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訣》卷八 扶搖

第541章 千里莽蒼山

卷八 扶搖

第541章 千里莽蒼山

小姜小小的鼻子翕動了一下,在空中嗅了幾嗅,便伸出兩隻小爪子,在空中劃了幾個圈,又比劃了片刻。顧顏大概明白了它的意思,若有所思的說道:「你是說這裏的靈氣太過圓融,因此反不正常是么?是有人故意的將此地靈氣禁錮起來,因此而不能外泄么?」
顧顏聽他們所說的話,與現在蒼梧所流行的話不同,倒像是上古時曾經的語言,與她曾經在秘境中所聽過的那些留言頗為相似,但是口音上又有些不同,或許是在深山處呆了數千年,有所散失的緣故。
小姜在她閉關的十幾年中,並沒有安穩的在混沌空間中獃著,倒是在靈園中混跡的時候多些,將裏面不少的奇花異草靈根全都吞了,讓張大牛後來見之而色變,顧顏不得以只能將它約束起來。這個小傢伙在吃得肚子滾圓之後,終於又開始閉關了,差不多是跟顧顏同時出關,出來的時候,讓顧顏幾乎嚇了一大跳,本來長出來的那隻大尾巴又變小了,整個身體變得通體雪白,一雙眼睛晶瑩而透亮,變得澄凈透明,一絲煙火氣也沒有了。
先頭答話那人戰戰兢兢的說道:「先前被擄來的那女子,被困在後山的法陣之中,由大王與幾位大祝祭共同看管,非要將她的護身之寶煉化,取出火龍珠才行呢。」
海千峰的兒子被他們擄去,也只能自認倒霉,就算傾海都派之力,也打不進這座赤煉峰來。那些人將顧顏引去後山,可也未必存著什麼好心思。
先前那人又說道:「真的要集齊那七顆火龍珠么?將那尊沉睡了數千年的大神喚醒出來,會不會有什麼事情?歷代祖師留下來的遺訓,可都是說不許我們動這個念頭的。」
似乎是有一個人在說:「已經三天了,始終不能將她的護身寶光煉去,這樣何時才是了局?」
顧顏認出那便是謝筠實,她與林梓潼的交情不錯,當年在棲雲山時也曾往還,雖然已有十幾年不見,但相貌看上去並無多大變化,只是眉目之間顯得成熟了不少,她周圍的護身寶光,可以看出是一柄玉如意,是一件中品左右的法寶,顧顏還記得,這是藍湘曾經用過的護身之寶,看來她對謝筠實很是滿意,便將此寶賜給了她。
山中本來都被一層白色的霧氣所籠罩,這時被小姜的眼睛,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芒,小姜兩眼一睜,雙目如電,兩道紫金色的光芒便射出來,一下子便將雲霧刺破,半山腰上頓時騰起了一片雲霧,雲海波動,霧氣蒸騰,忽然有一道耀目的光華反射出來,一下子掠到了小姜身上,騰的一聲,無數火焰頓時飛騰起來。
這時從祭壇的後面轉出一個人來,他的口氣也頗硬,說道:「你是那個海都派找來的幫手么?我們大王,不是和他說了,只要火龍珠無毀,便會將他的兒子放歸,你這時來逼迫什麼?小心我們大王一怒,他兒子的性命不保!」
杜綰只覺得今天這些經歷,恍在夢中一般,在伴月城說一不二的連城主,居然今天就服軟了,她定了定神,才將這些事情告訴給這個圓臉少女聽。
看來自己也要適應這種強者的地位,顧顏微微一笑,一揚手,紫雲圭便化作一尊紫色的光幢,罩著她飛快的向前飛去。
圓臉少女阮籍聽了,倒是好生的唏噓了一番,才說道:「聽起來,那個海門主也是蠻可憐的呀,連兒子都被人搶了,其實讓他給我們賠些禮物,也真的不用太過糾纏了的。」
阮籍吐了吐舌頭,笑嘻嘻的說道:「反正有杜師姐你罩著我,我不操心那麼多事情的,只做你的小跟班兒就好了。」她想了想,又說道,「我還以為長老有那麼大的本事,一定是專心修鍊,不問外事的,她平常不是也從來不理本門的俗務么,沒想到還有這樣深沉的心機呀。」
