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訣》卷七 少年心事當拿雲

第486章 死傷,疑雲

卷七 少年心事當拿雲

第486章 死傷,疑雲

靈泉極重,進入喉嚨之後,並不像一般的藥液會溢出來,而是飛快的流向腹內,這位紀門主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冰冷徹骨,連手指縫都透出了濃濃的寒氣,楊真猝不及防,一下子將手甩脫了出去,倒吸著冷氣說道:「怎麼如此極寒!」
顧顏看死在樹冠上的三個人,還有些印象,去年碧霞宗立宗的時候,這位紀門主還曾經到賀,似乎是與積雲峰關係甚深的模樣,怎麼會死在這裏?
響箭放出去一陣子,他們也在緩緩的前行,果然又有三個門派前來匯合。這三個門派都是小派,入夜前就找到地方歇下,又在周圍布下了禁制,並沒有留意到有什麼異常。匯合到隊伍當中后,聽了昨夜所發生的事情,也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韓宛如與譚天澄、楊真等人都跟著走過去,顧顏也過去,看到那個叫袁庭盛的人,這時正面如死灰般的站在那裡,他身邊有兩個弟子,臉色灰白,噤如寒蟬,話都不敢應一聲。
顧顏在一開始,就覺得她的金盆造影之法,有些魯莽了,金盆造影,雖然可以攝方圓百里之地勢,但也同時將周圍的靈氣及妖氣不分彼此的一股腦兒全攝進來,如果有人留下一縷神念,藉此生事,猝不及防之下,恐怕她難以抵敵。所以她早就留著小心,冰靈焰所化的長針一早就捻在手中,忽然見到一個獸頭從裏面衝出,便劈手將長針擲出,那隻妖獸,是以隔空化影之法攝來,只是一縷神念,被顧顏這一傷,頓時煙消雲散。
眾人紛紛轉頭望過去,見不遠處有一個修士正驚呼起來,顧顏記得他也是一個小門派的門主,與鶴影潭的實力相若,這次帶了三名弟子前來,晚間休息的時候,他駐紮在外圍,與胡致元的位置相鄰,沒想到天明的時候,就聽到他的喊聲。
韓宛如問道:「是怎麼一回事?」
楊真聽出了她話中的未盡之意,倒吸了一口涼氣,「既然是中毒,那麼你的意思就是說,他們……」
這時圍觀的眾人才反應過來,韓宛如驚呼道:「有人借金盆造影之術,用元神隔空而擊?」
那兩名弟子,早就被袁庭盛一人賞了一巴掌,現在噤若寒蟬,不敢應聲,顧顏這時沉聲說道:「還是先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吧!」這時楊真已經走到了袁庭盛的身前,與他低聲的言語起來。
她本來想著,妖獸在修士的體內植入毒蟲,可能也是它吞噬人的一種手段,將毒蟲卵植入修士的體內,等蟲卵長成,就可以將修士自然的吞噬掉,然後成蟲出體,這並不是不可想象之事,但現在看來,似乎事實的發展,又于這個判斷有誤。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西南角不遠處的一座山嶺下,有一棵參天的大樹斜斜伸出,光樹冠便有十余丈方圓,樹枝都呈現一種奇異的紅色,仔細一看,才知道是流下來的鮮血。
顧顏想了一下,便斷然的說道:「站在這裏的人,我都是信得過的,南、韓兩位仙子,譚道友,大家身為東陽郡執牛耳之人,縱然平日有所爭執,也不會是在此時背地裡下黑手的人,我們首先要統一立場,才能不被這些複雜的事情所擾,安心的從瀾滄谷走出去!」
楊真搖搖頭,倒是韓宛如說道:「只能斷定,紀門主是猝不及防之下,被人襲擊的,而且手段極為高明,一下子就封住了全身的竅穴,對方必然能夠有瞬間施放的法寶,讓人無法抵擋,而時間,應該是在那兩名弟子遇襲之前……」
顧顏無暇理他,她的手指一晃,數十根銀色的長針已經出現在她的指尖,十指在空中不停的揮灑起來,準確的認準了竅穴的位置,將冰靈焰所化的數十根長針,盡數插入到了對方的身體之中。
