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訣》卷九 躡雲

第646章 收尾

卷九 躡雲

第646章 收尾

當她落到大荒之前的時候,葛根不禁震驚起來,此地他並非沒有來過,當時還是一片荒丘瓦礫,殘破城闕,而現在,卻屹立起一座巍峨挺拔的洞府大城來。
那座塔有張翼軫原本的秘法加持,無論是顧顏以朱顏鏡崩碎全城,還是烈焰洪流席捲了大地,都沒有傷著他們半分。現在事過境遷,他們居然成了這朱雀城中最後倖存之人。
空中的女子全身一震,臉上若有所思,「你是說……」
顧顏頓時一喜,她飛身而起,向著塔底衝過去。手指輕彈,一絲火靈飛過,便將塔底門前掛著的大鎖斬斷。
這一句話頓時將顧顏提醒,她站起身來,朗聲大笑。不錯,自己確實是有些太過拘泥了,那玄天九劍,她得自於雲澤古戰場中,本來是道魔大戰之後某位修士所留下的,其妙在九劍合一,圓融貫通,至於本身的劍勢,算不上妙品。最多可列入上品法寶之列罷了。那口玄天主劍毀去,九劍失了統御,自己正好加以凝鍊,將千重劍意,化到劍上,重新凝鍊出第九口劍來,這劍陣,便可完全打下自己的烙印,從此不再用玄天之名!
按著這卷殘篇修鍊,最終的結果,就是把自己完全修成了火靈體脈,就如張翼軫一般,他體內所流的鮮血,都已經變成了朱雀神火,這樣的最終結果,只能是被當成祭品,獻祭給地底之下的那隻鳳凰!
他們在入城之後,去城主府交付了令符,便想著趁夜而走,誰知還沒等入夜,崔翹便已經派人,把他們兩個抓入府中,不由分說的施以嚴刑,隨即便讓他們以身作餌,誘顧顏入伏。
她打開玉匣,裏面是一張薄薄的手卷,字體縱橫飛舞,顯然是謝侯親手抄錄。字數並不多,只有薄薄的幾頁。
那口玄天主劍,在她斬殺崔翹之時,已經爆碎,連碎片都找不到了。而太阿劍與幻劍靈旗,及紫雲圭,全在那一戰中受了大損,需經她重新以丹火煉製,至少也要幾年功夫,才能恢復完全。
在這時,她所想到的,卻是遠在歸墟海的林家岫。那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煉器天才。當年他以築基修士之身,就敢於將那條八階骨龍煉製成為傀儡,在珠離宮操縱陣法總圖,歸墟內控制中央玉版,一切妙手天成,倘若他在這裏,必然會有辦法,能夠修復這枚朱雀環吧?
顧顏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腦殼,「你也說了,那是上古仙器,這顯然是後人仿製的贗品,你指望著它也能自我修復不成?」
葛根夫妻兩人,看到葛靈,也是驚喜交加,三人緊緊的抱在一起。
至於那一小部分原本城中的執事,謝侯也任放他們離去。他在南海之中,修行數百年,自己也自有一套人手親信,顧顏笑道:「將來築城之事,似乎無須他人操心了。」
而這一次所得到的東西,除了那個不知道可以做什麼用的萬法寶輪之外,便只有這件殘破的朱雀環了。
葛根終其一生,大概也沒有見過如此宏偉的洞府,碧蘿心中比起朱紫島,似乎也不遑多讓。眾人進了大荒城,便在一座偏殿之中落座。
顧顏沉思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我並不擅長煉器之術,而且朱雀環的煉製之法,我一點不知,所用材質,全不清楚,冒然動手,只怕反而壞事,這件法寶,我還是先收起來,等日後有了機會,再行處置吧。」她將朱雀環收入混沌空間,與那個琉璃玉匣放在了一起。
謝侯望著她的身影飛快遠去,握住身邊曹雲熏的手,「雲熏,有些事,當年我未和你說知,你莫怪我。」
顧顏道:「計將安出?」
顧顏並沒有急著去修復自己那些破損了的法寶,她先將朱雀環拿到了手中。
隨即顧顏又將門戶封閉,這時取出了自己的乾坤袋,整理此次朱雀島之行的成果來。
這新建的大荒城四通八達,足可容納數百人之多,依顧顏的本意,是不願意建如此之大的城池的,她一人僻居南海,覓地潛修,實不需如此之大的地方。但寧封子卻有幾分脾氣,此地為她收進混沌空間中的青雲木所建,因此一切也都按著她的性子來,她以上古之時的記憶,便造出了這麼一座仙氣十足的洞府來。
只是現在顧顏頗為苦惱,這枚朱雀環在地底之中,被其其啃了個殘缺不全,上面全是牙印不說,還破了好幾個窟窿,裏面的玉液已流得只剩下了一小半。顧顏在朱雀島上,以之收去了地底的火焰,將克制住張翼軫的功法,但似乎除了能夠收取朱雀靈脈之火外,就再也沒有其它的用處了。對於自己的五火,這枚朱雀環全沒反應,一點也沒有了在島上壓服五火的風采。
