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八十五章 惡人
「娘……」連蘭兒驚訝地叫了一聲。
連蘭兒抱著周氏的胳膊搖晃，一邊就哭了起來。
連蘭兒忙抱住了周氏，周氏掙扎了兩下，也癱軟了下來。尋死是最後一招殺手鐧，可是卻被連蔓兒這樣四兩撥千斤地給擋了下來。
還是沒人攔她！
眼看著周氏一頭到地，連蔓兒也沒管。
周氏還是沒說話，她低著頭，兩手握在一起，從嗓子眼裡哼了一聲出來。這一聲不是冷哼，也不是表示認可連蘭兒的話，而是拉長了調子，一波三折的哼聲。
周氏一直都知道，一家人從太倉回來之後，她和連老爺子之所以還能在老宅說了算，兒孫們不敢有二話的緣故，是因為連守信這一股人。是因為她是連守信的親娘，連守信還敬著她、供著她。一開始，她還有些心裏沒底，怕連守信只是面子上的，過段時間就淡了。
周氏清醒著給張氏磕頭，張氏自然不能受。可若是周氏瘋傻了，那她的一切言行也就沒有了正常的意義。
張氏臉色一邊，就坐不住，要起身。連蔓兒手疾眼快，將手放在張氏的腿上，又讓她坐了回去。
「你說的這些，不能代表老太太吧。你看你這些話把老太太給氣的。」連蔓兒對連蘭兒道，「要不這樣吧，老太太這病剛好，你們還是先回去，啥時候老太太的病好全乎了，到時候再說。」
「娘，你看，我昨天跟你說，你還不大相信。我奶犯病就這樣。昨天是見誰罵誰，
「我老婆子給你賠禮道歉來了。」周氏用唱大戲的腔調一字一板地唱道，「連四太太，我這老不死的給你磕頭了。求你老大人大量，饒了我老婆子吧。」
「老太太對不起你，現如今啊，她也知道錯了。你看，她輕易不出門，這回還不是上門來看你了。老太太這就是給你認錯，向你服軟了。老四媳婦啊，咱這一大家子人，就屬你心眼開，心胸寬，你不看別的吧，就看老太太這一大把年紀了，就別和她一般見識了吧。」
蔣氏答應了一聲，就要上來扶起周氏，連蘭兒忙伸手將蔣氏給攔住了。
「老四媳婦，枝兒、蔓兒，」連蘭兒站起身，臉上小心地賠著笑，「過去的事，有老些，我也是才知道。我這心裏，特別的不好受。說句公道話，老太太……」
周氏一巴掌落在自己的臉上，心同時也沉了下去。
「造了孽嘍，我咋就不死，我碰死了得了……」周氏就轉磨磨，尋找合適的物件想要往上碰。
那麼，如果連守信變了，會怎麼樣？周氏從來不敢想，也不去想這個問題，因為她太清楚答案了。
連蔓兒和連枝兒慢悠悠地說話，她們一點都不著急，周氏呆坐在那，蔣氏將自己藏到了陰影里，而連蘭兒，是最心急、最耗不起的人。所以，她必須得開口說話。
連蘭兒說到這，飛快地看了周氏一
「娘啊，咱在家咋說的來著，不是說好了嗎，娘，你把在家裡的說的話，再跟老四媳婦說一遍，說一遍就行。」連蘭兒衝著周氏俯下身，哀求道。
周氏坐在那，渾身僵硬，低著頭，似乎無知無覺。連蔓兒知道，這在周氏，就是極致的示弱表現了。要是擱在以往，就算知道那些話都是事實，周氏也會梗著脖子強辯。她老人家怎麼會錯，她怎麼會對不起人，真有錯，真有對不住人的，那也應該是別人。
「老四媳婦。」連蘭兒可憐巴巴地衝著張氏道，即便知道張氏說話不算，連蘭兒還是挑她做遊說的對象，因為她知道，張氏最心軟，最好說話。只要求轉了張氏，連蔓兒那邊總要給她親娘幾分顏面的。
她必須得來服這個軟，為了她自己。
要是擱在往常，她一跪，連守信也好、張氏也好，肯定就都受不了了，根本就不會讓她有機會磕頭。可是今天，她磕了一個頭，沒人理她，連蔓兒還說她又瘋傻了。她只好再用狠招，自己扇自己。
「你今天來就是想干這個的，昨天坑了老宅的人還不夠，今天還來坑我們？」連蔓兒立刻指著連蘭兒怒道，「老太太要是有什麼事，就拿你的命填。你的命不夠，你閨女不還在老宅
她以為她來了，這就是服了軟，張氏她們會見好就收。可目前的情形，卻和她希望的相差很遠。周氏如坐針氈，恨不得立刻就回老宅去，但是她卻不能、也不敢甩手就走。
