙秀娥就道了謝，直說人能來看她，她就領情等語，態度十分謙和、親熱，讓連蔓兒不由得猜想，剛才上房那番鬧騰，這屋裡的人應該已經知道了。
進了屋，就見炕上放著一張閘板，閘板外面坐著兩個人，是趙秀娥的爹趙文才和趙秀娥的大哥。
「有啥可說的。」周氏在炕上，扭過身去。
張氏剛才的反應，就是她們商量出來的必殺技。跟周氏沒什麼道理可講，多說話都是浪費口舌。不出手則已，出手，就要捏住周氏的七寸。
連芽兒答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一會真的提了茶水進來，給張氏和連蔓兒倒了茶，又給炕上幾個人的杯子里也都續了茶水，這才靠著炕沿站了。
「娘，」連蘭兒又忙推了推周氏，壓低了聲音道，「娘，說句話吧。」
搖車，就是莊戶人家小孩子睡的搖籃，用繩子吊在房樑上。這搖籃，也不是每戶人家都有，每個孩子都能享受的到的。
「還不快點把你娘給扶起來。」連老爺子連忙道。
「秀兒，給你四嫂問好。」連老爺子沉聲道。
這也是來時的路上商量好的，雖
都招呼過了，何氏才領著張氏走到閘板的另一邊。
「四嬸啊，你就看面子上的了。……為了她，都給我臉色看哪。」趙秀娥指了指包被裡的嬰兒，又往窗外瞧了一眼，就撇嘴道。
連守信和張氏，一個是她的兒子，一個是她的兒媳婦，都恰恰是心軟善良的人。
來的路上，娘兒幾個每天坐車，也沒別的事情，就是嘮嗑。他們嘮的最多的，就是到太倉之後，該怎麼辦。
不過，這樣的想法，卻不能讓周氏這些人知道。因為如果周氏知道了，肯定不會認為張氏善良，而只會認為張氏是可以繼續被拿捏的。
周氏抬起頭，又想說話，被連蘭兒使個眼色給攔了回去。
她們這次來，還要給趙秀娥下奶。
「芽兒，去，給咱四嬸和你蔓兒姐倒杯熱茶來。」趙秀娥就對連芽兒道。
這不是求人，這是膈應人。周氏就是要服軟，也帶著她濃烈的個人特色。
張氏要帶著連蔓兒去看趙秀娥，五郎和小七不必去。
「好。我也要跟我倆孫子好好嘮嘮。……你大伯、二伯，還有你們幾個堂哥，都在外面辦事，晚上才能回來。」連老爺子笑著道，就領著五郎和小七去了堂屋。
連蘭兒就忙將周氏扶著坐了起來。周氏這一招沒拿住張氏，反而逼得張氏要掰扯為啥分家的事。為啥分家，自然就牽連到了連秀兒的身上。
東廂房共有三間，被分隔成了三個屋
「四嫂好。」連秀兒嘟著嘴，委委屈屈的，最後還是起身跟張氏問了一聲好。
趙秀娥見張氏來了，就親親熱熱地招呼著，請張氏上炕坐。
「二郎媳婦住哪屋，我去看看她去。」張氏就道。
「我剛才說啥了？」張氏就問。
「這是咋個話說的哪？」張氏故意道。
連蔓兒見火候差不多了，就從張氏懷裡坐直了身子。
周氏不念她們幾百里的奔波，不因為連秀兒的喜事開一點點的情面，那麼她們還有什麼可顧惜的。而且，連守信不在這裏，她們也無需顧慮他的感受，更少了一重顧忌。
「秀兒，你不說想你四嫂嗎，你四嫂來了，你明天就要出嫁，還不和你四嫂親香親香。」連蘭兒又對連秀兒使眼色。
「就讓她們以為咱們是壞人好了。起碼這樣，她們以後就不敢再輕易地拿捏咱們了。」連蔓兒當時是這樣對張氏說的。
「……開開恩，秀兒一輩子就這麼一件大事。你有啥氣，有啥怨恨，你都衝著我這個老婆子來。給，你打我，你大耳刮子你扇我……」周氏一手扯亂了自己的頭髮，紅著眼睛對張氏道。
不能心軟，既然開始了，到這個關口，就不能退。
連蔓兒則和張氏一起到東廂房，來看趙秀娥。
張氏、連蔓兒、五郎和小七就都從炕上下來，連老爺子也下了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