這些人,有一小部分,是原來不得崔翹重用的親信,大部分皆是來往朱雀城的散修,倒有不少是謝侯認識的。
隨即,顧顏便把幻劍靈旗拿了起來,隨即她的眉頭,便緊緊的皺了起來。
但即使如張翼軫一般,成功的將這卷朱雀殘篇修成,也仍然無法成就火靈嬰,因為這卷殘篇之中,同樣缺少了那章最為核心的成嬰部分。
謝侯的臉上煥發出一種別樣的神采,這是他心系了幾百年之事,終於在今天得以了全,大笑道:「兩月之後,我便於此地立城開府,請顧仙子到時必來觀禮如何?」
在與崔翹的一場惡戰之中,顧顏被逼得手段盡出,五面靈旗與那八口玄天劍,同時受了重擊,非經重新祭煉,不能使用。
這時謝侯便發揮了他那八面玲瓏的本事,上去一番攀談,這些人便都心中安然,謝侯亦正想藉此機會,將自己要在朱雀島上立城之事宣告出去,又將曹雲熏介紹給他們認識。
說完顧顏向著謝侯一拱手,「我如今窮得丁當響,禮物便不送了,你莫要忘記,可還欠我一個人情!」說完她一拉葛靈的手,一道雲光便簇擁著她,直衝天際,飛快的投入雲中不見。
而那個撰寫殘篇的主人,他的心計,又是何等的深沉陰狠?
寧封子現在也憊賴慣了,她笑嘻嘻的說道:「我沒這樣說哎,我是說,你可以想想辦法,再把它煉製回去嘛!」
這玄天主劍,是整個幻劍靈旗之中,最為核心的一口劍,失了此劍,玄天劍陣便沒了鎮壓,陣不成陣,就算五面靈旗仍在,其威力也要減去七成。
看著乾坤袋裡的東西,顧顏的臉便頓時苦了起來,這一戰對她來說,雖然僥倖脫身,但算起成果,實在是輸了一個底掉。
寧封子應了一聲,以這諸天寶鑒之威,只要鎮于大荒城上,整個島上方圓數百里的動靜,她便可盡知。也不需出去事事看守。
顧顏緊皺著眉頭,說道:「封子,你意如何?」
在這一刻,顧顏不禁想大笑起來,張翼軫在這南海之中,實在也算得上一世豪雄了,他心機深沉,性能隱忍,足足等了數百年,將幾個兄弟一一剷除,獨霸朱雀島,煉成這部殘篇,沒想到,從根子上,他就被人狠狠的耍了一通!
謝侯望著她的背影,頗為感嘆的說道:「我已經我在這南海之中,已經算是人傑,只是此女,她來歷神秘,卻稱得上後起之秀,只怕七大島之外,又要再添新的勢力了。」
她過去拍了拍正與父母說話的葛靈肩頭,說道:「你們夫妻,也隨我回大荒,暫居數日吧。」
青衣女子冷冷的道:「先不說日後了,你今日若不能給我個交代,就別想安然的呆在這朱雀島上!」
葛根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並非我二人,拂逆仙子好意,只是你收靈兒為徒,又為她治傷,已足承盛情,再讓仙子照顧我夫妻二人,怎過意得去?我當去往南海之極小冰宮,投奔碧蘿的師執長輩。若靈兒傷愈,僥倖修行有成,還望仙子能允她去探我夫妻。」
謝侯卻夷然不懼,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笑容,就像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模樣,緩緩說道:「此事我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只是卻不是現在,等我立城之後,我會親自前往五色城,到時候你將五位天使齊聚,我自然會分說明白。」
顧顏搖了搖頭,「我于朱雀城中一戰,損失甚重,這次回去大荒,便要閉關潛修,只怕幾年之中,不得出來,我便提前向兩位道喜了。」
她的話說到一半,忽然間空中所有的青色雲氣,已如潮水一般的向後退去,第二句話再出口的時候,聲音已經遠在天際,「既如此,我就等著你來五色城,只希望你莫忘前約!」
在她的心中,跟著顧顏經歷了這兩天的生死,眼看著一場場的惡戰,朱雀城被徹底的夷為平地,早就以為自己的父母喪生了。心中甚至都不再抱有萬一的希望,而在此時,她卻驚訝的看到,葛根與碧藍,正神情委頓的從那群人中慢慢的走了出來。
這裏面,放著他所說的朱雀殘篇,顧顏將手輕輕的撫在匣上,就感覺到一種極為熟悉的火靈力正湧入自己的體內,與在地心海眼之中見到的金球,和鳳凰台上的玉匣,兩種感覺極為相似。不用打開,她就可以斷言,這朱雀殘篇,必然與當年的烈火真經,有著極為緊密的聯繫。
顧顏足足花了三個時辰,將這張手卷全部看完,掩卷之餘,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絲寒意,當年,到底是誰寫下了這卷殘篇?
