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八十八章 偏心
連蔓兒她們還沒開口，小七就搶著答了。
這鄧記的紙紮鋪子的活計，正是連蔓兒一家原來給羅小鷹準備的。如今讓四郎去，卻正合適。
「咱爺可真見外，這半天了，也沒聽他說麻煩不麻煩的。」五郎轉向連守義、四郎這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這可真是……」張氏聽了，也有些無語。
「飯菜都準備下了，馬上燒火，一會工夫的事。咱爺兒幾個也好些日子沒坐一塊吃飯了，我是過一天少一天的人了。」說到最後，連老爺子的聲音有些哀切。
「現如今，也……」連老爺子沉吟了一會就開口道，不過他的話只說了一半，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又扭過頭去問四郎，「四郎啊，你自己個樂意不樂意？」
「老爺子不是到不去的人，他說那些話，他是一點都沒為我想啊。」連守信長嘆了一聲。
為什麼會給羅小鷹找這個活計，不僅因為這活計有連守信當初告訴二郎的那些優點，還因為去了鄧記紙紮鋪子做學徒，不容易惹禍。
五郎這句話說的略有些突兀，打斷了連老爺子將要說下去的話。連蔓兒不由得看了五郎一眼，兄妹兩個又交換了一個眼色。連蔓兒就明白了，五郎不高興聽連老爺子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知道，連老爺子接下來肯定會說一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話。
「前面兩個要求，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我生氣，是因為老爺子根本就不該開這個口。」連守信就道，
「出外做工是咋回事，爹你老肯定知道。我給二郎和羅家那麼安排，是他們求到我頭上，非要去不可。這邊，既然也開口了，有這個意願，那就試試吧。」連守信就道。
「四郎是去學手藝的，還想掙多少錢？那樣的鋪子，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你能幹，你就多掙錢。你偷懶耍滑不幹活，那你就不掙錢，讓人家趕出來，那才丟臉。」連老爺子收到了連蔓兒的眼色，知道這是他該說話的時候了，就正色道。
不過一般的人家要出去做工，當然是因為家庭條件所迫，為了生存，也不會講究太多。畢竟給人家做工，那也是清清白白地用勞力換飯吃。不過，連老爺子在這方面，曾經是非常講究的，所以，連守信才會特意這樣問一問。
連守義和四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哎哎地點頭附和。
「這、這個先不忙，」連老爺子飛快地看了連繼祖一眼，就道，「我再想想，過於麻煩你們了。」
連守信就點了點頭，將紙紮鋪子的好處又說了一番，活計輕鬆，風吹不到日晒不到，學成了是一門手藝，能夠保障生活。
連蔓兒和小七挨著坐著，都慢條斯理地喝著山楂甜湯，這是她們小姐弟倆在冬天最愛的飲品之一。旁邊的五郎端了甜湯，只喝了半碗，就讓小丫頭給另外換了龍井。小七喝完了自己
到了家，父子幾個就都脫了大衣裳，上炕坐了，張氏就忙讓人端上茶水和點心來。
「爹，那天我聽蔣掌柜說，縣城有一家鄧記的紙紮鋪子，要僱人。要是蔣掌柜給說說，應該能成。」五郎就道。
連守信、五郎、連蔓兒和小七就都站起身，向連老爺子告辭，連老爺子就要留連守信他們吃飯。
「順氣的。」張氏親手將蘿蔔茶遞給連守信，並解釋道。
他們特意來得早了些，就是怕趕上飯時。
說完了話，連守信很乾脆地轉身，帶著幾個孩子回家了。
連老爺子見留不住人，就慌忙下了地，帶著一家人送了出來。這一家人裏面，自然不包括周氏。周氏她老人家是連守信的親娘，架子始終端得高高的，是絕對不會下地迎送的。
「對，是挺近的。」連守義就搶著道，「就隔了兩條衚衕。」
「對，就在那。」連守信就道，「鋪子里應該沒住的地方，出外做工不比在家裡。」
