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訣》卷九 躡雲

第642章 千丈火池

卷九 躡雲

第642章 千丈火池

她不敢去看下面的烈焰,總覺得一失足的話,就會從這裏滑落下去,她向四邊仔細看著,忽然發現在這黑暗的虛空之中,似乎在周圍的四壁上,趴著無數密密麻麻的青色光點。
顧顏低頭向下望去,漫漫火池之中,烈焰飛騰,無邊無際,那枚朱雀環卻不見蹤影。似乎消失在了這天地之間。只有那尊朱雀神坊,依然屹立在火池之內,昂首四顧,不可一世。
在朱顏鏡的光華映射之下,這裏的一切都無所遁形,顧顏這才清晰的看清楚一切。
顧顏笑了起來,「靈兒,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她手指輕彈,混沌空間自行開啟,朱顏鏡便懸於她的頭頂,而寧封子,就這樣蹦蹦跳跳的出現在朱顏鏡上。
她皺起眉來,「封子,你身為上古器靈,應該會知道這些事吧,怎麼比我顯得還無知?」
寧封子張大了嘴巴,「不會吧,這裏可相隔著幾十萬里遠啊?」
顧顏道:「我要煉化腳下的這座火池!」
在赤影劍上,已有一道數丈之長的赤紅色劍芒,飛快前指,向張翼軫的護身寶光如破腐石一般的割開。
顧顏笑了一聲:「可也未必。」她抬手指向天空,在開始時還能看到的一個小小光點,這時已經完全被黑暗遮蔽,顯然上面已經完全封死。顧顏道:「我們如今被因在千重地下,肯定是上不去了,倒不如從下面找找功夫,或許在這火池之下,別有通路也說不定呢?」
葛靈猶豫了一下,走上前,輕輕扯了扯顧顏的衣袖,「師父,你看那裡!」
顧顏在葛靈的攙扶下坐起身來,向著四周看去,便已經能大概看清周圍的景象。在她的周圍,全是一片黑漆漆的無盡虛空,而在這虛空之中,有一條條縱橫來去的赤紅色絲線,像是密密麻麻的蛛網一樣,幾乎將這周圍都布滿了,而她與葛靈,現在就躲在了這片蛛網之中。
張翼軫冷笑道:「我就看你的嫁衣神訣,究竟練到了第幾重?」
「呸呸呸!」寧封子飛快的啐了幾口,又苦著臉說道,「你雖然沒死,但和死也差不了多少了,你沒發覺,現在已經被困在了地心,出不去了嗎?」
她沉思了片刻,便說道:「封子,你是否還能動彈?」
顧顏皺眉道:「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
他冷冷看著腳下的朱雀島,島前那尊巨石,這時已經消失不見。當年他與丁氏兄弟,以及崔翹等四人,于那裡立而盟誓,誓言似猶在耳,但在他的心中,只怕從來也沒有把他們真的當成兄弟看待過。
這時葛靈忽然指著前方說道:「師父,你看!」
說完,他的身形忽然間便如一隻大鳥般俯衝而下,十根枯瘦的手指,如利劍一般的向著謝曹兩人抓來。
他回頭又向下望了一眼,朱雀神坊被他打落地底,按預計,便會永鎮于地底的靈脈之中,只是那枚朱雀環去了何處,為何自己現在仍感受不到它的蹤跡?
葛靈看著顧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臉上的表情忽而變化,像是在和什麼人對話一樣,也不敢打攪,靜靜的在一旁站著,她閑得無聊,便用眼角的餘光,去觀察周圍的情景。
葛靈連忙答應。她站了站,又忍不住向著寧封子邊上湊過去。她從生下來之後,一直跟著父母東躲西藏,從來也沒有什麼同伴,這時候見到一個與自己外形相仿的小姑娘,就忍不住的生出親近之意。
通常一個島嶼之下的岩層,就算再為深邃,也絕不可能有千丈之深,顧顏的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看來在這朱雀島之下,似乎還有著什麼讓人蔘不透的玄秘啊。
她微笑了起來:「或許,我們能藉此機會,回到蒼梧也說不定?」
在朱顏鏡的鏡面之上,映著周圍的一片昏沉,這時忽然間玄光大作,無數耀眼的白光在這一瞬間,于朱顏鏡上飛射出來,諸天寶鑒,普照大千!
