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四十七章 冬雪
事已至此，還能怎麼樣哪。
「咱爺還特地跟咱解釋解釋。」往鋪子里走的時候，連蔓兒就小聲地和五郎道。
被清晨的冷風一吹，連蔓兒就有些感慨。
連老爺子穿著靛藍的棉襖棉褲，頭上戴著一頂氈帽，手上戴著棉巴掌，腳下青布棉鞋，綁著腿帶子，典型的老莊稼人的打扮。他一手挎著糞箕子，另一隻手裡拿著撿糞的鏟子。
「爹，出來這麼早。」連守信看見連老爺子挎著的糞箕子里已經堆了不少的騾馬糞，就道，「爹，還沒吃飯吧。要不，進鋪子里，吃口熱乎的。」
「何苦哪，這是。好人真不是這麼做的。」連蔓兒嘆氣道。
好日子，是要好好地珍惜的，連蔓兒想。
爺兒仨沒走鋪子的後門，而是繞到了前面。還沒等他們進鋪子，就看見官道上橋頭那邊，三個灰黑的人影走了過來。
「嗯。她們啥也沒有，上這來不就是為了吃飯嗎。衣裳被褥啥的也沒有，剛才二伯娘還找我和我娘，說要跟我們借兩套行李。我們家也沒有多餘的被褥，說啥借，就是跟我們要。」連葉兒就道，「還跟我娘說，說啥四嬸跟我們好，讓我娘想法跟四嬸要兩套不用的被褥哪。」
……
「那你咋說？」連蔓兒問連葉兒。
「對，快點蓋房子吧。」一家人就都勸道。
「老四啊，昨天老三一家都上你那去了吧，何老六的媳婦和孩子都住咱家了，你知道了吧？」連老爺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連蔓兒就起來了。她想起有些日子沒在這個時候去看連記鋪子的生意了，就洗漱好，穿了大衣裳，跟連守信、五郎出門，往連記鋪子來。
連葉兒坐在炕上，就撅了嘴。
「聽他說的那話，好像還頭頭是道的，其實都是些窩囊的道理。我真替葉兒發愁。」連蔓兒就道。
「老四。」其中有一個人叫道。
「我當然沒答應。我跟她說，誰家不用還會做被褥，肯定都是有用的。我告訴她，想找四嬸要東西，她有能耐自己要，跟我們說幹啥。我們跟四嬸家好，就是為了幫著她算計四嬸家東西是咋的。」連葉兒就道。
「他三伯娘，你咋也同意給騰屋子哪。你沒跟他三伯說說？」張氏就問趙氏。
「啊，爹，我都聽我三哥說了。」連守信就點頭道。
「爹？」
連守仁和連守義聞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看向連記早點鋪子。
「上房撕捋不清楚的事還多著哪，英子是一件，現在生死不知，這是沒完沒了。現在是何家又來這幾口，以後肯定也是粘上就不走了。還有二郎媳婦，她是回來了，還是走道兒了，一點信兒都沒有……，唉，多虧咱早就搬出來了，要不然，這天天的在一個院子里，不定多鬧心哪。」張氏就道。
趙氏和連葉兒母女在連蔓兒家坐了半晌，直到屋裡都點了燈，連
「爹。」連守信馬上就站住了。
這個時辰，已經有不少來吃早點的人了，進進出出地掀起門帘子，從外面可以看見裏面有些霧蒙蒙的，那是屋子裡面的熱氣。熱湯和肉包子等食物的香氣，更是從廚房那邊飄出來很遠。
爺兒幾個進了鋪子，見鋪子里收拾得乾乾淨淨，吃飯的人幾乎都坐滿了，陳掌柜帶著夥計們忙碌卻一絲不亂，連蔓兒就暗暗點頭，很是滿意。
「她要走道兒，那不也得先跟二郎斷清楚嗎。」連守信就道，「就是她們家，這辦事都和一般人不一樣，把二郎給閃得挺可憐。」
「那能怪誰，當初他們是因為啥賣房子賣地，還不是何老六不學好。」連蔓兒就道，連老爺子根本沒必要將人留下，而且，連蔓兒知道，連老爺子對何家的人並沒有好印象，這樣一院子住著，還得一個屋子吃飯，肯定難受。
棉巴掌，就是棉手套，只分出一個大拇指，成巴掌形，是莊戶人家大人小孩冬天常戴了護手的。有的還會用粗棉布條將兩個巴掌連起來，背在肩上，不用的時候，就讓兩個棉巴掌那樣隨意地耷拉在身前。
五郎笑了笑，沒說什麼。
廚房裡，趙氏和連蔓兒和夥計們一樣在幹活。
「葉兒，別和你爹置氣了。你爹剛才不也說了，等明年開春，咱就自己蓋房子，搬出來住。也就是這兩三個月，忍忍就
