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零五章 見微知著
「蔓兒，你別看你挺靈的。你還是年歲小，不知道這些個事，到後來，就得吃虧。伯娘給你提個醒，是為了你好，俺和你二伯可都向著你。你回家去，和你爹娘說，你爹娘要是不答應，你找俺和你二伯來，俺們就能給你做主。」
聽著何氏抱怨起連老爺子和周氏，話匣子打開了就關不上的樣子，連蔓兒突然心中一動。
何氏一下子就愣了，隨即一雙大眼睛骨碌碌地轉了起來。
「二伯娘，你該家去做飯去了吧？」連葉兒就對炕上的何氏道。
「俺沒說分家，俺就那麼一說，俺沒想著分家。」發現自己說走了嘴的何氏，連忙補救道。
「俺咋不回去吃飯，那打下來的糧食，還有俺的份哪，還有二郎給的糧食。」何氏終於有些動容，「你們都分出來了，日子都過好了，就剩下俺們，這可受了罪了。」
「分啥家啊，俺們四郎和六郎還沒定媳婦哪。大當家的那一股，人家媳婦都娶了好幾個了，孩子啥的也生了，好事都讓他們給佔去了。……二郎給的那口糧，就不該歸公中裡頭，就該給俺們。俺們攢下來，正好給四郎和六郎以後定媳婦。」
「誰，你聽誰說的？那是沒有的話，俺們沒說過這樣的話。」何氏急忙否認道。
連蔓兒看何氏那著急的樣子，就知道，這個話題，何氏和連守義肯定是私下裡談過了，這個是敏感話題。
「啊……」何氏含糊了一下，「昨天芽
「多虧我把她給攆走了，要不的，她吃了那一回，天天就得在我家吃了！」
「她二伯娘，你一大早上就來了，坐了這大半天了。還是趕緊回去吧，要不，老太太又得罵你，不給你飯吃了。」趙氏就道。
連蔓兒就下炕穿鞋，跟連守禮、趙氏和連葉兒告辭。
連蔓兒和連葉兒離得遠，不過還是下意識地又往後坐了坐。可憐趙氏，被何氏湊到了跟前，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
「就那幾天頂啥用。」何氏輕輕地一句，繞開這個話題。「俺現在，還多了二郎給的口糧，她還不讓俺吃飽。吃頓飯，她能從頭罵到尾，還說讓俺出去呱啦，別回家吃飯，給好人省下份口糧。俺給誰省啊，俺給誰省啊，她還不就是顧著她大兒子、大孫子。俺們要是光幹活、不吃飯，她才樂。」
「他們胡說八道的，俺可沒說過，二郎他爹也沒說過。」何氏就道，「要是四郎和小六，他們倆懂啥，都是瞎說的，瞎說的。」
「就這麼欺負俺，不把俺當人看，把俺當牲口使喚！」何氏說得唾沫星子四濺。
「蔓兒姐，你看見沒，這幾天都這樣，第一天來的時候，到飯時她都不走。俺們放桌子要吃飯，她就先坐過來了，還說我們有啥，她就跟著吃一口，她不挑飯菜。」連葉兒黑著臉，跟連蔓兒訴苦
連蔓兒坐了一會，看天將近晌午了，就打算告辭回家。
「知道，一天叫百八十遍，一遍不答應，她就說你出門了。你奶啊，可精了。」何氏就道，這話與她前面說的自相矛盾，可也並不矛盾。
「一樣的媳婦，俺還是個長輩，可誰拿俺當人看。」何氏又繼續說道，「就說收秋那會吧，大傢伙兒都下地，要留老太太一個人做飯，老太太不幹。要多留一個人，那不管咋說，那也應該輪到俺啊。可人家都當沒俺這一口人，就把繼祖媳婦給留下了。也不輪著了，俺在地里忙了一秋，累得俺的腰都要折了，土土活活的，沒個人樣。你們再看人家繼祖媳婦，人家就天天做那點飯，一天地都沒下過。」
「給我姐啥嫁妝，那都是我爹娘說了算。這些事，我還真不大清楚。」連蔓兒就道。
趙氏也下炕穿鞋，跟連葉兒一起送連蔓兒，何氏卻還在炕上坐著，一動不動。
據她所知，別的時候，連老爺子是不管吃飯的事的。但是每到農忙的時候，連老爺子就會變得很關注這個問題。每頓飯吃啥菜，他都會告訴周氏，而平時，這個是由周氏做主的。而對於坐在周氏那一桌吃飯，卻要下地幹活的人，他也會關照。
「晌午了，該做飯了吧。」連蔓兒低聲對連葉兒道。
連葉兒和趙氏都