幾個人的臉上都很是凝重,但誰都沒有說話,顯然都想到了這一點,卻誰也沒有宣之於口。如果這個時候揭破此事,必然會引起人心惶惶,互相見疑。如果再有什麼人藉此機會生事的話,那說不定就會引起一場大變動,後果誰也難以預料。
顧顏安撫了幾個弟子一番,然後才緩步走過去,說道:「幾位可有什麼發現?」
三個人都應聲,也感覺到了周圍緊張的近似於窒息一樣的氣息,默言在緊張之餘,倒是也有一些興奮,終於能夠見識到大場面了啊!在子午谷之時,她只聽顧顏口述當時的過程,很不過癮,這時就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一樣。
楊真雖然不知道這是何物,但也猜出來是顧顏煉製的靈丹,不敢怠慢,雖然眼前的人已經生機全無,但他仍然撬開對方的牙關,然後把這瓶靈泉硬生生的灌了進去。
只是很多人不明白這一點,在他們看來,碧霞宗與積雲峰絕對是可以守望相助的角色,而這三大勢力,雖然在瀾滄谷中暫時的合作,但彼此更多的是競爭關係,合作也只是臨時而已,因此顧顏與積雲峰的關係更近,相比的韓、譚兩家對她也就更加避忌一些。
開始頗為模糊,然後就變得漸漸清晰,上面所顯示的,似乎是一個人形,慢慢的身子與四肢都出來,最後的才是面容,袁庭盛的兩名弟子指著驚呼:「那是師兄!」
顧顏是在思索著紀門主體內那股陰煞之氣的來路,極陰極毒,與畢真真體內的寒毒之氣有些相似,但陰氣更重,比起她在地宮時見到的那股陰煞之氣,差相彷彿,到底是從何處來的呢?她隱隱覺得自己像抓到了某些東西,但一時又摸不著頭緒。但不管怎樣,這次瀾滄谷之前,恐怕並不像她先前所想的那樣簡單了。
這時水面忽然一下子變得黯淡起來,有一個巨大的頭顱瞬間便充斥了整個畫面,然後就是「蓬」的一聲,無數水珠飛濺,南仙子驚呼了一聲,十指飛快的向前一抓,將整個金盆都握到了手中。
這時顧顏從體內混沌空間中取來的靈泉,當年她在九天崖之下受傷的時候曾經用過一次,對於經脈受傷的治療尤有奇效,只是藥性極烈,一般的傷者都難以承受,所以她以前也極少使用。
南仙子面色冷峻,跟著楊真一起下去,眾人除了留下在雲舟上留守的弟子之外,也魚貫而下,站在顧顏身後的林梓潼低聲說道:「是秦嶺山中的紀門主和弟子!」
咯吱吱的聲音不斷作響,那隻金盆居然被她抓得有些不穩,似乎裏面有一個怪物要衝出來,而南仙子死死的將它壓制住。
只是金盆造影之法,也就不能再用,剛才驚鴻一瞥所看到的地勢,眾人的眼中均沒有印象,畢竟瀾滄谷方圓數百里,與天極相連,兇險之地無數,很多地方是這些修士們從來沒進去過的,就如諸鶯曾經與顧顏所說過的盤雲磯,比那裡更兇險的地方,瀾滄谷也所在多有。誰知道那隻莫名的妖獸,是盤踞在哪一條山谷之中的?
這幾十根長針,幾乎刺中了他身上所有的竅穴,紀門主的身上,頓時有絲絲的黑氣升起,腥氣撲鼻,顧顏屈指一彈,紫羅天火的火星飛出,頓時將空中的黑氣化去。她沉聲說道:「他是中了毒!」
袁庭盛也覺得奇怪,他在帳篷內打坐調息,又不是睡覺,周圍的動靜他都能知道,哪怕是有飛鳥和鳴蟲,也都一清二楚,怎麼自己的徒弟會無緣無故的失蹤?他聽到譚天澄的斥責,心中也沒好氣,又不敢和脾氣火爆的譚子澄硬頂,便回身呵斥自己的兩個弟子,「你們兩個,都是幹什麼吃的?一個大活人不見了,也沒看到半點痕迹?」
南仙子長出了一口氣,將金盆仔細的看過,確認沒有破損,但仍心有餘悸,低聲說道:「不錯,若非顧仙子逼退它,只怕金盆不保,對面不知道是什麼妖物,神念強大若斯!」
顧顏一愣,倒是沒想到他們連遇襲的時間都能推斷出來,她馬上就想到一個問題,「這樣的話……」既然紀荃遇襲的時間是在那兩名弟子之前,也就是說眾人還沒有聚集到一起,也就是說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去襲擊紀荃的人!