這朱雀島是他手立的根基,如今已變成一片土堆瓦礫,千年的根基,一朝盡喪,但在張翼軫的心中,這時卻沒有一絲後悔之意,相反他的臉上,卻露出了極度的興奮之情。他看著謝侯,低聲道:「謝師兄,當年你我的猜度,似乎很快便要于島上重現了,最終還是我贏了。只可惜你在地下,卻已經看不到了。不如讓你的兒子,去告訴你如何?」
謝侯的全身一震,他忽然間說道:「難道這朱雀島下,埋藏著朱雀真形?」
她這時的傷勢已大概恢復了兩成,雖然說還不能和人動手,但放出神念卻沒問題,顧顏感應著周圍的情況,這時她才忽然間發現,被自己煉化的那五道先天火靈,這時居然都不知去了何處!
在張翼軫的算中,本來是要當崔翹斬殺了顧顏之後,謝侯與幫手來襲,他們雙方兩敗俱傷,自己再出來收拾殘局,但已被自己打落塵埃的這個女人,卻似乎成了唯一的變數。以至於自己不得不提前現身,將自己傷勢已愈之事,暴露在謝侯的面前。
顧顏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看頭頂上的距離,她與葛靈,似乎已經身墜入千丈之下的地底深處。從千丈之上飛墜而下,她已昏迷,葛靈只是凡體,居然沒有受到絲毫損傷,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
而其威力,似乎比另外的五行神坊加起來,還要更加厲害,她被這一鎮之威,便飛快的掉入了地底之中。看那些修士的樣子,似乎自己也應該落入火池之中,屍骨無存,可是為何卻被這張奇怪的網子攔住了?
他看著眼前的謝侯,那極為寬大肥胖的身軀,不禁微微有些恍惚,就像是看到了當年的謝衡廬,他們兩人,同出一門,又都立志,要在南海之中做一番大事。只是謝衡廬受了家族的束縛,他身上的秘命,讓他不得不與張翼軫走上了兩條道路。最終在這朱雀島上,因而反目。
任顧顏這時想破了頭,也不會想到,為什麼張翼軫會下如此辣手,把這些手下全都拋了入火池之中,但她這時卻明白一點,自己恐怕要被困在此地,無法脫身了。
寧封子笑道:「好!」她飛快的跳上朱顏鏡,用足尖不停的點著鏡面,朱顏鏡的鏡身,隨即便飛快的顫動起來。
顧顏這時已說道:「封子,來吧!」
顧顏皺著眉頭,苦苦思索,她忽然間想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說道:「難道這裏,和洗劍池中的那道火池,是彼此相通的?」
寧封子道:「我只知道,這裏應該是千丈之下的深處,極靠近地心火之元力的地方。你看下面的火池,如果沒有那尊雕像在那裡鎮著,它們早就撲上來,把你吞噬掉了。」
這朱雀島上,無數的海浪,一波一波的扑打在礁石之上,似乎是在見證著空中這三人的戰鬥一般。
在他的心中,著實有幾分不甘之意,要知道當年謝侯的父親,是在與休寧島主杜確那一場大戰,沒有多久之後,便在張翼軫的手下遇襲,受了重傷,後來鬱鬱而終。而這次,他雖是處心積慮,但張翼軫亦早已料敵機先。
寧封子托著腮說道:「還好吧,只要不是和人打架!」
朱顏鏡所發的光華,甚至連下面火池的光輝都映得黯淡了,而周圍的一切,這時也清晰的顯現在顧顏的眼中。她放眼看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如此!」
顧顏抬頭向前看去,在這火池之中,有一尊巨大無比的石像,不知何時,已經悄然的升了起來。正是她于朱雀島的邊緣之處,曾見過的那一尊大石。當時的顧顏,著實是沒有想到,原來這就是五行神坊中的最後一尊朱雀坊。
這時葛靈忽然驚呼道:「師父,你看,這個地方,似乎正在慢慢的往下落!」她在方才的幾個時辰之中,一直憂心顧顏,並沒有留意觀察周圍的情況,這時才發現,頭頂上的那一絲露出來的光線,似乎正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在慢慢縮小。
寧封子驚道:「喂,你不是開玩笑吧?這座火池,可是比當年在洗劍池中的那一個還要大得多,就算窮你一生之力,恐怕也不能把這些火焰全都化盡吧。再說這裏肯定通著地心火元,無窮無盡,你想把它們徹底煉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顧顏道:「我當年在滄海客的手中,看過那本水經,按其上的記載,在蒼梧大陸之上,有那麼幾十個地心海眼,其根源所在,一直通向茫茫無盡的大海深處。這裏與洗劍池中,都是火池,也同樣可以連通地心的火元力,為什麼不能是相通的?」
顧顏探頭看向了腳下,忽然間她說道:「靈兒,小心!」一把將其飛快扯到了身後。
不知何時,在她們的腳下,已經出現了一片碩大無比的火海,烈焰飛空,綿綿延延,無窮無盡。顧顏有一種錯覺,她似乎又回到了洗劍池的萬尊千洞之中,看到了那飛揚百里的火池!
