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方寸宗
第四十章 薇薇的嚮往
林君玄默然不語，他當然知道為什麼松鶴和薇薇的師父不讓她下山。三年前，他在山下跟隨那位指天劃地的師父走過大半個天下，鴻冀王朝統治下的天下是什麼樣子，他再清楚不過。這個王朝雖然有雄心也有決心，但畢竟太年輕了。「山高皇帝遠」，許多地方依然是這個王朝鞭長莫及的地方，依舊是一片混亂。薇薇這個時候下山，看到的只會是一片混亂和破敗，而且，她見過的人和事太少，思想太過單純，正如松鶴師伯和她師父所說，她不適合山下的生活！
「嗯，當然不會。」林君玄點頭道。
聽到林君玄這麼問，薇薇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雙手交叉，臉上有些紅暈：「這個……這個，你可不許跟宗內其他人師兄弟亂說啊！」
「……」聽到這林君玄大約也知道方寸山中這麼多人，她會喜歡和自己親近了：「對了，你不是說你下過山嗎？」
「阿母就是我的乳母啊，我從小就是被乳母還有師父帶大的。以前在山中太無聊，我就纏著阿母跟我講故事。弟弟，你還沒跟我說呢，你在山下見過那引起秀才吧，他們……他們。」薇薇一臉羞赧，低聲道：「是不是真的手中總握著書卷，有時還會帶一把摺扇？」
「我聽師父說，山下的人都用通行隸書文字的，古篆字只有我們修道人還有少部分人才用。其實我不喜歡修道，我一直嚮往凡俗界的生活，我聽說在凡俗界書生和秀才很受尊敬，他們考取功名用的都是隸書，真想去看一看。」說著薇薇露出一臉的嚮往神色：「方寸宗內其他的弟子
林君玄說的很認真，薇薇愣了一下，一張美麗的臉孔笑顏逐開，伸出一根玉蔥般的手指，高興道：「那，說好的，不許反悔啊！」
「我們方寸宗不是每年都會招一些孩童嗎？薇薇姐你幹嗎不找他們玩？」林君玄一直不明白，宗中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小孩不少，她為什麼不找他們，卻來找自己。
「只要薇薇姐想，一定可以找到那個溫文爾雅、謙遜有禮有書生的。」林君玄強忍笑意道。
「這樣啊……」少女眼中明亮的光芒黯淡下去，但很快又重新明亮起來：「等我達到金丹二品，就讓師父帶我去凡俗界的大城市去看看。」
「除了抄菜，我還會女紅，還會種花……」薇薇扮著手指著，認真道：「在山上太無聊了，我總得找些事來做。」
「還是不行，念動第三個真言，法力便不足了。」已經失敗了六天了，從第二個手印都無法連續結出，到現在只差最後一個手印，林君玄進步了許多，但依然不夠。
「傻子，在想什麼呢？肚子餓了就吃點飯吧。」一個山下傳來，林君玄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藍衣少女踩著輕快的小步沿著曲折的石階向山上而來，小巧的臂彎里挎著一個淡褐色的竹籃。一陣山風從下方捲來，一股飯菜的熱香便在山頂瀰漫開來。
「只是到山腳而已，最遠也就是到了方寸山。但是內宗不允許女弟子進入的。爹地從不容許我在山上待過一天，對了。」薇薇突然回過頭來，一臉認真地看向林君玄：「聽說凡俗界的書生、秀才長得都很儒雅、俊俏，他們身上總是帶著古色古香的聖賢書卷，說話引經據典，據理而正，剛直不阿，對女孩子謙遜有禮，溫文爾雅，非常受女孩子喜歡，連一些能化成人形的狐狸都仰慕他們的氣質，常常在夜裡跑去偷看他們。你從山下來，你見過他們嗎？」
「阿母告訴我的啊？」薇薇睜大了眼睛道。
「天下大亂三百年，鴻冀王朝初立，根本不可能出現像這種書生和狐妖相戀的事情。三百年前乃是大虞王朝的盛世，國泰民安，四方昇平，薇薇的阿母跟她說的，應該是那個時期才可能發生的事。」目光無意中掠過松隅的身影，林君玄心中一動：「薇薇姐肯定是聽到了師父和師娘的故事，連帶的對這種世俗中的傳說產生了嚮往。」
補足完消耗的法力，林君玄又坐在蒼老的古柏樹陰里，托著腮，默默的思考著失敗的原因。林君玄讀過聖賢書，古人講究「君子日三省乎已」，林君玄不認為自己是君子，但總結經驗教訓，同一個錯誤不犯上三次還是會的。
「修道的很少會做飯菜，薇薇姐，你除了這個還會什麼？」林君玄疑惑道，在他的印象中，薇薇十六歲能達到金丹一品，那修鍊應該是很用功的，按道理不應該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薇丫頭有心了。」松隅
打通「大周天循環」吸收星辰之力的速度大大增加，大約一個時辰后，林君玄又將體內消失大半的法力補充回過。