顧顏滿意的點點頭,她平日里隱居靈園,對東陽郡各大勢力的了解,遠沒有跟在甘碧梧一旁襄助幫務的林梓潼這樣熟悉,有她在身邊不時的提醒,便可以讓顧顏更冷靜的來處置這裏的事務。
韓宛如與南仙子、譚子澄等人商議了一下,顧顏也自然而然的加入他們之中,畢竟修仙界一切都要靠實力說話,她在昨夜與今晨的表現,已經證明她是有實力與這些人並列的之一。
顧顏道:「我們來得有些晚,他體內的毒素已深,就算能夠救過來,恐怕修為也要盡毀了。」
這時忽然有人驚叫起來,「那裡有人!」
這時楊真已經將那兩名死去弟子的屍體收斂了,等著回去再交給他們的家人。而那位紀門主,這時仍然雙眼緊閉,全身冰涼,只是體膚上隱隱的現出一片紅暈,不再像先前一樣毫無生氣的模樣,按顧顏的估計,他至少也要三五天才能夠醒來。而且這位名叫紀荃的掌門人,剛剛結丹只不過十幾年的工夫,這次就算醒來,恐怕也會被直接打回築基去,這個門派便算是毀了。在未來的大比之中,只有被人吞併的下場。也難怪楊真聽到顧顏的話后,臉上仍然愁眉深鎖,全是憂色。
等楊真回去,與南仙子說了一聲,她便同意施法,將頭上的一隻玉釵取下來,然後讓隨身的弟子,取出一個玉匣,打開之後,裏面是一個只有手掌大小的金盆。等她取出來后,念動咒訣,金盆便飛快的脹大起來,變成普通凡人家中所用的銅盆大小,裏面盛了碧汪汪的清泉,南仙子將玉釵放入水中,輕輕的攪動,水面便波光粼然,南仙子將玉釵飛快的向上一提,就有無數條水絲被她扯動出來,這時她右手捻起了那塊玉牌,向著水中一拋,頓時無數的水珠飛濺起來。
顧顏斬釘截鐵的說道:「是被這谷中的某人所傷!」
三個少女都點點頭,顧顏在臨行之前,特意從畢真真留給她的東西那裡,取了三張符篆,給她們貼身佩戴,都是可以瞬間遠遁千里的神符,遇到事情,如果顧顏真的無暇顧及他們,那麼至少可保一條命。顧顏又說道:「以後,不要離開我視線所及範圍之內,否則我無法看顧得到你們!」
看到顧顏堅定的點頭,楊真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難道不是被妖獸所傷么,與積雲峰和鶴影潭的那兩名弟子,難道不是一回事?」
韓宛如的眉頭頓時皺起來,譚天澄也說道:「你怎麼看著徒弟的,就這麼幾個人,少了一個都不知道?」
他們幾個人聚在一起商議,顧顏低聲對身邊的三女說道:「這次瀾滄谷之行,恐怕會有些危險,你們身上的符篆,可都帶好了?」
楊真用手一搭他們的脈息,就知道早就已經氣絕,無法救治了,長嘆一聲,扔下他們的屍體,又去扶那位紀門主的脖子。
雖然南仙子的金盆之中,並沒有找出那名失蹤弟子的所在,但也看到他現在仍然活著,並沒有像那兩名弟子一樣昏迷不醒,生死不知,這也讓顧顏有些詫異,難道那隻不知名的妖獸,並不是見人就要吞噬的?
在東陽郡中,以三大勢力為首,其它的中小門派,或多或少的都要依附在這三大勢力之下,就如碧霞宗,雖然獨立性極強,但在外人看來,也與積雲峰的關係密切,當然他們不知,是楊真有意要結交顧顏,而非碧霞宗主動依附積雲峰。
七八艘首尾相連的雲舟,這時都停下來,也不知是誰叫出來的一聲,回頭看過去,才知道是胡致元的一個弟子,他在中間的雲舟上看顧著自己的師兄,眼睛四下望著的同時,便看到了異狀。
但隨著繼續前行,楊真的面色就開始凝重起來。另外還有兩個門派,始終都不見蹤影,這兩個門派,正好都與積雲峰的關係頗深。
眾人也都稱好,都說南仙子金盆照影之術,已經修鍊得出神入化,今天正好見識一番。顧顏也不動聲色的跟著回去。
她這一句話說出來,擲地有聲,頓時一片嘩然,南仙子一回頭,無比冷洌的目光就向著在場的眾人掃視過去。每一個被她的目光照到頭頂的人,都嘌若寒蟬。
有三個人四肢伸出來,呈一個「大」字形的橫躺在樹冠上,每個人的頭顱都歪向一邊,像是已經氣絕的模樣,楊真厲喝了一聲,飛快的從雲舟上沖了下去。
韓宛如忙出來打圓場,「大家都不是外人,何必爭執起來,顧仙子也沒有說,就一定是我們這裏人下得手,再說大家昨夜都在一起,誰會有餘暇出去害人?」
顧顏飛快的過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扔到楊真的手裡,「給他灌進去!」楊真接到那個玉瓶,觸手便覺得冰涼無比,用手輕輕搖晃,裏面發出清脆的聲響,楊真不禁訝道:裏面盛的似乎是水,但怎麼這樣沉重?比起同樣重量的鐵塊還要重得多!