這讓連蔓兒不由得想到自己。其實說起來，她的成功是不可複製的，起碼連葉兒就不行。連葉兒只有自己一個，趙氏過於軟弱，而連守禮並不是能聽進妻女話的男人。
原來連守禮還知道事後哄一哄妻女，說很快就蓋房子搬家。
這個何氏，又將主意打到她家來了，連蔓兒皺了皺眉。
「那幾個，這是要長住下來了？」連守信就問。
在鋪子里察看了一番，一家人就回家吃飯。巳時，天空中紛紛揚揚地下起雪來。
「看這天頭，今天要下雪。老四，你們有啥事，早點做準備。」連老爺子說了一會，見連守信、五郎和連蔓兒都沒別的話，就抬頭看了看天說道，隨即就帶著連守仁和連守義往村子里去了。
「我說了，葉兒她爹不聽啊。說那房子本來就是她爺她奶的，我們是多佔了。現在從小屋搬到你們那大屋，就挺好。再說，要是不住西廂房裡，就得住上房，和她爺她奶住一屋，老人就該不自在了。」趙氏語氣有些虛弱地道。
「不的了，你這是買賣。家裡面做飯了，回去就能吃。」連老爺子說完，並沒有立刻就走，而是站在那裡，好像有什麼事要說的樣子。
「葉兒她娘啊，是一點家都當不起來。別看你三伯，在家那是說啥算啥。」張氏就小聲地跟連枝兒和連蔓兒道。
而這些，連葉兒都不具
「誰都沒說。」連葉兒就道，「除了這，恐怕她們也沒別的地方可去。」
「何家這幾個人，是跟上房一起吃的飯？」連蔓兒就又問道。
連守禮的一番解釋，讓連蔓兒無語。
現在的日子是過好了，請了足夠的人手，還有掌柜管理鋪子，自家人再不需要早起晚睡的到鋪子里幹活。想當初剛開鋪子的時候，哪天不是天不亮就得來鋪子里，然後半夜還得在鋪子里準備第二天要賣的早點。
連守信只默默地聽著。
一開始就不騰屋子，不讓人進屋，與騰了屋子讓人住進來，再給攆出去，這是兩回事。聽說連葉兒的屋子已經騰出來，給了何老六媳婦，連蔓兒就只能嘆氣了。
連蔓兒和五郎也停住了腳步，朝那三個人看了過去。剛才沒注意，這一看才知道，原來是連老爺子、連守仁和連守義三個。
「你爺吧，這心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應該也是為得個好名兒。」連守信就道。
這是連老爺子帶著兩個兒子一大早出來撿糞。
走道兒，是莊戶人家的土語，指的是女人改嫁。
而且，她之前是受了大罪，差一點死掉，讓連守信和張氏對她心裏充滿愧疚，這也是她能夠成功的改造連守信和張氏的原因之一。
「已經騰了。」連葉兒抹了把眼淚，點頭道。
「騰都騰了，還能咋樣。快點把房子蓋起來，搬出來住就行了。」連蔓兒也
連葉兒擦乾淨眼淚，她也知道，現在是沒別的辦法了。
連守仁和連守義跟在連老爺子身後，和連老爺子做差不多一樣的打扮。
等這三口人走了，連蔓兒一家不免就有些感慨。
「……明年開春就蓋房，就這倆仨月，一晃就過去了。咱爹都開口了，我也沒轍。咱爹說得也對，不讓人進門，外邊得說咱不講親情情分。咱家的人都好好回來了，何老六把命給丟了。雖然，何老六不是啥好東西，好歹是一條性命。……我要是攔著不給騰屋子，讓她們跟二哥那屋去擠，那也不是個事。去上房住，那更成啥了。我那不就是不孝了嗎，不經講究。」
「這個事，我也犯難。老何家的事，按理說，咱是沒啥義務。可這孤兒寡母的投奔來了，大冬天的，不收留，能讓她們往哪去。也就只能在西廂房裡先住一冬天，明年天暖和了再說。……老何家人，說實話，我看不上眼，就是不忍心。」
而她連蔓兒，有五郎、連枝兒和小七，這幾個孩子始終是和她站在一起的。連守信能聽得進妻兒地道話，張氏是被賢良淑德給束縛住了，但為人並不軟弱。而且，連守信和張氏之間，是真的有感情。
主意再好，連葉兒再給力，沒有連守禮和趙氏的支持，還是只能在上房那些人面前落敗。
連老爺子沒朝鋪子那邊看。
「想得好名兒是不錯，可也的分什麼人、什麼事吧。在老武家那吃的虧，還不夠嗎？」五郎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