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訣》卷八 扶搖

第583章 九派玄秘

卷八 扶搖

第583章 九派玄秘

雲池似乎是呼了一口氣,像在斟酌詞句,然後說道:「尊師所言,也有道理,只是茲事體大,不得不仔細察之,於此之前,還是不要妄動的好。」
好在這幅圖,並不像荷塘主人的作歌一般,直指人心,在她閉上眼睛之後,就慢慢的從她的腦海中斂去。顧顏再睜開眼睛時,發現原來的感覺便不存在了,只是無數的星星點點,在那裡構成了一副奇特的圖案。
雲池劍尊在他離去之後,似乎仍一言不發,只是在邊上踱著步子,腳步悄然無聲,但顧顏卻覺得他像是有很沉重的心事一般。
雲池劍尊拂了拂長袖,說道:「你師父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這件事我自當會在天柱峰之會上提出來,你就拿我的原話去回復他便可了。」
說完他就得意洋洋的彎下腰,伸著手到下面去掏。
顧顏頓時警惕起來,以她的修為,如果不是體內有混沌空間,可以將靈氣自行循環輪轉的話,她真的沒有信心能夠躲過雲池劍尊的一雙眼,可就是這樣,誰知道相當於元嬰中期的這位劍尊,會有什麼樣的神通?
她心驚膽戰的跟著莫離向前走,好在不遠處就到了目的地,有三間石室,中間那一間最大,有一張玉榻,立著青石天然而成的屏風,還有桌椅板凳之物,莫離說道:「這就是我師兄住的地方了。那部《劍典》,就在他的床底下!」
顧顏頓時嚇了一跳,雖然她一絲聲音也沒有聽見,但想來以這位老劍尊的修為,應該做不了假,看他急得團團轉的模樣,顧顏的心中暗自懊悔,這次可真是被帶上賊船了!
顧顏沒辦法,只好跟著他鑽進去,好在玉榻的下面十分寬大,躲兩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等她鑽進去之後,顧顏便也感應到外面有氣息傳來。有一個靈氣收斂的極為圓融,如果不是她神念強大,遠超儕輩修士,幾乎感覺不到,這應該就是雲池劍尊了。
只可惜她看了還不到一半,就被莫離硬拖了出來,而蘇曼箭又拉著她敘話,那副星圖變化之繁複,需要無數個細節來不停的推演,只這麼一會兒工夫,她又已忘了不少。錄在玉簡之中的,只有原本的三成而已。
雲池揮了揮手,「你先下去罷,再過月余就要入洗劍池,記得做好準備。」
顧顏這才恍然,為何其它門派都只有一人前來,唯獨蓮花山有兩人在此。想來藏劍山莊是因為自己這幾個外人,而有些擔心吧。隨後蘇曼箭又將自己所知的,下面的地形,畫了一張草圖送給顧顏。顧顏錄在玉簡之中,又謝過蘇曼箭的提醒。兩個人約好了有暇之時,再去虎丘山後踏青,這才告別。
在空中,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好在我反應夠快,臨時見機的躲了起來,不然的話,師兄非要再將我禁足不可。」
她又詳細的將洗劍池中的地勢與顧顏說了,洗劍池名為池,其實是一個極深的水潭,這裏並非都是死水,其源頭是當年藏劍祖師不知道從哪裡開闢出來的,在地下的極深之處,據說直接連通地心,這麼多年以來,從來沒人能夠真正的找到源頭所在。只是數萬年來,這池水一直常換常清。
這聲音很是平和,但卻如利劍一般刺入她的耳膜,讓她頓時間清醒過來,這是沈夢離!他怎麼會在這裏?