顧顏忽然喝道:「不要動!」
袁庭盛說道:「夜半時分于這裏休息,等天明時起身,再一點數,便少了一人!」
楊真長嘆一聲,對於一個修士來說,如果一身的修為盡廢,那當真是生不如死了。但不管怎樣,還是要救下一條性命來。他這才想起顧顏所說的話來,不禁震驚的說道:「你剛才說,他是中了毒?」
這時楊真已經落到了樹冠之上,他一手攙起一個弟子,看到他們的頭顱全都無力的垂下來,早就已經氣絕,在脖子上,一邊各有一個黑色的齒印,像是有兩顆長長的毒牙,深深的刺進了他們的脖頸,而那位紀門主的脖頸上,也同樣有這樣的印記。
只是這些想法她並沒有全說出來,而只是冷眼旁觀著事態的發展,眾人商議也沒有什麼結果,爭論了一番,還是按照昨夜商量的法子,先結成隊伍,然後再去找另外幾個沒有出現的門派。
這時楊真已經走回來,手裡還拿著一塊令符,說道:「這是袁真人弟子身上的令符,昨天遺失在此,我請南仙子用金盆照影之法,看看周圍是否有他的蹤跡。」
所謂金盆照影,是鑒形之術的一種,只要有某人的貼身之物,上面沾染著他的靈氣,就可以以此法,按圖索驥,找出他的蹤跡來。算是幻術中的一種,各派之中,南仙子最擅此道。
顧顏搖搖頭,「那兩個人,現在都查不清傷勢在何處,只能推測他們是被妖獸所傷,並無實證,但眼前的這兩個死者,卻實實在在的是中毒而亡,他們的體內有極厲害的寒毒,陰煞之氣極重,侵入經脈之中,將體內所有的竅穴全都封住,然後迅速的侵入四肢百骸,晚一步就無法救治。那兩個人修為較淺,已經死去。這位紀門主修為較深,他用體內的靈氣護住心神與氣海,留住一絲氣息,我才能用冰靈焰,以毒攻毒,將他體內的陰煞之氣除去。只是經脈傷得嚴重,雖然吊住一口氣,但能否醒來,還在未知之數。」
南仙子的性子向來清冷,與人的交往也不多,譚子澄被她這一看,頓時怒道:「你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老夫害的人不成?」他身後的弟子也跟著怒目而視。
顧顏面沉似水的說道:「不是這裏某個人下得手,以這個人突然出襲的修為……」她將後半句話停住了,沒有再說,但人人都能夠聽出她隱而未說的話,恐怕在場中的人,沒有哪個能夠比那個偷襲之人修為更高的。
然後就傳來了一聲低沉的吼叫,南仙子長鬆了一口氣,兩隻緊緊抓著金盆的手已經變得蒼白起來,她轉頭對著顧顏勉強的一笑,「多謝你了!」
等玉牌沉入水底,她已經重新將玉釵戴到頭上,雙手的十指在空中飛快的舞動,水面上的萬點金鱗,在她的壓制之下,開始慢慢平靜,水面變得平滑如鏡,然後就有一幅幅的影象露出來。
等商議已定,眾人就開始行動起來,幾艘雲舟同時啟動,將兩名受了傷的弟子都放在中間的雲舟上,由南仙子及譚子澄看顧著,楊真在頭,韓宛如顧尾,七八艘雲舟連起來,向著遠處緩緩飛去。同時也放出響箭,表示自己所在的方位,並昭示那些仍未出現的門派,迅速前來會合。
畫面慢慢的抽遠,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身處在一個極荒涼的山谷之中,臉上一片茫然,還有幾分恐懼,所有人都湊到金盆之前來看,胡致元湊得極近,屏住呼吸,就差沒一頭鑽進裏面去。
楊真見顧顏的動作如飛,驚魂稍定,心中也有些安了下來,低聲問道:「可能救活嗎?」
眾人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只有顧顏冷笑了一聲,她的五指一捻,數十支銀針已經出現在她的指尖上,頓時冰靈涌動,寒氣逼人,一揮手,數十支銀針就向著金盆之中飛去。「撲」的一聲,血光飛濺,整個金盆內都變成了血水。
楊真愕然的停手,「怎麼了?」
昨夜在月色之下的那隻妖獸,倒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只是一現即隱,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但所有人的心中卻都多了幾分警惕。
林梓潼在顧顏的身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袁庭盛與楊真的交情極好,他在結丹之前,兩個人曾經與兄弟相稱的,也是在袁庭盛前些年結丹之後,積雲峰大力扶持,才讓他有今日帶著弟子來參加這次試舉的機會。兩派走得極近,非常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