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五十三章 舊衣
「嗯哪。」連芽兒又點頭答道。
「就讓二郎來吧，別的孩子還小，這個活他們幹不了。」
「應該差不多。」連蔓兒比過之後，就道，「芽兒，這天熱，你把你那衣裳脫了，換這套吧。」
連蔓兒將這衫裙在連芽兒身上比了比，連芽兒比她瘦小，這套衫裙正好合連芽兒的身量。
這半年多的光景，連老爺子在面對連守信的時候，是越來越通透，脾氣也和順了許多。
盛夏多雨，而成熟的麥子最怕的就是雨水，因此，冬小麥收割時機的掌握極為關鍵，不能早也不能晚，而且收割的速度要快，也就是莊戶人家嘴裏常說的搶收。
「……地里人手都夠了，雇了不少人。」連守信告訴連老爺子，「你老一早一晚，不太熱的時候來看看就行。……爹，你老病了那麼一回，得處處加小心。」
「連朵兒鬧騰，她鬧騰啥，都咋鬧騰？」連蔓兒就問。
除了這些人，還有親戚來幫忙的。吳玉貴和吳家興父子，張青山帶著兩個兒子和兩個兒媳婦都來了。連家這邊，連守禮也暫時放下了手裡的木工活，和趙氏一起來了。老宅那邊，連老爺子也說要來幫忙，被連守信給攔住了。
至於四郎和六郎，說是要下地幫著割麥子的。連守信也沒說啥，就讓他們都上了車，一起下地去了。他並沒打算四郎和六郎兩個幫著干多少活，不過是吃飯的時候多加兩雙
到了收麥子那一天，連蔓兒一家都起了個大早。小七今天依舊要去念園和沈謙一起念書，但是連蔓兒已經和沈謹說好了，這幾天就不去了。
廚房裡做飯的除了韓忠媳婦，另外還叫了幾個莊戶的媳婦來幫忙，張氏和吳王氏甚至不用自己親自動手，自然也不會讓幾個小姑娘去燒火、上灶。
「我就不去了，你大哥、二哥，他們倆也算了，不是我心疼他們，是怕他們去了，活幹得不咋樣，還得給你添亂。」連老爺子又對連守通道，「繼祖那孩子，幹活也不大行，平常我帶著種那幾畝地還湊合。……就讓二郎他們兄弟幾個去吧，你自己看，要是他們幹得不行，你就把他們給打發回來。」
連芽兒依舊攥著自己的衣襟，雖然看著那套夏布衫裙的目光中有喜悅和羡慕，但是卻不敢伸手來接。
連老爺子這樣說，可比過去硬是要將連守仁、連守義貼給連守信要通情達理了許多。他也是看明白了，要在連守仁、連守義這一輩上和連守信一家親近，是太艱難了。那麼下一輩，也就是二郎這一輩，還是有希望的。
吃過早飯，連守信就換上了下地幹活的夏布衣裳，一身短打出去，帶著眾親戚、長工、短工們收拾了農具，套上車，浩浩蕩蕩地往地里去了。
可麥子收割這個活，卻是最累人的。
因為連芽兒話少，連蔓兒就引著她說話。連芽兒很實誠，連蔓兒問什麼，她就答什麼。
張氏走過來，看見連芽兒穿了連蔓兒的衣裳，也笑著誇讚了幾句。
「大熱的天，哪用得著你燒火，跟著你蔓兒姐吧。」張氏就將連芽兒拉過來，讓連蔓兒帶著她。
這種活計，對於慣於勞作的莊戶人家的閨女來說，簡直和玩一樣輕鬆。
「拿著吧，芽兒，是你蔓兒姐給你的。」連枝兒在旁也道，一邊想著自己有沒有合適連芽兒穿的衣裳，也該找出來。
「六郎那衣裳，是不是也是你給補的？」連葉兒在旁邊，也問了一句。
大家都不禁搖頭嘆氣，連芽兒這也算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吧，這個窮，可不是單單指物質上的貧乏。
「……她偷著掐大妞妞，讓大嫂看見了……」連芽兒就道。
除了天生的性格因素之外，被忽略的小孩，尤其是生長在老宅那種環境里的，膽子小真的並不讓人意外。
對於連守義和何氏會說什麼，連蔓兒能猜出個大概，因為怕連芽兒尷尬，她就沒有繼續追問。
連芽兒這才將舊衣裳放下。
「芽兒，你這衣裳，都是誰給補的？」連蔓兒拉了連芽兒進屋坐下，問道。
「大嫂在家幹啥哪，