她冷眼看向矗立於火池之中的那尊朱雀神坊,「這座神坊,應該就是整個火池的關竅所在。那位大城主藉此將我打落地底,難道說,他打算用這件法寶,與我一起陪葬么?」
她用手在周圍比劃著,「這裏好像是有個網子,把我們給兜住了,但是我卻看不見。」
謝侯向她露出了一個歉然的表情,「抱歉,這次又讓你陪我闖龍潭虎穴。」
寧封子尷尬的「嘿嘿」笑了兩聲,「你也知道我記性不好,這些事情多半都忘了。而且當年我跟著舊主人,只在洞府之中潛修,連門都沒怎麼出過,偶爾幾次,也是在天地之間遊盪,當然更沒有來過大海啦。這些事情,不知道也不奇怪嘛。」
這些光點似乎都彼此相連,兩個光點之間,便連成了一條細微無比的紅色絲線,就是這麼多的紅色絲線,在她們的腳下,織成了這一張大網,把她們牢牢的兜在了上面。沒有掉入火池之中,化為飛灰。
曹雲熏一笑:「只是這次,你不要把我扔下一個人跑啦。」她雙眉之間,忽然凝起了一道殺氣,赤影劍攻到張翼軫身前三丈之處,便再也不能前入,她低喝了一聲:「破!」在五指之間,已有一條細細的金線射了出去,劍鋒之上頓時紅光大盛。
而這時,站在朱雀島上的張翼軫,他的心中也正驚疑不定,他與謝侯,實則都是這次躲在暗處的人,藉著連家之變,崔翹的野心,順水推舟,做出了這麼一番事來。而張翼軫一直堅信,他將是最後那個勝利的人。
她肩頭輕輕一抖,背後那條披風便無聲而去,隨即背上所負的兩口長劍,已又來到她的手中,朗聲說道:「此劍一名霜潭,一名赤影,雲熏在劍塘之中,窮三十九年之功,煉成本命之劍,便來討教前輩的高招如何?」
她微笑著說道:「我若死了,你不是也要沒命了?為了你,我也不能這樣就死啊。」
張翼軫不禁動容道:「你這劍上,鑄了太乙庚金?」
那位大城主,可真是心狠手辣!
顧顏這時覺得傷勢已經略恢復了些,識海也慢慢的充盈起來,她終於可以與混沌空間中的寧封子對話,而這時寧封子清脆而帶著焦急的聲音已快要震破了她的耳膜,「喂,你終於醒啦,我真怕你就這樣死了呢!」
寧封子呻吟著用手按了按額頭,「好吧,你說說,要我做什麼?」
寧封子哼哼著說道:「喂,不要這樣哎,那個又刻板又古怪的傢伙,只不過是我一個失敗的影像而已,現在的我才是真身,你不覺得這樣更可愛更漂亮嗎?」
她撓著頭說道:「說也奇怪,這朱雀島,處在大海的深處,可是在周圍,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水靈氣存在,反而有這樣大的一個火池,實在是難以解釋啊。」
張翼軫冷笑道:「你父親死之前,是不是曾告訴過你,要你必須奪回這朱雀島?只是我們兩個的道路不同,我要這朱雀島,是要追求大道長生,而他要取這朱雀島,卻是為了你們謝家,傳承了上萬年的秘密!」
謝侯飛快的向後退去,他一隻手,已將曹雲熏擋在了身後,厲聲喝道:「張翼軫,你告訴我,這朱雀島,究竟有什麼秘密?」
顧顏抬頭望去,她忽然間驚訝起來,這些青色光點,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方才看的時候,明明還沒有!
葛靈看著顧顏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姑娘,驚得嘴巴都要合不攏,她指著寧封子,忽然間驚呼道:「咦,這不是……」
顧顏又說道:「靈兒,封子為我朱顏鏡上的器靈,寄身於此上,你身我的弟子,見到也便罷了,此事卻不可和外人說之,包括你的父母在內。」
謝侯這時朗聲說道:「謝侯不才,願效先父當年之故事,朱雀城的歸屬,終須有個了結,便讓我替先父,續完當年的那一戰吧!」
她嘴巴張開又合上,似乎找不到一個形容詞。
葛靈驚訝之心漸去,她方才跟在顧顏的身後,看著朱顏鏡一展神威,寧封子的法身揮動靈訣,將半個朱雀城都夷為了平地,還以為那是顧顏法寶的神威所致。沒想到其本尊,卻是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姑娘。
他冷笑著看向眼前的謝侯,「小謝侯,今日你就等著,去見你的父親吧!」
她張開五指,感受著這空中極為精純的火元力,那五道火靈,她分明清晰的感到,就在周圍這無盡的虛空之中,可是卻偏偏摸不到它們的蹤跡。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被一塊無形的黑布蒙上了眼睛,明明知道要找的人就在周圍,但無論怎麼伸手,也摸不到它們的半點蹤跡。
寧封子道:「你想做什麼?」
但這個小小的變故,卻無法動搖他今日,要畢其功於一役的決心。為了今日,他已經等待了數百年之久,他殺死了兄弟、手下、朋友,成為了一個孤家寡人,如今,已走不得回頭路了!