「老太太有些事，做得確實不對。」連蘭兒清清楚楚地說道，「老太太她是對不起你們。」
她，還有連蘭兒那一家子的性命，都抓在人家的手裡。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做什麼，只要不理睬她，她就完了。
「娘啊，我求求你了，咱不是說好的嗎？」連蘭兒撲通一聲，就給周氏跪下了。「娘啊，人命關天的，求求你了，你不能眼睜睜看我就成了寡婦，以後沒人給送終啊……」
這次出了連蘭兒的事，連守信人不在家，看看事情已經演變成什麼樣子了吧，周氏不能不害怕。她不得不面對這樣的現實，連蔓兒甚至什麼都不說，甚至連手指都不動一下，這一大家子的人就願意為了討好連蔓兒，而對付她。
連蘭兒說完了，就期待地看著張氏。
連蔓兒這個時候已經停止了和連枝兒說話，一雙眼睛看向周氏。
她得到的結果將會是眾叛親離。
你們看，就老四現在在外面多威風啊，我以前對他也不好，可他還是這麼敬著我，怕著我。我拿捏他還是跟玩似的。那你們哪，你們不更該敬著我、怕著我？你們看老四對我這樣，你們要是誰敢不聽我的，老四就不能饒了你們。
周氏不得不
周氏的脾氣有多倔，骨子裡有多看不起兒媳婦，連蘭兒都是知道的，要勸說周氏對張氏道歉，連蘭兒還真沒有把握。
周氏不為所動。
張氏竟然真的狠下心來了，竟然真的穩得住了，周氏蒙了。沒人來攔著，一巴掌已經落下，另一巴掌還停留在空中，周氏咬咬牙，狠狠心，這第二巴掌落下來又加了幾分力氣。
她本以為，不管是蔣氏還是連蘭兒，都離得她近，肯定攔得下她，張氏也肯定看不得她自己打自己，這屋子裡這些人，她就算真想打自己、傷自己，那也不容易辦到。
周氏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許是站得太猛，她的身子晃了晃，還是靠連蘭兒支撐著才沒有摔倒。
等她發現，連守信是真的敬著她，她的底氣就又足了。連守信越是敬著她，她還愈發的不給連守信好臉。這一來是鞭策連守信，告訴他，你做得還不夠，你還要對你的親娘我再好一點。另一方面，也是給其他的兒孫們看的。
已經來了，不得個結果，連蘭兒當然不會走。連蘭兒為難地看了看張氏，又看連蔓兒，她明白了，她替周氏說這些話，人家根本就不買賬，人家要的是周氏親口來認錯。
不過
「老太太這不是犯病了，這真是給老四媳婦賠禮認錯來了。」連蘭兒說著，又低頭對周氏道，「娘啊，咱在家不是說好的嗎，你不也說你心裡不安，要給老四媳婦賠禮嗎？」
連蔓兒不由得眨了眨眼，心想，周氏今天又有了新招式了？不過，不管什麼招式，在今天，都不會再管用了。
周氏一站穩，就一把將連蘭兒給推開了，然後她也撲通的一聲，衝著張氏就跪了下來。
連蘭兒這麼哭，周氏卻連眼邊都沒紅。連蘭兒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周氏的身子終於動了動。
蔣氏左右看了看，沒有上前阻攔，連蘭兒抬手要攔，不過想想也收回了手，屋裡連蔓兒家伺候的人，因為沒有主人的命令，也都沒有上前。
「我老不死，我造孽了，我該死……」周氏閉著眼睛，嘴裏胡亂地說著，一邊又抬起手來，扇自己的臉。
但是，連蘭兒和蔣氏都沒攔她，張氏更是一聲都沒吭。
因為有這樣的想法，她才會動不動就雞蛋裡挑骨頭，她相信，不管她怎麼做，連守信對她都不會變。
周氏一邊唱，一邊作勢要給張氏磕頭。
「大嫂子，老太太這病還沒好，是誰把老太太給攛掇出門的。還是趕緊把老太太扶回去，好好養病才是最要緊的。別的事，都得靠後。」連蔓兒就對蔣氏道。
「太惡了、太惡了……」周氏癱軟在地上，嘴裏喃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