「……俺娘想來，俺爺沒讓她來，讓她在家帶二妞妞，讓俺來了。俺爹俺娘，也樂意讓俺來……」說到這，應該是想起連守義和何氏說的什麼話，連芽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這樣大年紀的小姑娘，誰不喜歡漂亮衣裳哪。連芽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上露出又是高興、又是羞怯的表情。
「芽兒，你別害怕，這裏都是咱們自家的人。這套衣裳，我也沒穿幾次，你要是不嫌棄，就給你了，做套換洗衣裳吧。」連蔓兒就又笑著道。
連蔓兒見連芽兒穿的是粗布衣裳，手肘、膝蓋處都有補丁，看那針腳竟然頗為細密平整，就猜並不是何氏的活計。
莊戶人家的習慣，是活到老、干到老，不到閉眼的那一天，他們就不會停止勞作。連老爺子就是在庄稼人中，也是最勤勞的。老宅現在不到二十畝的地，並不用連老爺子耕種，可連老爺子還是親力親為，平常不下地幹活的時候就侍弄菜園子。
張氏沒讓她們進廚房。
「是、是俺自己個補的。」連芽兒就答道。
連芽兒不怎麼說話，不過幹活卻很利落。一開始連蔓兒還怕她像何氏，等看了一會，發現連芽兒的手腳利落，菜都擇洗得非常乾淨，連蔓兒才放下心來。
「那也行。」連老爺子也沒太堅持，他知道現在連守信那邊真是不缺
連守信對自己侄子，尤其是過去也辛辛苦苦種地，沒有紈絝習氣的侄子，還是有感情的。
連蔓兒幾個，加上丫頭小喜和小慶，就搬了小板凳，都坐在陰涼處，有媳婦提來菜籃子，還有大木盆和水，幾個小姑娘一邊說笑，一邊擇菜、洗菜。
幾個小姑娘們嘻嘻哈哈地說笑了一陣子，臨近晌午，她們也都到前院去，幫著幹活。
「……讓我過來，幫著燒火……」連芽兒攥著自己的衣襟，怯生生地道。
「煙熏火燎的，又是這個天，你們就坐那陰涼地方，把菜給擇了、洗了就行。」
換上新衣的連芽兒，對自己的舊衣裳依舊十分小心，規規整整地疊好了，想一直拿著又不合適，可想放在哪裡，似乎又不放心似的。
今天連蔓兒家來了許多人，除了下地幹活的那些，還有吳王氏、吳家玉、連葉兒，都是來幫著做飯的，張采雲自然也在。李氏沒來，因為要在家裡帶孩子、看家。
「……放這吧，你放心，沒人動的。等你回去的時候，就是你忘了，我們都幫你記著，給你提醒，讓你拿回去。」連蔓兒就道。
老宅那邊，不僅二郎來了，四郎和六郎，還有連芽兒也跟
連蔓兒也去了老宅幾次，知道連芽兒穿的這身，應該就是她最好的衣裳了。她想了想，就開了自己的柜子，拿出一套八九成新的夏布衫裙來。
張氏、連枝兒、連蔓兒娘兒三個，雖然不用下地割麥子，但是她們要親手料理這兩天大家的伙食。
連芽兒在大傢伙兒勸說下，換上了夏布的衫裙。這夏布還是當初吳家給買的，薄而不透，穿上之後自然比那粗布的舒服、涼爽了許多，而且這布的顏色也染得極正，上面還有張氏和連枝兒繡的花。
這還是她前年做的，今年已經短窄了，不過放一放還是能穿的。
「大嫂帶大妞妞，還得看著朵兒姐，朵兒姐鬧哪，大嫂還得做飯……」連芽兒就道。
要收麥子，家裡的長工自然都去，還有從羅家村的莊子上調來的長工，另外連守信還花錢請了許多的短工。
張采雲、連葉兒和吳家玉也在旁邊勸說。這屋裡沒有大人，都是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連芽兒從一開始的拘謹，慢慢地也放鬆了許多。
這是跟老天搶時間，搶收成。
莊戶人家辦各種大小事情，人來耮忙、幫工，也有和主家關係極好的人家的半大孩子來蹭吃蹭喝的，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連守信並不需要老宅的人幫忙，但是他也明白連老爺子的心意，連老爺子說的這樣軟和，連守信就答應了。
連蔓兒自己是特例這不用說了，連葉兒變成現在這樣，那也是被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