曹雲熏淺笑著說道:「你以前的事,我不管,只是日後,總要一一說個清楚,否則……」她眉目流轉,本來的英氣已漸漸掩去,露出青丘弟子所特有的一種嫵媚風姿,頓時便讓謝侯不知身在何夕。
這時葛靈驚呼道:「爹,娘!」她飛快的從顧顏身後奔過,便欣喜的沖了上去。
篇中所列的前提便不說了,要想修鍊此訣,必須將自己以前所習的法訣,以及一身修為,全都毀去,所謂破而後立是也。
無論島上這一對夫妻如何打情罵俏,傾吐心扉,顧顏卻都已聽不見了,她帶著劫後餘生的葛根夫婦,與葛靈一起,只花了不到半日的功夫,便迴轉大荒,雖然她離開此地,只有數月工夫,但在這中間,已不知發生了多少驚心動魄的故事。
她又在周圍下了禁制,讓他們於此地暫留,然後便迴轉後殿中去了。
她甚至在想著,將這八口劍回爐再煉,祭煉為九口,這樣劍氣圓融,不會產生異變,只是這樣一來,原本的玄天劍威力便會降了幾分,這幻劍靈旗,鋒銳之氣本來不足,這樣豈非要更少了,她想了又想,還是將這個念頭從腦海之中摒去。
這也就罷了,但那口玄天主劍,在她斬殺崔翹的時候,于空中爆碎,連碎片都湮沒于空氣之中,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按寧封子所說,這件朱雀環,就如同自己的九嶷鼎一般,是一件上古至寶的仿製之品,可馭萬火之源,顛倒乾坤。在那一刻,顧顏便動了心思,自己不是自缺少一件能夠駕馭五火之寶么?現在豈非正是瞌睡來了便送枕頭,若能如九嶷鼎一般,將這朱雀環煉化為自己心血相連之寶,對自己不是一件極為有利之事么?
她本來還存著一絲想法,想著這朱雀殘篇,是否就是烈火真經中所說的貝葉殘篇,但顯然,老天一直沒如此的眷顧過她,這個讓她能夠成功修鍊火靈嬰的東西,卻是不會這麼容易讓她得到的。
她進了此室,手指打出靈光,將外面牢牢的封閉起來,又說道:「封子,你以朱顏鏡為我遙鎮,這大荒城中,若有動靜,便即報於我知。」雖然葛家都非惡人,但她一人行走南海,有些事卻不得不小心,葛靈雖然救過她的性命,但現在仍得不到她的全部信任,她唯一信任的,便只有寧封子一人。
寧封子道:「你不是從混元島上,取了太乙庚金么,如今你收了五火,身邊又存有玄晶,將這兩者相鎔,所煉出的寶劍,難道比不上玄天劍?」
顧顏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在經歷了地穴崩塌,烈焰洪流侵襲之後,整個朱雀島上已變成一片白地,只有那尊通天塔依舊矗立。曹雲熏便是在那座通天塔之底,敏銳的聽到了人聲。
這大荒城按著寧封子所建,前後數進,有大殿為中央之所,又有前殿為議事之地,偏殿待客,後殿有煉丹室、煉器室,及靜修參悟之地。共二十八間之多,應黃道十二宮,二十八星宿之屬。顧顏便開了「殄」字室,這裏應南方朱雀之靈,是她作為煉丹的地方。
她沉思良久,還是想不出好辦法,這時寧封子忽然道:「既然沒辦法,你有沒有想過,索性重新再煉一口劍,何必非拘泥於這玄天劍之名?」
顧顏喃喃的說道:「嫁衣神訣,我看這才是真正的嫁衣。哪有自己修鍊成功之後,卻是給別人做為口中之食的?」她全身一震,忽地凜然而驚,難道當年寫下這部殘篇的主人,其用意,就是要讓這個修鍊殘篇的人,在煉成之後,成功的獻祭給地底的靈獸,讓那隻鳳凰,能夠涅槃重生嗎?