她抬起頭向上看去,在頭頂之上,只在最為遙遠之處,才能看到一個微不可查的小小亮點,似乎那便是裂縫在最頂上所露出來的縫隙。
曹雲熏這時輕輕撥退了謝侯的手,她淡然說道:「看前輩此法,似乎也曾修劍道已久,便讓晚輩來領教一番如何?」
張翼軫哈哈大笑起來,他不再多言,雙手凌空下擊,十指上的勁風如劍一般的射去,眨眼間便已將島上那堅硬的地面戳了無數個窟窿。
葛靈從背後探出頭來,向下看了一眼,臉上頓時露出了無比的驚駭之色。
與洗劍池中不同的是,這裏火池中的火焰,像是自有生命一樣,無數的火苗上下翻飛,跳躍不停,在火池之中,似乎有一具具的軀體,正被這些火苗,飛快的拋上拋下。顧顏看得很是清楚,那些軀體,似乎都是自己曾見過的,正是還在幾個時辰之前,曾在朱雀城中,與自己生死相拼的修士們。
難道說是,因為自己的醒來,這些青色光點才開始出現的么,難道說不是自己的雲氣好,而是腳下的這張火網,是特地來兜著自己的?
顧顏聽到她的聲音,只覺得心情大好,與這個器靈鬥嘴,似乎讓顧顏覺得,原來生命是如此的豐富多彩。
為了將自己的三個兄弟徹底剷除,他不惜借出了朱雀環,這件當年他因而和謝衡廬反目的異寶,果然這件法寶讓崔翹更加有了底氣,他舉全城之力,對付顧顏,卻被她斬于了劍下。整個局中,也只有這一件事,是脫出了他的掌控之外。
顧顏這時已經恢復了大半的真氣,她從那張火網上站起身來,說道:「你用朱顏鏡,幫我壓住火勢,我要用九嶷鼎來煉這座火池!」
張翼軫「嘿」的笑了一聲,他的一隻大手,忽然間便凌空抓去,五指之間,有黑色的霧氣飛騰,絲絲作響,隨即便將那劍鋒,一把抓在了手裡!
她沉思了片刻,心中便有了一個大胆的想法,「封子,你要助我一臂之力。」
難道說自己被那枚神秘玉環收去的五道先天火靈,其實並沒有消失,只是附在了這石壁之上。可是為什麼,它們卻不聽自己的統御?
而且更為讓她驚嘆的是,這並不是蒼梧大地,這隻是一個島嶼的地底!
謝侯低嘯一聲,他碩大無比的身軀,已經從空中凌空飛下,雙手緊握成拳,以力挾泰山之勢,向著張翼軫飛快轟擊過來。
顧顏笑道:「看著是不是有些眼熟?她就是經常在朱顏鏡上擺威風的那個小姑娘,你別看她平時威風八面的,其實膽子可小啦。你就拿她當朋友看就好啦。」
那兩口劍一長一短,長者亮如秋水,光可鑒人,短者呈赤紅之色,炙熱之氣撲面可聞,曹雲熏雙手划動劍訣,那兩口劍便自行飛起,赤影劍向著張翼軫疾刺而去。
只是雙方都錯進錯出,被這一場局中,最大的一個變數所影響,走到了這面對面的生死相搏之局,現在這三人,便只有不死不休。
葛靈聽到顧顏的問話,有些困惑的說道:「我也不知道,剛才那塊大石頭,從天上飛快的落下來,我好怕,以為會被砸成肉餅呢,然後師父你就從空中掉下來了。我以為會摔到地上,可地面就突然裂開了一條大縫,然後我們就掉進來啦。」
謝侯這時全身的骨節,都開始咯咯作響起來,他的身體,像個吹了氣的氣球一樣開始飛快膨脹,而整個人的身軀已經向上拔起。
在四壁之上,密密麻麻吸附著的無數光點,都是一個個的火星,從這些火星之上,發出來一條條的細線,在她的腳下,組成一張極為細密的大網。而這些火星,顏色各異,就如同顧顏的火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