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躡雲
第676章 滅口
段盈袖自有隱形匿跡之法，顧顏也不去管她，她穿過了那層層通道，升上雲海之中，又見到了那層山崖，在山崖之上，江姒雲以下，三位宮主都站在那裡，她們的臉上，都露著茫然之色，看到顧顏上來，江姒雲像是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玄冰之眼，毀了？」
這一日，她們來到一個叫做烏鴉口的地方。
「慢著！」顧顏一伸手，將她攔住，笑道，「讓你帶走沒關係，但你好歹要讓我知道一些事情才行！」
從小冰宮到大荒，相隔不止萬里，她這一路上緩緩而行，觀賞沿途風光。
她做這一切的時候，顧顏只是冷冷的在一旁看著，並沒有要插手的意思，而當段盈袖解決了司空韶之後，轉過身來，盈盈的向著顧顏拜謝，「這次可要多謝顧姐姐了，如果不是你重創了她的元氣，我可沒有這麼輕易，就能夠將我這位好師姐滅殺在此的呢。」
葛靈一扯父母，飛快退到了顧顏的身後，她自然知道，憑自己這一家三口的修為，打起仗來，只有當累贅的份兒。
顧顏這次迴轉大荒，將葛根夫婦帶走，讓他們去大荒守門，也是不讓葛靈與父母分離之意，她與小冰宮有拯救的大恩，討這樣一個人情，自然沒有不允之理。
段盈袖顯然不願意給她任何逃生的機會，長箭離弦之後，她的手中已拿出了一個八角盤，上面有八根長針支住了邊角，輕顫不已，她一揚手，八角盤便脫手飛去，口中嬌笑道：「這是師父賜我的玄武盤，你不是一向艷羡得很么，這回來試試如何？」
江姒雲失魂落魄的說道：「小冰宮都沒有了，還有什麼去向，治傷又有什麼用呢？」
她偏過頭，看向一旁的章涵之，「你說是不是呢？」
顧顏還沒說話，葛靈已經探頭出來說道：「你這個人，好生無禮，既然是那位小謝侯答應了你，你就找他去好了，與我師父在這裏糾纏什麼？這枚朱雀環，是我師父從那些壞人手裡搶來的，又不是從你手裡奪來的？」
顧顏嘆道：「我可以理解，我會在此地停留一段時間，仍住原來之處，到時有事可來尋我即可。」
隨後，她又以九嶷鼎，加上收集而來的各種材料，一一煉製碧焰丹。當這一切都完成之後，已是一個半月過去了。
葛靈見了顧顏，很是欣喜，她隨著父母遷居，顧顏隻身留在那裡，一直擔心她會出了什麼事。
她的表情巧笑嫣然，但言語之間，卻帶著無盡的殺氣，章涵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飛快跪倒在地，「屬下該死！」
段盈袖笑吟吟的說道：「只是一點猜測而已。顧姐姐你被八荒居士追殺，一時又不敢回大荒，放眼南海之地，又有哪裡比這裏更加隱秘？而且我在那三種材料之中，還額外加了一點東西，自然能夠尋到你的蹤跡。至於我這位司空師姐，若沒有我的好屬下幫忙，我怎麼有
這時她懷中的朱顏鏡，忽然間無聲自動，發出了「嗡」的一記聲響，顧顏的心中頓現警兆，喝道：「什麼人？」
碧焰丹成丹十七粒，她取了三粒，交給寧芷蘭，用於療傷之用，隨後，她便離開小冰宮，去原本弟子的遷居之地，帶了葛靈，北返大荒。
顧顏看到她臉上的痛楚之色，心中也有幾分感同身受之意，這位江宮主生長於此地，平生之中，從未踏出小冰宮一步，對此地的感情極為深厚。但玄冰之眼一毀，小冰宮立宮的根基也為之不存，也難怪這位宮主會痛苦若斯。
隨後她便對著顧顏說道：「這次的事情，多謝你了，但我還要向你討個情，這具冰鳳之骸，我要帶走。」她與顧顏都是極聰明的人，彼此之間不用明說，也能夠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麼。