蘇曼箭有些擔心的說道:「單在石室中參悟劍意,那是毫無危險的,只是若要下去收取劍魂,就要千萬小心。那裡的溶洞之多,就算是經歷了數萬載,由當年的弟子,將所去過的溶洞,全都一一的做出了標記,仍然有許多是從未進過人的。那些劍魂,就在這些溶洞當中遊走,收到了是你的機緣,若沒有,也千萬不要太過執著。」
顧顏這時倒覺得璇光真人所說的話,或許頗有深意,只是自己一時還沒悟透,她笑道:「你說的是雲離劍尊么,我們方才已經見過面了。」
她正飛快的記著星圖,忽然肩頭被莫離推了一下,她愕然的一回頭,看到莫離也是一臉愕然的表情,「喂,我叫了你好幾聲,你怎麼沒反應?」
蘇曼箭道:「師父有急事見召,我便趕了回來,可是回來之後,師父卻又出去了,我便來這裏看一看,聽說你出關了,沒什麼事吧?」
她又仔細看了一番,確定毫無疏漏,便鄭重的收入混沌空間之中,與朱顏鏡、玄晶等那些秘寶放在一起。
她將這枚玉簡,連同那張刻著無名劍士的圖錄,都收了起來。如果將來有一日能夠見到顧夕朝,倒可以把圖錄送給他,順便問一問他的師承來歷。
這時兩個人的劍光,已經無聲的到了試劍堂之前,落下地來,莫離匆匆取出一個藍色的小玉簡往顧顏手中一塞,「這個東西,你留著在洗劍池中,或許有用,記得別給別人看啊!」說完他就飛快的跑了進去,還沒等顧顏開口,試劍堂的大門就轟的一下關閉。然後顧顏怎麼敲也敲不開了。
想得頭疼,到了房中,她便將這些事情拋下,然後飛快的取出一枚玉簡,運指如飛,將自己于玉榻之下所見到的那副星圖,腦中仍記得的部分,全都錄到了玉簡之中。
或許是因為碧靈仙子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她所見過的丹鼎派中人,全都與自己結過仇,顧顏對丹鼎派出來的人,始終存著一分警惕之意。雖然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門派,就算有什麼大動作,也不會將自己這個小角色放在眼裡,但顧顏仍然在未雨綢繆的事先推想,只是她想了許久,也想不出丹鼎派的用意何在。畢竟她對蒼梧最高層的這些事情,了解得還是太少。
蘇曼箭大驚道:「你見過了雲離師叔?」
沈夢離又應了聲,這才恭恭敬敬的退下。
莫離這時不耐的說道:「你這個小姑娘話真多,哪有那麼多的問題啊。好了,這次我老人家,于躲藏之中……不,是在玉榻之下悟道,偶有所得,我要閉關參修,繼續尋找上古劍魂,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那當然。」莫離快手快腳的從玉榻之下爬了出去,見顧顏似乎還想停留,一把將她扯了出去,「我師兄雖然走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回來,他神出鬼沒的,我可不敢在這裏躲了,不知你就一個人留下吧。」
沈夢離又道:「家師之意,當年九大派共商,立蒼梧大地的規矩,至今的金冊仍在天柱峰上,劍尊應記師門囑託,萬勿意氣用事,須知九派一體,同氣連枝,藏劍山莊之事,非一人之事,乃蒼梧之事也。須得九大派共商,不得輕動才好。」
天地之大,萬法皆空,我自何處而來,又向何處而去?
顧顏先一個反應,就是自己二人已經被雲池發現了,然後才反應過來,「可以出去了?」
看到邊上莫離仍然好整以暇的樣子,顧顏的心中便不禁有氣,她目光不善的橫了一眼過去,卻看到莫離這時正把目光看向玉榻之頂,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就像是上面有什麼吸引著他的東西一樣。
莫離不停的搓著手,忽然說道:「回是回不去了,我們到這下面來躲躲。」說完伸手扯著顧顏,就往那張玉榻的底下鑽。
隨即便是一個極為渾厚而悅耳的聲音,「令師與貴掌門的手書,我都已見了,只是其中所言之意,尚難盡信,我當如今幾位師弟,共議之後,再於百年一度的天柱峰會之上,請各位掌門人共決才是。」
這位已經修成劍嬰,卻有些為老不尊的劍修,不知道為什麼,對自己如此的青眼,在她的心中,可沒有一絲一毫對此老輕視的意思,只是他一心專註于劍道,想法難免與常人不同罷了。而且她在試劍堂中,還拓錄了不少印本,說起來,實在應該好好感謝他才是。
那些溶洞成千上萬,密密麻麻,不可計數,因此裏面的地勢之複雜,遠非常人所能想象,稍一不慎,就會迷路,陷於其中而不得出。
沈夢離的語氣仍然恭敬,讓人挑不出半點的毛病,但說出的話似乎並非如此。「家師的意思,如今蒼梧承平的太久,需要有一場變革,來蕩漾一下這麼多年所積累的沉腐氣息,而且魔教中人的行蹤已現,萬年之前的道魔大戰,其景歷歷在目,劍尊不可不察。」
她又接著補充道:「在最早的時候,藏劍祖師是打算將洗劍池,作為藏劍山莊弟子們的試煉之所,因此他曾在裏面布下不少的禁制與陣法,後來在祖師化神而去后,再沒有一個人能夠將洗劍池完全控制,因此那裡也就廢棄。所以一定要小心。蓮花山的那一對師姐妹,她們都擅長陣法,這次特地給了她們兩個名額,也是為此。」
顧顏笑道:「無事,有一點小傷,調理一下也便好了。我自有丹藥傍身,用不著你操心的。」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但總是冥冥之中感覺著,似乎將來會有大用一樣。
顧顏看他的樣子十分好笑,也不敢作聲。莫離摸了幾把,奇道:「怎麼沒有了,上次明明還在這裏?」
她又笑了笑:「雲離師叔有幾分痴氣,他從結嬰之後,就一直致力於此,也正是因此,幾百年過去,他的修為至少進展緩慢,連後進的雲霆師叔都要超過他了。可是依然樂此而不疲。」
顧顏心想:我也是少來找你的好,否則說不定要少活幾年。
她胡亂的想著,一邊轉過頭,便看到在床底下另一端的莫離,微微的眯著眼睛,兩條腿翹著,正用手把玩頭頂上垂下來的那些瓔絡垂珠,一顆顆的黑色玉石晶瑩剔透,是難得一見的極品黑曜石。不過此時此刻,這個劍尊居然還有如此的閑情,實在是讓顧顏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剛才嚇得屁滾尿流的到底是誰。
但另一個似乎境界與自己類似,勁氣能發而不能收,看樣子怎麼也超不過結丹後期去。顧顏心中暗自奇怪,難道雲池劍尊要在此地召見弟子?