顧顏愣了愣,這才恍然,結丹後期的修士,比起中期來是有截然的不同的。邁入結丹後期,便意味著有機會衝擊元嬰,追求整個蒼梧大陸上最高的存在,因此所有人不管怎麼樣,都不會輕易得罪一位後期的修士。畢竟這意味著不知何時,就可能為自己樹一個強敵。因此連士蕃才會對她加以忍讓,也是為了連氏的利益考慮。這些東西,卻是她還停留在結丹中期時,所體會不到的東西。
在石林的周圍,無數的火焰絲絲的飛起,落在玉如意的寶光之上,只是被那團厚厚的光華擋住,顧顏尚未落地,便聽到有人在以神念傳訊。
她這時已飛行至莽蒼山的中部,整個莽蒼山脈,綿延數千里,從西到東的橫亘在大地之上,伴月城便是緊緊的鎖住了莽蒼山與外界相連的通道,所有的修士進山,都要交納費用,連家當年就是藉此而發展壯大,全賴當年的那位家主,下狠心建造伴月城之故。顧顏強索海都山莊,用來當碧霞宗的分舵,其實也不過是依當年故事罷了。
杜綰說道:「修仙界向來都是講究實力的,如果長老不能解決此事,那麼前約自然也就作罷,不過我相信,她必定能夠安然歸來!」
她將手一揚,小姜小小的身軀就如電一般的飛了出去,像是這些日子在混沌空間之中憋得有些狠了一樣,它的兩隻淡若凈湖的眸子瞬間便亮了起來,光芒雖淡淡的,卻細而悠長,綿綿無盡的將整座山峰都罩了起來。
小姜被嚇了一跳,飛來的那片火焰,在空中組成一層火網,將它緊緊的罩在裏面,它將兩隻眼睛一張,兩道紫光射出,便將火網衝破了一個口子,然後飛快的沖回來,撲到顧顏的懷裡,用兩隻小爪子不停的拍打了身上的皮毛,像是生怕燒壞了它那身嬌貴的白毛一樣。
她站在高空,偶爾可以見到下面有修士來去飛行的痕迹,只是感應到她身上強大的氣息,便都自動的低顧顏一頭,向下飛去,她站了有一柱香的時間,居然都沒人上來搭訕。
她也不再多廢話,只一揚手,數十丈長的霹靂雷火便砸下來,頓時將下面的祭壇砸得粉碎,這些人身後的山岩被削了厚厚的一層去,但顧顏的力道卻控制的極好,那些祭壇之物全都被焚成飛灰,而這些人連同身上的衣物卻都完好無損。
顧顏當時掐指算了一下,小姜已經晉階過三次了,按道理至少算是四階的妖獸,只是吞雲獸這種東西,在蒼梧都很少有人養,她也不知道晉階到現在應該是什麼個情況。只是知道小姜現在的能力似乎比以前更大了,至少它對靈氣的存在愈加的敏感起來,有時自己跑著跑著,它便會突然間衝出去,然後在某地用自己的小爪子挖啊挖的,便弄出幾枚靈果或者是靈草來。
顧顏聽得有些一頭霧水,似乎他們要集齊這七顆火龍珠,是為了啟動某個儀式,而這個儀式,卻是與他們與另一族的爭鬥有關的。
顧顏向她笑了笑,又拍了拍杜綰的肩頭,「此間的事情你先料理,我且上莽蒼山走一趟,想來海千峰不會騙我,你在這裏收拾東西,準備著七天後搬家吧!」說完她便又踏上紫雲圭,破空而去。
按海千峰所說,野赤族的駐地,是在整個莽蒼山的深處,那裡壁立千仞,荒無人煙,妖獸縱橫,顧顏所停之處,離野赤族所在之地,還有上千里的距離,但這時已經人跡罕至了。
阮籍頗有憧憬的說道:「真想有一天,也能達到這樣的境界啊。」
她站在空中,隨意的向下望去,這座被雲霧深鎖的山峰,看上去似乎是格外的花團錦簇,從最底下開始,向上一層層的,生長著無數的奇花異草,而且最奇異的是,從山峰最頂下一直向上,一層層的涇渭分明,像是無數種不同環境的靈山勝境,都集中在了這一座山峰之上。顧顏不禁訝道:「這真的是靈勝之地!」如果能在此地手建一座靈園,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此地比起丹霞山那處地方來,似乎更加適合作為靈園所在。
當兩女對話的時候,顧顏正飛行在莽蒼山之上,看到這裏一群朝氣蓬勃的少女,顧顏有時會感覺自己是不是心態有些老了,雖然她現在的年紀,在修士裏面實在算不上大,不過是一百幾十歲而已,只是隨著境界日漸精深,威嚴也變得日重,已經很少有當年那種輕鬆的心境了。或許這就是境界提升所必須要經歷的過程吧,就如同少年總要長成大人一樣。