段盈袖道：「戊雲鼎這個名字，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聽到，這鼎應該是源自上古，但是後來被改了名字，據我的估計，此鼎應該是孕育萬年冰雪之英的，不然也不會在鼎中凝出玄魄珠，只是那隻靈龜，似乎對玄魄珠並不在意，反而對那尊鼎更加看重一樣。如今它已潛入了冰海之中，茫茫大海，與天地同在，這個秘密，大概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了吧。」
段盈袖道：「小冰宮的這些女人，都沒什麼本事，慣會哀哀怨怨，自憐風月而已，我們實在都看不上眼。但據云紫煙所知，歷代小冰宮的宮主，都有一種秘法，能夠與玄冰之眼偕亡，如果逼得急了，她們會讓這千里冰川都跟著陪葬，因此司空韶只能先欺騙她們，進到玄冰之眼后，再想著殺人奪寶的法子。」
在雲氣之中，露出了一個身穿青衣的女子身影，她臉上帶著一絲冷意，看著顧顏，「顧仙子么，我在這裏，候你多時了。」
顧顏冷冷的說道：「范仙子，應該不是你一個人前來吧，另外的四位姑娘，何不也請出來見一見？」
她長嘆一聲，緩緩的向回走去，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司空韶的臉上頓時變色，「你要做什麼？」
黃色的火焰向著四周飛濺，章涵之驚呼起來，想要避開，卻發現自己身體的周圍似乎已全被禁錮住了，根本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焚天雷落到自己的頭頂之上炸開，她的軀體頓時變得四分五裂。隨後段盈袖的玄武盤已當頭罩來，將她的神魂捲入了其中，八根長針同時震動起來，頓時將她煉化得灰飛煙滅。
她的話音方落，司空韶的身形已經飛快的前沖，她並沒有向著那條通道衝去，而是徑直撞向了段盈袖的身上，同時她的指尖上，萬枚金針已經同時爆發了出來。
她身後的一名紅衣女子說道：「我們五色城，現在由五天使主事，范姐姐身為青使，是我們之中的領頭人，一切都聽她的吩咐。」
寧封子低聲的對顧顏說道：「她在撒謊！」
范曉青肅容道：「本城的城主，已於千年之前殞落，也正是因此，本門至寶朱雀環遺落在外，這些年中，我們孜孜不忘的，便要將讓這朱雀環重歸故土，因此，還請顧仙子行個方便吧！」
但是不管怎樣，朱雀環已成為她心意相連，駕馭五火之寶，不可能這樣子就讓出去。她淡淡的說道：「此寶為我護身之寶，絕不可相讓。幾位的意思，莫非是要強搶么？」
五色城，南海七大島之中，最為神秘的所在，她們雖然名列七大島之中，卻沒有人知道，五色城究竟在什麼地方，城中又都有些什麼人，更有些荒唐的傳說，說是五色城早就已經被千鏡島所吞併，裏面的那些女修們，全都成為了八荒居士的禁臠。
章涵之咬著牙說道：「是！」她一揚手，便向自己的天靈蓋擊去。
顧顏亦有同感，段盈袖剛才與她，幾乎是推心置腹了，但唯獨說到戊雲鼎的時候，卻多是推脫之詞，顯然她一定知道些什麼，至少，她應該知道這戊雲鼎的真正來歷，但是卻不願意宣之於口。
她臉上帶著盈盈的笑意，說到「好師姐」這三個字的時候，似乎全然沒有違和之感，讓顧顏都不禁覺得有些心悸。她說道：「不過是幫你做了一次殺人的刀而已，這次的事情，大概是你早就計劃好的吧，你先前贈給我那三種材料，是不是知道我肯定會來小冰宮？」