連守信接了茶，低頭端詳了一會，一樣脖子，將一碗茶一飲而盡。
「那、那我就住我大姑家得了。」四郎頓時一臉的喜色，高興地道。即便離得不近，那也比離三十里營子近多了，四郎很樂意住進連蘭兒家裡。
「爹，你別不高興了，咱不早就都估計到了嗎？」連蔓兒慢悠悠地喝著甜湯，看連守信的眉頭還皺著，就勸了一句。
「這也不
「都去也行，我給那邊捎個信兒。」連守信就道。
「出外做工，可比不得在家裡。」五郎突然就說道。
「五郎，我沒咋去過城裡，這鄧記紙紮鋪子在哪啊？」屋裡安靜了片刻，四郎就問道。這是他以為剛才五郎對他說話了，因此才敢跟五郎搭腔。「咱村離城裡這老遠，那鋪子里有住的地方沒？」
「那每月工錢是多少？」連守義忙問道。
聽到活計輕鬆，風吹不到日晒不到，四郎已經非常樂意了。
剛才提那麼多要求不說麻煩，現在卻說過於麻煩了，連蔓兒面色不變，暗暗冷笑不語。
過去，連守信對連老爺子的言行也並不是完全認同和滿意的。但是，即便暗地裡有些微詞，他幾乎從不在妻兒面前有所表示。而現在，別人都沒提，他先說了這樣一句，看來，今天連守信是被傷到了、氣到的。
「我樂意，我當然樂意。」四郎連連點頭答道。
「老爺子都要求啥了？」張氏就問。
連蔓兒突然心中一動。
走到大門口，連守信停住，讓連老爺子趕緊回屋。
「爹，咱們不在這上頭，也不在這一時。我今天還有事，改天，咱們改天。」連守信推脫道。
「鄧記啊，我知道，好像是在菜市後頭的那條巷子里。」連老爺子就道。
這一方面是紙紮鋪子的性質決定的，另一方面是因為鄧記是老鋪子，掌柜的
「那……唉，也就講不得那些了。老四啊，這個事，就得托給你了……」連老爺子就對連守通道。
「可不是咋的。」連蔓兒就笑道。
連守信正要說話，連蔓兒突然就乾咳了兩聲，看向連老爺子。
在這個年代，工匠的地位比有田地的庄稼人要低一些，尤其是那些在別人的鋪面、作坊里做工的夥計。
連老爺子臉上忽紅忽白，乾咳了兩聲，裝作沒聽明白五郎的話。
鋪子里還能提供一頓晌午飯，四郎就更高興了，看他的樣子，似乎恨不得馬上就能去縣城上工。
「出去做工，那不是去撿錢的。你得出力，得用心，還得……」連老爺子又說道，「這個差事不錯，四郎要是想去，待會我再好好跟你說說。」
「累壞了吧。」張氏看著他們幾個進門時的臉色，就猜到在老宅肯定是不高興了。她也沒急著問，只是給五郎、連蔓兒和小七準備的是山楂甜湯，給連守信準備的則是蘿蔔茶。
「去，咋不去哪。」四郎就道。
二郎這半年在油坊里做工，也都是早出晚歸，每天來回要走將近三十里地的路。如果四郎去縣城做工，那麼每天來回就要走六十里地。四郎顯然不願意這麼辛苦，想就住在城裡。
五郎不答理四郎，就裝作扭頭跟小七說話，沒有理會四郎的問話。
連老爺子還沒說話，周氏的臉呱嗒一下就
而那些漂亮話，他們聽了心裏不是滋味。
「爹，這活計聽著正經不錯，湊巧人家正要僱人，咱也能說上話。幫一個也是幫，幫兩個也是幫，剛才我爺還提我繼祖哥了，要不，讓我繼祖哥也算一個？」連蔓兒對連守信說完，就又笑著看向連老爺子道，「爺，你看好不好？」
連守信讓連老爺子好好想想，如果這次讓四郎做工，肯定找的是穩定的活計，那麼從此就要成為這個社會的工匠一類人。
早就知道的事情，連守信還會受傷、生氣，只能說明他還在乎。親父子，怎麼能不在乎哪，有期望才有失望，有愛、有感情才會有傷痛。
「啊……」連老爺子就是一呆。
「這事包在我們身上，爺，就聽你老的一句話了。」五郎立刻會意，也跟著對連老爺子誠懇地道。
連老爺子執意挽留，連守信拒絕得也很堅決，並帶了幾個孩子抬腿往外走。
「菜市後頭，那是不是離我大姑家特別近？」連蔓兒就道。
「爹，有些話我就不多說了。誰也不呆不傻，嘴上不說，心裏都明白。」連守信的目光在連老爺子的臉上略作停留，就飄向了遠處。「我回去就聽信兒，機會我給了，最後咋樣，就看你老的了。」
活計輕鬆，而且多少還能掙些錢，最好的是去縣城裡，那可比每天悶在村裡好多了。
「工錢多少，到那人家會給你說。就像你爺說的，看你自己個的本事了，鋪子里晌午還能供你一頓飯。」連守信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