她停下來,看到前面一座壁立千仞的高峰之上,無數的膱在上面依附著,間或有野人在那裡出沒,一切像是靜悄悄的並無異常,顧顏卻皺了皺眉,沒來由的覺得有什麼異常。
火焰在空中化為七色,然後便向著顧顏衝過來,顧顏站在紫雲圭上,也不躲閃,她將手一揚,一隻金光大手便出現在空中,指尖處都夾雜著紫色的火焰飛騰,向著下面一抓,便將七色的火焰全都抓在手中,這時半山腰處的那層雲霧蒸騰,愈加劇烈起來,顧顏冷笑道:「都給我出來吧!」大手在空中向外一扯,頓時無數的霧靄雲氣全被她這一記扯了去,火焰在空中像個氣泡一樣被搓成碎粉。
那片火網在空中忽的一下子飛漲起來,然後便向著顧顏衝過來。
紫光照出了周圍數十丈的地域,迅速向前飛去,結丹後期修士的強大氣息便飄揚開去,周圍的妖獸誘到這股氣息,全都退避三舍,顧顏一路上毫無阻礙,沒過多久,便飛到了野赤族駐地所在的那座山峰不遠處。
顧顏聽了也不答話,長袖一拂,便將這裏的火焰收去,隨即便飛向後山而去。
聽議論的聲音,像是有七個人,那個聲音粗豪的,應該就是他們口中所說的大王了,這七人之間的意見並未統一,但卻仍然都聽從那個大王的意見。
她的神念遠比同級修士要強大,因此靈覺也頗為敏感,有時經常能提前預感出危險的所在,但是看周圍又並無異常,顧顏想了想,便將小姜喚出來。
她按著那人所指示的方向,片刻間便飛到了後山,遠遠就見到那裡立著一片石林,一根根的石柱參天而起,向著天空刺去。在周圍,一片片的雲霧繚繞,無數的火焰在絲絲燃起,似乎有六七個人都坐在周圍,在石林的中央,端坐著一個眉目分明的女子,她低垂眼帘,單手在胸前掐著法訣,一團寶光圍繞在周圍,眉頭微蹙,像是頗為痛苦的模樣。
顧顏一揮手,無數的紫焰便自天空中壓下來,紫色的火罩在空中懸而不散,懸在他們頭頂上數十丈處,那些人頓時變得驚恐起來,那兩個結丹修士用手中的法杖指向了天空,似乎是在問:「你是什麼人?」
畢竟海都山莊,是連士蕃精心為海都派選擇的地域,地勢形勝,四方鎖鑰,碧霞宗這幾年在南浦,發展的一直不算順利,現在雲澤的形勢日益穩定,也是該大舉出動的時候了。
顧顏倒是不知道,野赤族在莽蒼山中頗有名氣,倒不是因為他們派中能人輩出,而是他們所佔的赤煉峰是莽蒼山中的聖地,傳說當年他們曾是古仙人的役從,在那位古仙人因壽元將盡而坐化之後,便將此地賜給他們永鎮,因此在赤煉峰上有著極厲害的法陣,非野赤一族的血脈不能驅使,因此整個莽蒼山中的部族,包括山外的那些門派,誰都不願意得罪他們。
只是這些人的修為看上去並不是很高,而這個石林似乎也另有玄機,他們甚至不敢用法寶之類的強行攻擊,而只能在外面用火焰加以煉製,但是在石林之中,這些火焰的威力至少減去了九成,也正是因此,謝筠實才能在七名結丹修士的包圍之下,仍然能夠撐了足足三天。
這種靈獸,向來是為各種修士所垂涎,因此雖然小姜自己攻擊力已經極強,但顧顏平日里卻還是很少叫它出來。所以它在混沌空間中也實在憋得狠了,一出來之後,便不停的晃著頭,向顧顏吱吱的叫著。一副頗為不滿的模樣。
一個聲音粗豪的人說道:「石林是本族的重地,怎能輕動?再者缺了她那一顆火龍珠,我們也不好進去,只能用這樣文火慢燉的法子。」
又有一個較具威嚴的聲音說道:「這女子實在是太奸滑,她攜著火龍珠,闖入石林,讓我們都投鼠忌器,不敢下手,只能用這裏的法陣之火硬逼她出來,可是她護身的法寶很是厲害,如果拖過七天,恐怕便不好辦了。」
顧顏一皺眉,她自然看得出,此地有七靈聚火的陣法,那些生於深山中的野族,難道也會這樣精妙的陣法么?