他一口否認掉,顧顏也拿他沒辦法,可是她卻清楚的記得,于玉榻之下,她看到了一張浩瀚星辰,其大如海的星圖。裏面的方位,現在還清晰的印在她的腦中。只是因為莫離突然將她拽走,讓她沒有來得及記得完全,只記下了一半有多。
可這位雲池劍尊,卻像是真的有心事一樣,他先是踱了幾圈步子,隨後就在玉榻上坐了下來,氣息漸漸的斂去,像是石室之內,就沒有了他這個人一樣。
沈夢離一下子俯身,「夢離僭越了!」
外面果然是沈夢離溫潤謙和的聲音,只是他說的話,似乎並不算十分的恭敬。
這回輪到顧顏吃驚了,「你怎麼知道?」
顧顏無奈,只得跟他一起出來,果然室中已空空如也,雲池劍尊不知何時已經離此而去。莫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飛快的向前奔去。以極快的速度衝出了石室,穿過那條狹長的洞口,然後駕起劍光,破空而去。
莫離愕然的瞪大眼睛,看著她,「有嗎,那底下黑咕隆咚的,你居然還能看到東西?」
這副星圖用筆雖簡單,其中卻像是蘊含著極深的奧意,讓她一眼看去便迷亂于其中。顧顏懷疑莫離是知道這副星圖來歷的,只是一問起,便顧左右而言它。這卻讓顧顏更加對其珍而重之。
那畫的似乎是一個浩瀚的星空,有無數的星辰在宇宙之中縱橫穿梭,方位忽隱忽現,每一次所見的位置居然都不同,顧顏只凝神看了幾眼,就覺得頭暈目眩,腦海里像是有無數的信息爆炸一般的湧來,她飛快的閉上眼睛,心中大驚:這是一幅怎樣玄妙的圖案?
顧顏自家知自家事,她現在雖然有了些許名聲,但在這蒼梧大地之上,卻仍然只是一個小角色而已,這種由各大派掌門人會商的事情,遠不是她所能參与的。因此她只是屏住呼吸,凝神靜氣,安心的在這裏等候,等著雲池離去的那一段。
她與此老見面之後,就一直覺得十分親切,也沒有把他當成什麼不可接近的前輩高人,就如一個親切的長輩一樣,可以隨意談笑,她正想遞個眼角過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響起:「掌門人所帶來的手書,劍尊可已見過了?」
雲池劍尊忽然間哼了一聲,只是這淡淡的一哼,頓時無邊的殺意就透了出來,這是一位元嬰中期的大修,劍氣森森,無邊的殺意瞬間就漲滿了斗室。就連躲在玉榻之下的顧顏,全身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他聲音中帶了一絲冷意說道:「本門中事,無須向外人置喙!」
他剛說到一半,忽然整個人像被針刺了一樣的飛快彈起,說道:「快走,我師兄回來了!」
來者正是蘇曼箭,顧顏奇道:「不是說你出門辦事去了么,怎麼在此?」
顧顏還記著在玉榻之下看到的星圖,問道:「前輩,你剛才抬頭看著的那副圖畫,到底是什麼?」
隨後她又取出莫離送給她的藍色小玉簡,只有拇指大小的玉簡,上面被人用黃色的靈氣,封上了兩道符印,顧顏試了幾種方法都沒能打開,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莫離給自己一個玉簡,卻又無法打開,是什麼用意。難道這必須到洗劍池中才能用的?