寧封子托著腮說道:「這件法寶,我也並不算了解哎。不過我好像聽舊主人說過,朱雀環名列上古仙器一流,可以自行吞吐天地間的火之元力,就算有了破損,也能自行修復的。」
她想到在年少的時候,曾經看人飼養家畜,把欄中的豬養得白白胖胖,到了年底,便會一一宰殺,作為餐桌之上的美食。這朱雀殘篇,就如同豬食,而張翼軫,則是那隻被喂得白白胖胖,最終卻被人宰殺了的肥豬!
謝侯大笑了起來:「你難道忘了,我謝家為何會成為五色城的儀賓,難道不是因為我們彼此間有共通之處么,你認為那枚朱雀環,為何會如此輕易的就認她為主?」
謝侯哈哈大笑起來,他一手牽過曹雲熏的腰身,正要轉身,這時天空之上,忽然間一股極為濃重的青色雲氣,已將整個海面都籠罩起來,有一個極為尖銳的聲音飛快響起,在海面之上盪起了無數回聲,「小謝侯,你答應我的事呢?」
不幸中的萬幸,是在玄天主劍爆碎之時,那縷劍魂,被寧封子收進了混沌空間之中,沒有隨之湮滅,只是現在,她要到哪裡去找一口劍,補全這九劍之數?
只是讓顧顏驚訝的是,這殘篇之中,所有的句子,全是斷續不全,與她腦中所記的烈火真經對照,沒有一句是連續自如的。似乎是被人故意在中間,把關鍵的部分,全都一一截去了一樣。可以偏偏又能夠獨立成章。
顧顏微微點頭,她心中並無不悅之意,亦明白葛根夫妻的心思,還是為葛靈著想,不欲拖她的後腿之故,因此按下一片愛女之心,遠遁南海。「你二人的心思,我知道了,且在此地,先相聚幾日吧,我朱雀城中一行,受了些傷,需閉關幾日,待我出關,再行分別即可。」
她收起朱雀環后,沉思片刻,便將謝侯送給自己的那個玉匣取了出來。
曹雲熏手一緊,已握住了身後的劍柄,謝侯拍了拍她的手,示意無事,揚頭說道:「方才之事,你也歷歷親見,那朱雀環明明已被人收取了,難道我還能再從她的手中,再搶回來么?」
曹雲熏笑道:「你說的不就是朱雀島么,你小謝侯,難道不是有野心,要在這南海之中,做第八島?」
顧顏道:「我這大城,並無弟子,你二人可有意在這裏,為我看守洞府么?」
她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殺意,似乎只要謝侯所答,與她的問話不合,便要動手。曹雲熏的手,這時已經緊緊握住了劍柄,像是一觸即發的模樣。
這兩人自然嚴詞以拒,雖身受酷刑,但仍不動搖,崔翹一怒之下,便將他們囚在城主府中。此後因為清除整個朱雀城,圍殺顧顏,便又將他們囚在通天塔的塔底。
顧顏笑道:「此乃我于島上新立的大荒城,二位請進。」
她沉思了片刻,又將玉匣合起,手掌輕揚,一道雷霆閃過,玉匣連同裏面的手卷,全都化為青煙,這部不知道流傳了幾千幾萬載,寄託著撰寫人無比陰毒心思的殘篇,就這樣被顧顏輕飄飄的化為灰燼。
這些人的修為雖算不上甚高,但都是久在南海紅塵之中打滾的人精,對於朱雀城被夷為平地,四位城主盡都身死之事,均噤若寒蟬,並不多言,應付了謝侯幾句,便告辭離去。
在塔底的石室之中,密密麻麻的關著數十人,其中有原本朱雀城的人,也有外來的修士,因為崔翹清城的時候,被關到裏面。
空中露出一個淡淡的青色身影,那曾與謝侯同行的青衣女子,顯然自己已遮蔽了面目,但她語氣之中的森寒之意,卻讓人一聽而心驚,「她人之事,我何必去管?我答應助你對付那丁氏兄弟,又開放五色慾天人界,讓你潛修數百年之久,嫁衣神訣精進若此,若非是為了這朱雀環,難道你覺得,手抄一部朱雀殘篇,便能夠打發我了么?」
顧顏將目光投在太阿劍上,隨即便又搖了搖頭,太阿劍之威,雖然並不次於玄天主劍,甚至猶有勝之,但太阿劍是當年的歸元箭所化,金靈之氣極重,與玄天劍的氣勢不合,就算勉強煉化在一起,也只能收事倍功半之效。
她又對曹雲熏說道:「我與疊紫交厚,還請代我向她致意,將來若有暇,必上青丘拜訪阮仙子。」
顧顏的背後都冒起了一絲寒意,這樣的人,這樣的手段,誰敢和他去打交道?
這張薄薄的手卷之中,密密麻麻,寫的全是修鍊之法,所有的句子,全是顧顏熟之而流,沒有一句不是從烈火真經上來的!
顧顏看了幾眼,便苦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