顧顏用手指敲了一下它的腦殼,「你仔細的看看,這裡有什麼不對?」
顧顏行到南浦的一月間,它便沒少做這些事情,有一次,還在一座殘破的洞府中,尋出了兩件舊法器,讓顧顏甩給了當地的坊市,讓她小小的賺了一筆。這時顧顏才想到當年藍湘和她說過的,吞雲獸有尋寶之能的意思。
杜綰又說道:「而且我聽長老的意思,似乎有意要向掌門人建議,升格伴月城級別,讓此地做為碧霞宗在整個南浦的第一分舵,可能會派一位結丹長老前來統管其事,到時候你最好收斂一點,不要整天還這麼不諳世事的模樣,知道嗎?」
顧顏說道:「我是山外碧霞宗修士,聽說你們擄走了我的弟子,我特來討人,若不交出,小心你們的山門不保!」
所有人的臉上都現出了驚恐和畏懼之色,顧顏冷冷的說道:「那女子被困在何處,速來報我!」
見兩人落下地來,她便欣喜的迎上去,向顧顏見禮,又問道:「謝師姐可能回來嗎?」
莽蒼山中古木參天,雲霧深鎖,一個個的山頭此起彼伏,幾乎每個地方都有濃濃的瘴氣,尋常人的目光只能看到里許。顧顏身懷火靈,可以驅去瘴氣,但也不過能看到十數里的情形罷了。
顧顏倒不去多想這些,她在修為漸高之後,做事已不用像先前一樣的謹小慎微,就算是當年在古戰場那樣的絕地,她也照樣子安然而出,以她如今的修為,只要不是故意有元嬰修士要跟她為難,至少絕無性命之虞。
顧顏不禁大笑起來,「海千峰的兒子性命,關我何事?那女子是我碧霞宗弟子,你若不將她交出來,那麼此地便是榜樣!」
圓臉少女聽得有些糊塗,問道:「杜師姐,這是怎麼一回事?」
在半山腰處露出一座十分巨大的祭壇,祭壇之上,有兩個上身半裸,只穿著一件獸皮遮身,全身上下都刻著無數花紋的野人,他們披頭而長發,每人手中都執一根法杖,見到外面出現人跡,一手便將他們所發的火焰收去,都是又驚又怒。口中不停的大聲叫罵著。
這是修士間獨特傳信的法子,向來法不傳六耳,但如果是超過同級修士的強大神念,便可以從中截聽下來,對方的修為全都在結丹中期左右,他們所說的話,顧顏聽得極是清楚。
小姜不停的點著頭,意示顧顏所說的正確。顧顏說道:「既然將此地靈氣都封存起來,看來必有陣法存在,此地定有靈氣之眼,你就去把它找出來!」
她定了定神色,說道:「這是兩家門派的相處之道,不能罔顧一方的情面。海千峰的做法雖然有可憫之處,但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對我們碧霞宗輕視的緣故,否則為何不能上門,共同探求解決之道?修仙界處事都是現實無比的,今日這個場子若是不討回來,那麼將來碧霞宗在這裏就無立足之地了。長老這樣做,是為我們碧霞宗掙面子呢,可不是隨便的耍什麼意氣威風的。」
那個粗豪的聲音說道:「祖師們的遺訓,只是說不到生死關頭,不可輕動,現在的燭天族大兵壓境,本族覆滅只在轉眼之間,怎麼不能開啟火龍?」
杜綰哭笑不得的用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呀,只會做這種濫好人,不然怎麼師父總不讓你出來理事呢,否則的話,我們都被你賣了還不知道找誰去呢。」
不過看這些人的修為,似乎都很是平常,只有那兩個手執法杖的人,晉階到了結丹初期,剩下的都在築基期徘徊,這些人恐怕只憑海千峰一個人就可以料理了,怎麼還會把他的獨子擄走?
她心中還有些奇怪,看樣子海都派連同那位連城主,對這個野赤族,似乎都甚是忌憚的模樣,可看起來,這個野族也並無出奇之處,派中並沒有修為甚高的修士,何以惹得他們這樣忌憚?
顧顏帶著杜綰,回了碧霞宗的總壇,雖只是去了幾個時辰的功夫,但這時先前所見的圓臉少女,已經帶著人,將這裏都收拾起來,門戶重新立好,看上去頗有新氣象。
阮籍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杜師姐,那個海門主真的乖乖的聽話,把駐地送給我們嗎?要是長老此去不太順利,他會不會反悔變卦?」
杜綰說道:「好了,快去做事吧,記得我們七天之後要搬家,你先帶著師姐妹們,把東西收拾好!」
還在孩童的時候,總是盼望著自己想長成大人,當成年之後,又總是嚮往著兒時的生活,天道循環,陰陽相生,彼此消長,大概原本如此。顧顏對此時的心境,似乎更加的有了一層了悟。
杜綰敲了一下她的額頭,「你以為是什麼?如長老這樣修鍊到如此境界的人,都是真正有大智慧,對世事明達,內心通透的人,只不過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平日不屑為之罷了。真正的大智慧,是追求天道與永生,這些不過是小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