兩個人一進去,身後那破損的山壁,便又自然的閉合起來,根本看不出一絲痕迹。莫離則毫不回頭的前行,這是一條並不算長的石洞,上面一條條的鐘乳石垂下來,顧顏敏銳的感覺到,那就像是一柄柄的長劍一樣,帶著森森的劍氣,懸在自己的頭頂上,似乎不知何時便會落下來,然後將自己剁成肉泥。
當年她在瀾滄谷的暗室之中,也曾經見過一幅幅記載著上古玄秘的圖案,在玄都殿中,也見過類似的圖案,但都沒有眼前的這一幅來得如此動人心魄,讓她只一閉上眼睛,就感受到天地之大,自身猶如滄海之一栗,飄離於天地之間,不知歸處。在這一刻,她似乎又回到了荷塘之畔,荷塘主人於她的身前,翩然作歌時的那個場景。
聽他們話中的意思,似乎是藏劍山莊,與丹鼎派的那位華嚴祖師,在某件事情上有些爭執,而這件事,似乎還與蒼梧近來的氣運有關?
顧顏回到院中,並沒有見到旁人,這一路上,她仍在想著沈夢離與雲池劍尊的那一段對話,丹鼎派究竟是打算有什麼大舉動了,以至於他們一派都不能做主,要來徵求其它門派的意思?看樣子,似乎有幾個門派已經被丹鼎派說服了,而另幾個還在搖擺之中。
顧顏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在他們兩個的頭頂上,也就是玉榻的底部,用寥寥數筆,勾勒著一幅圖案。
顧顏瞪大了眼睛,她還以為那位老劍尊,對她怎樣的看重,珍而重之的和她說了上古玄秘,原來不過是一個老瘋子的痴言囈語罷了。虧她還真的以為洗劍池中有什麼上古劍魂的存在,想過去碰一碰機緣呢。
剛才的那種感覺,忽如其來,又倏忽而去,顧顏睜大了眼睛,將這副圖的所有星辰之位,牢牢的記了下來。
顧顏點點頭,「他還對我指點了一番,於我的修行頗有進益,尤其……」她剛想說莫離參悟上古劍魂的事情,忽然又想到這是他們門派內的玄秘,居然被自己這樣得知了,還宣之於口,實在不好,蘇曼箭已經苦笑了出來,「他是不是和你說了上古劍魂?」
沿著那些石室再往下,便到了池底的深處,那裡有著無數隔絕了水氣的天然溶洞,不知道當年的地勢是如何形成的,在深潭之下,生生的形成了那樣一個空洞,池水不進,空氣難入。裏面的壓力,是外界的十倍有餘。而藏劍山莊數萬年來的精華,那數百條當年藏劍的殘魂,就都聚集在這溶洞之中。
顧顏獃獃的站在這裏,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今天這一天的遭遇,實在是太過離奇。
在洗劍池之下,是當年藏劍祖師開闢出來的數百間石室,是打算作為弟子們的潛修之所的。在石室之中刻著他當年悟出的劍意,這些都不避人,可隨意觀看。萬法同歸,對領悟大道頗有益處。
蘇曼箭攤了攤手,「這是雲離師叔的口頭禪了,也不單是你,藏劍山莊的所有弟子,包括外面來過的年輕弟子,只要有向他請教的,都要把這件事拿出來說一說。大家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她無奈的聳了聳肩,「上古劍魂,不過是古籍圖錄中飄渺無依的傳說罷了,劍典中記錄劍法修行之十三道,也從來沒有提過什麼上古劍魂,更沒說過藏劍祖師是得到上古劍魂而飛升的。再者洗劍池於此地存在了幾萬年,如果真有什麼上古劍魂,難道還沒有被人發現么?」
沈夢離恭敬的說道:「遵命!」
顧顏惆悵的站了片刻,才起身要往後走,忽然迎面有一個人撞上來,「顧姐姐!」
蘇曼箭說道:「說起來,有些事情,我還沒和你提過。洗劍池裡面的陰氣太重,你有丹藥在身,我就不說了,但還是要留意,守定自己的心神,那些存在了上萬年的劍魂,身上帶著極強的凶戾之氣,收取的時候,一定要千萬留意,稍一不慎,就容易反傷自身,當年曾有一個藏劍山莊的弟子,在收取劍魂的時候,反過來為其所控,最終五腦俱裂,變成了失心瘋子。因此後來的弟子們便都謹慎得多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蘇曼箭笑了笑,又說:「我聽說你來試劍堂一觀,便趕緊過來,璇光師兄也是有欠考慮,就算師父曾那樣說過,這試劍堂也不是能讓人輕來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