「蔓兒，你們那作坊，是給你姐做嫁妝了不？」何氏卻拉住了連蔓兒，問道。
「那你回去吃飯不，她給你飯吃？」連蔓兒又問。
「今天不是俺的班。」何氏就道。
「俺們這累死累活的，飯都多吃不上一口。老爺子老太太兩個，心裏還向著他們大兒子、大孫子哪。……就俺們下地，老爺子給分派活，管保把那輕巧地分派給他大兒子和大孫子，俺們小六，那才多大，乾的活都比繼祖多。俺們這麼干，老爺子對俺們還是沒好臉，那天在地里，差點就拿鋤頭砍俺二郎他爹了。對他大兒子和大孫子，他可一個指頭都捨不得碰。」
何氏臉皮厚，卻被連蔓兒這幾句話堵得不上不下，一張臉更被嚇得變顏變色的。
這是非常中肯的一句話，可何氏還是沒動地方，她貪戀連葉兒家的熱炕。
「那板子的傷都好了吧，是不是就忘了疼了？誰還想嘗嘗板子的滋味，她儘管胡唚！」
「你昨天也這麼說的。」連葉兒道。
說到這個話題，根本就不用人問，何氏就巴拉巴拉地說了起來。
「你們家有啥事是你不知道的？」何氏咧嘴笑道，「你別哄俺，誰不知道，你們家裡，你能當多半個家。跟伯娘說說，那作坊是不是真給你姐了？」
連蔓兒和連葉兒對視了一眼，同時想到，原來，何氏對連老爺子和周氏已經這樣不滿了。何氏的不滿，其實
「你姐那嫁妝可不老少吧，你們請的那木匠，這傢具啥的，打了有一年了都。蔓兒啊，伯娘給你說句知近的話。你家裡的東西，那大頭都是老連家的，能給你們姐兒倆的也就是零碎的那點。這東西都給了你姐，到你那時候，可就啥都沒有了。」
何氏這樣解釋，卻更證實了，他們肯定是談論過分家的事，而且，四郎和六郎也可能在場。
「這還說不想分家哪，都把要咋分家想得好好的，凈想著好事了。」連葉兒撇嘴，小聲道。
「收秋那時候，也不給你飽飯吃？」連蔓兒就問。
「就算當牲口使喚，那也該給吃飽了啊。」何氏喘了口氣，又道，「她還不給俺飽飯吃，俺要多夾口菜，她那眼睛就瞪著俺，還罵俺。」
連蔓兒勉強忍笑，心想，這個何氏還真有意思，有什麼事，根本都不用人問，她自己就能幹脆地給倒出來。
「你這是什麼話？」連蔓兒板起臉，「我們家的東西，我爹娘早就有話，那都是我們兄弟姐妹四個人的。我爹娘說了算，愛給誰什麼就給誰什麼，我們可不會爭競。外人打什麼主意，眼饞、眼氣、都是白搭。就這事，要是讓我們知道了，誰在外面說三道四的，可別怪我沒把話說在頭裡。」
這樣不滿的話，何氏會在這個炕頭上說，也同樣會在別人家的炕上說。
周氏待媳婦刻薄，這個毋庸置疑。但是餓著何
「真沒說過，可這無風不起浪的……」連蔓兒故意道。
「老爺子老太太手裡攥著銀錢，最後肯定都填給大當家的。俺們是受苦的命，……要是老爺子老太太現在就把四郎和小六定媳婦的錢給俺們，俺們現在就分家。」
何氏這一番沒頭沒腦，不知進退的話，讓連蔓兒哭笑不得。
將作坊給連枝兒做嫁妝這件事，她們沒有特意宣揚，也沒有特意保密。何氏這些天總往作坊里去，怕是聽見了什麼風聲。
「二伯娘，我咋聽人說，你和二伯想要分家？」連蔓兒看著何氏，問道。
「小丫頭厲害的。」何氏嘴裏咕噥著。
「那大當家的爺兒倆，這誰不知道啊。那都是秧子派，做擺設行，下地幹活，就他們兩個大老爺們，還抵不上俺一個老娘們。這家裡家外，這地里的活，都是俺們這一股人乾的啊。」何氏說著話，身子向前，靠近趙氏，還拍了拍巴掌，表示她的激憤。
就在那幾天，周氏這一桌上，菜雖然還是管著，但是飯卻是敞開了吃的。
連蔓兒確認了這樣的事實，就不再問了。連蔓兒不問，何氏卻並不是一個藏得住話的人。
對此，連老爺子和周氏不會一點風聲也不知道吧。那麼何氏還能出來串門，看來，連老爺子和周氏，是真的管不住連守義這一股人了。
「我也聽人這麼說過。」連葉兒幫腔道。
「你們忙你們的，別管俺，俺再坐一會回去，趕趟。」何氏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