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六十七章 席面
同一時刻，連家老宅上房屋裡。
「娘，人送這一桌席來，就是讓咱好好吃一頓的。」連守義忍不住開口道，「你有啥稀罕的飯菜，你打發人跟老四說一聲，讓他在另外給你送。反正他有錢，老吳家也有錢。……我們這苦哈哈的，肚子里一點油水的沒有，就這一頓，還是人家送來的，就不能讓我們好好吃？」
吃飯的時候，蔣氏歷來都不上炕，只是斜著身子坐在炕沿上，這樣來回照應著方便。她聽了周氏的話，雖不知道周氏要做什麼，還是順從地到外屋，又拿了幾個大海碗進來。
「繼祖媳婦，把早上咱煮的那盆飯拿來。」周氏又吩咐蔣氏。
這幾十桌的席面，招待的是吳家這邊的來客，還有三十里營子給連枝兒添妝的鄉親們。另外酒樓安排的席面也都坐得滿滿的，有王舉人一家，王幼恆、老黃等都坐在這邊，另外還有五郎的同窗、朋友，連、吳兩家結交的縣城衙門裡官面上的人，還有各商鋪、錦陽縣各村鎮的鄉紳等。
「可不是咋的，趕緊吃吧。繼祖媳婦，還不趕緊的把碗筷拿來。」何氏看著席面吞口水，一面大大咧咧地使喚蔣氏，讓她去拿飯碗和筷子。
何氏無法，只好又下了炕，跑出去倒醬。
「老二媳婦，繼祖媳婦，去拿碗筷來。」周氏揮了揮手，吩咐道。
周氏就拿了筷子，將飯桌上最好的幾樣魚、肉菜肴和丸子等夾了多半到幾個大海
「哎。」何氏巴不得這一聲，比蔣氏還利落地就往外走。
難得有這樣一桌豐盛的席面，連守義幾個以為今天可以好好打打牙祭，敞開了吃個飽，沒想到周氏會這樣，頓時有股名為不滿的情緒就在飯桌上蔓延開了。
「啊？」何氏的屁股在炕上挪了挪，她不願意去，就支使連芽兒。「芽兒，聽見你奶的話沒，倒碗醬去，趕緊的。」
「呵！這席面，可真硬！」連守義站在地下，眼睛看著桌上的菜肴，幾乎移不開視線，「爹，咱還等啥啊，開吃吧，不然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蔣氏就將飯碗都擺在周氏的面前，那些白米飯和白饅頭，當然要由周氏分給大家吃。
老宅現在實行的依舊是飯菜的分配製度，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周氏都將飯菜分配的權力牢牢地把在自己的手裡。如今這一桌豐盛的席面，正是周氏展示和行使手中權力的大好時機，她當然不會錯過這樣拿捏人的好機會。
何氏和蔣氏拿了碗筷來，擺在桌子上。
「你長了多大的肚子，就這些還不夠你吃的？要不的，就讓你一個人吃，我和你爹我們都不吃，你看行不行？」等蔣氏將菜肴都拿了出去，周氏才抬起頭來，瞪
連老爺子分到了一碗白米飯，兩個白面饅頭，連守仁、連守義、連繼祖、四郎和六郎都分到一碗兩摻和的米飯和一個白面饅頭，其餘的人，除了大妞妞得了一個白面饅頭，都只有一碗兩摻和的米飯，並沒有白面饅頭。
屋裡一陣吸氣聲。
吳家打發來送席面的人將東西都放好了，笑著說了幾句客氣話，又說後晌來拾掇傢伙什兒，就走了。
周氏金竹了連芽兒，一邊沉著臉看著何氏，也不說話。這是擺明了，何氏不聽她的使喚，那麼大傢伙兒就誰也別想動筷子吃飯。
莊戶人家辦酒席，屋子不夠用，一般還會將酒席擺在露天的院子里。不過如今是冬月，天寒地凍，吳家辦這次喜事又力求講究，因此，除了借用了鄰居的幾間房屋外，還臨時搭了簡易的棚子，才將席面都擺下了。
連守義站在炕沿旁邊，就偷偷地伸出手，想要掀開盆子，看看裏面是什麼。
「幹啥啥不行，平常叫她就跟聾子似的，叫半天都不應聲。就是看見吃的親！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的東西。」周氏挺直了腰板，衝著何氏的背影罵了一句。
等蔣氏將一盆高粱米飯端來，周氏就又忙活開了，她將白米飯和留了一半下來，又將白面饅頭一個個地拿起來數了一遍，也留了一半下來，然後將高粱米飯摻到白米飯里，這才給一家人盛飯。
「……我爹