林君玄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別人覺得古篆字筆畫太多，太奇怪，難學，她卻嫌隸書筆畫太少。難學的古篆字她學會了，簡單的隸書她卻學不會！！
「弟弟，這是給你的。」薇薇走近的時候，蓋在竹籃上的白布露出了一角，林君玄看見裏面騰騰的熱氣冒了出來，顯然菜飯剛做完就提上來了。
「講故事……」聽到這裏林君玄總算明白她聽的這些故事都是從何而來的了。什麼故事，根本就是一些志怪傳說，她大約是聽多了這類狐妖與書生或在破廟或在斷橋相遇，最後相戀的故事，而且還把這當真了。
「我又不想求長生不死，幹嗎要天天吃素菜？而且我師父很寵我，我想吃什麼她都不會禁止的。」薇薇側著頭，理所當然道。
「知道了，不說就了。」不知怎的，林君玄對她突然產生了一絲同情：「薇薇姐，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去方寸山外的那些普通人生活的大城市看看吧。」
「嘻嘻，現在你可賴不掉了。」笑聲一斂，少女托腮仰望著漆黑的天空，臉上有些落寞：「我一直向下山，但師父和爹地一直不讓，他們說，我們修道人不適合那種生活，而且……現在也不是時候。」
「你個小不點，才十二歲，亂說什麼啊，我才不是要找什麼溫文爾雅的書生呢！」薇薇一臉羞紅，這個年
林君玄本來一天就沒吃什麼，唯一熱的食物就是早上的兩個熱饅頭。修鍊消耗大量體力，林君玄本就肚子飢，這會兒聞到熱飯菜的香味就更餓了。當下接過筷子，便狼吞虎咽的大口吃起來。香噴噴的白玉飯吞入肚中，不止胃裡暖暖的，連心裏也是暖暖的。在林君玄吃飯的時候，薇薇就蹲在旁邊，笑眯眯的看他吃飯。彷彿那個吃得心滿意足的不是林君玄，而是自己。
「呵呵，誰叫你是我弟弟呢？姐姐照顧弟弟，那是應該的。」薇薇說著蹲下身，將竹籃里的飯菜取了出來。三碗白玉飯，一盤小青椒抄蝦米，一盤酸辣豆角，還有一盤白豆腐。
林君玄即不想打擊她的熱情，又不想讓懷抱某種幻想，想了想，林君玄說道：「薇薇姐說的那種書生，山下肯定是有的。但就算我們修道人修為有高低一樣，這山下的書生肯定也是各有不同的。你說的那種溫文爾雅、謙遜有禮的書生肯定是有的，但是很少很少，別人可以遇到過，不過我，在上山前卻沒見過。」
「薇薇姐。」林君玄輕聲叫喚了一聲，山下來的少女正是松鶴師伯的女兒，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上山了，吃過幾次她在晚上送的熱飯熱菜，林君玄和她早已熟悉，每次她送菜上來的時候都會的她聊上一會兒。
薇薇款款的走上山來，一臉燦然的微笑：「師伯，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薇薇早給你準備了一壺酒，來之前特地熱過一遍，另外還有幾樣我親手做的小菜，師伯您嘗嘗吧。」
「青椒抄蝦米好吃嗎？」看到林君玄點點頭，薇薇開心笑道：「昨天我到山下拿一塊碎銀買的，還有很多。你喜歡吃的話，再抄給你吃。」
林君玄感覺得出，薇薇似乎真的把自己看成了他的小弟。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一位姐姐寵溺的看自己的弟弟一般，非常純凈。
「我學會女紅活，做菜都學得很快，就是……就是不太認字。你別誤會啊，我古篆字學得很快的，五天就學完了所有的古篆字，就是那隸書……不怎麼的，我一看見就頭疼，那裡少一筆，這裏少一筆，根本都不成個字，師父怎麼教我都學不會！」薇薇說到這裏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薇薇姐，謝謝你。」林君玄感激道。修鍊很累也很耗體力，這樣的夜晚，能吃上一口熱飯，對林君玄來說顯然是件無比享受的事情。
「慢點吃，別急……」薇薇微笑道。
林君玄越聽越覺著不對，不由問道：「你是從哪聽來的？」
「薇薇姐，修道不是講究清淡嗎？你怎麼還放這麼多青椒？」吃了一會兒，林君玄放下碗，問道。
「薇丫頭，你又送飯菜來了，怎麼，有沒有師伯的份啊？」墳墓前，松隅睜開眼來，望著黑暗中走來的少女微笑道。
「阿母，哪個阿母？誰是阿母？」林君玄越發不解。
「師伯，你慢吃。」薇薇輕笑一聲，蓮步輕移走開了。
看到少女伸出的手指，林君玄微怔，終於還是伸出手指，和薇薇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