「娘！」連守義就喊周氏。
「還愣著幹啥，請佛哪？趕緊上桌吧。」周氏將兩個飯盆都摟到自己個身邊，然後又拉了連老爺子一把，有些不耐煩地道。
周氏眼疾手快，蹭上前去，抬手就打在連守義的手背上。連守義哎喲一聲，訕笑著縮回了手。周氏這才打開蓋在盆子上的蓋簾，兩個盆子，一個是滿滿的一盆白米飯，另一個盆子則是宣騰騰的白饅頭。
「這就給你盛。」周氏忙接過連老爺子手裡的飯碗，滿滿地盛了一碗白米飯，放到連老爺子跟前。
炕上兩張桌子並排放著，挨挨擠擠地擺滿了盤碗，各樣菜肴香噴噴地冒著熱氣，桌子旁邊還放著兩個大號的盆子。
「老二媳婦，你去倒碗醬去。」周氏看著何氏的屁股落在炕上，就沉著臉吩咐道。
「你還想咋好好吃？」周氏頭也不抬地訓斥著，一邊將菜肴留出來，讓蔣氏送到外屋的碗架子里。如今天寒地凍，這些菜放在外屋，能夠保存好幾天。
老兩口子都不說話，連守義幾個卻等不及了。
「吃飯、吃飯，還都等啥哪？」連老爺子突然說話，打斷了連守義的嘟囔。然後，他端起面前的飯碗，卻發現碗里是空的，就沖周氏道，
「啊。」與周氏的精神抖擻不同，連老爺子有些發蔫，被周氏拉扯了一把，還彷彿是在夢裡似的，就順著周氏的手勁，坐到了桌子旁邊。
連守仁、連守義、何氏、四郎、六郎、連芽兒、連朵兒、大妞妞、連繼祖、蔣氏這才紛紛上炕在桌子旁邊坐了下來。
至於吳家這邊，自然坐的是吳玉貴和吳王氏，另外還有吳家族中的兩位長輩。連枝兒新房的外間也擺了一桌，坐的是新娘娘家的近親女眷，連蔓兒、張采雲、連葉兒、趙氏，張王氏、吳王氏，連同小龍、小虎等坐的都是這一桌。
「我讓你去，你沒聽見？」周氏立刻瞪起眼睛，「咋的，你金貴了，我使喚不動你了？你還會巧使喚人了？芽兒，你別動換，就讓她去。」
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各處一起開宴。吳家興自然是要到各個桌上敬酒，連枝兒則安安穩穩地坐在新房裡。幾個吳家這邊打發來陪著說話的媳婦都讓張王氏和胡氏勸著去吃酒席了，只剩下娘家的人，連枝兒越發的自在。
席間，大家少不得都誇讚吳家的席面辦得體面、豐盛。
周氏拿起碗，要給連老爺子盛飯，一邊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她突然又將飯碗放下。
連老爺子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說話，眼神略微有些獃滯。
其他的人雖然都沒說話，可也都站在桌子前面，就等著連老爺子一發話，就要上桌吃飯。
連老爺子和周氏坐
「繼祖媳婦，去拿幾個大碗來。」周氏吩咐道。
周氏看了一眼飯桌前站著的眾兒孫，又看了一眼連老爺子，她決定替連老爺子做這個主。
吳家的席面辦得極為豐盛，什麼炸丸子、雞鴨魚肘子等自然都有，另外還有好幾樣冬天少見的精緻菜肴，其中的菜蔬有一部分是連家供給的，另有一部分是吳家特意花大價錢從縣城買的。
蔣掌柜和吳玉昌兩個就在酒樓這邊做知客，武掌柜也沒坐席，幫著前後照應，連家這邊五郎帶著小七就坐了酒樓這邊的席面陪客。
早上大家都沒咱們吃好飯，連枝兒也吃得極少，這個時候就有些餓了。娘家人面前，也沒那麼多規矩，等著菜都上全了，連蔓兒乾脆就將連枝兒拉出來，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了，一桌子的人說說笑笑地吃席。
周氏面色不變，眼睛里卻有喜色一閃即過。
不得不說，雖然現在連老爺子和周氏的話不像過去那麼頂用了，但是一直以來的威嚴和定下的規矩威力尚在，不管怎樣，沒有這老兩口子發話，大傢伙兒誰也不會上桌、動筷子。
「去，趕緊的，還怕回來趕不上吃飯咋的？」連守義就沖何氏努了努嘴，告訴何氏，「快去快回。」
連守義嘴巴蠕動著，在這個時候，他也不敢太惹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