葛靈與顧顏相處的時間長了，受了寧封子的感染，膽子也大了，笑嘻嘻的說道：「雖然是這樣，但心裏還是會不自覺的擔心嘛。」
在失去了玄冰之眼的寒氣之後，這千里冰川，想必也會開始慢慢融化，不過，這將會是不知道幾千幾萬年的事情了，與顧顏再無干係。
段盈袖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那麼容易吃虧的，只是我知道的也不多，這些朱紫島的秘辛，雲紫煙不會那麼輕易的告訴我。我只知道，那枚玄鐵牌，是當年紫墨魔尊所留下來的，裏面並沒有指示方位，是後來雲紫煙自己找到的，知道在這小冰宮之下，藏著冰鳳之骸。本來她對此也沒什麼興趣，畢竟這裏身處玄冰之眼，動作之間，動靜實在太大，一個不好，只怕會身殞在裏面。還是最近，她因為修鍊十二天羅秘法，沒有找到鎮壓法陣的主魂之物，才想到這件事情。」
但現在看來，顯然傳言不符，這五位女子，以顧顏看來，其修為境界，應該都不在自己之下，應該與司空韶相差無幾。如果不是她們之中，沒有元嬰修士坐鎮的話，七大島的實力如何分配，尚還兩說呢。
在顧顏離開了這座通道之後，她身後的冰壁便開始飛快的坍塌下去，直到將通道完全堵住，這玄冰之眼被毀以後，深深的冰海，也會從此埋于地下，不見天日了。大概只
顧顏聽了不禁笑笑，摸了摸葛靈的頭，「你這個小傢伙啊，自己還顧不好呢，還擔心師父會出什麼事？」
她本來與顧顏交手，受了些傷，只是並不算重，在四人之中，倒是傷最輕的一個，但此刻她匍匐在地，全身抖的像是篩糠一般，一點也沒有原來在小冰宮中叱吒風雲的氣度。
顧顏沉吟著，這與她先前的猜想，倒是相差不遠，「想必是司空韶自作主張，要來尋找這具骸骨了，既然是這樣，她們為什麼不直接找上小冰宮，反而鬼鬼祟祟的，做這種藏頭露尾的事情。據我所知，在南海之中，能惹得起你們朱紫島的勢力，應該不太多吧？」
羅浮急急的追著她去了，寧芷蘭帶著歉意向顧顏一笑，她也沒有問司空韶的去向，在她們的心中，那無疑是一個惡魔，最好是離她們小冰宮遠遠的。「大姐是心中有些執念，顧仙子不要見怪。」
剩餘司空韶的四名手下，有一人被顧顏擊死在玄冰窟中，冰窟崩塌，屍骨無存。另一人則被爆炸之後的地縫所吞噬，只剩下兩人，也都受了重傷，奄奄一息，段盈袖毫不客氣，將兩個人一一殺死。在這玄冰之眼內，就只剩下了她們兩個。
在這段時間之中，只有蕭清漾隨侍左右，羅浮與寧芷蘭，都曾來看過她幾次，卻始終未見江姒雲的蹤影，她心中也覺得頗為惋惜。
段盈袖冷冷的說道：「我平生之中，最恨別人背叛於我，你犯了我的忌諱，自行處置了吧！」
她將手輕輕的一揚，一條絲帶便向後飄飛而去，無數的雲氣頓時收斂下去，在她身後，露出四個女子的身影。
顧顏恍然大悟道：「這麼說來，那冰山來襲的速度加快，也是你們用的手段了？」
兩人飛快的對好了口徑，隨後便各展神通，由通道之中出去。
這時是一片極大的礁石，中間分為三岔，每到傍晚之時，夕陽西照，五色的祥雲升起，奼紫嫣紅，極為好看。葛靈很是興奮的在這裏駐足，指點著顧顏觀賞，顧顏微笑著站在一旁，看著雲氣變換，升騰幻滅，心中似有所悟。
段盈袖冷笑道：「焚天雷么，這種手段，也敢在我的面前使？」她口中飛快的吟念出一連串法訣，兩隻青蔥如玉般的手指伸出去，輕輕巧巧的便將那枚焚天雷捏到了手裡。劈手便又向著身前擲了出去。
顧顏只是冷眼看著，並不插手。章涵之的手方一接觸到自己的額頭，忽然間轉了方向，她的口中，飛快的吐出了一點黃色的光芒，向著段盈袖的身前射去，而她自己則飛身而起，向著身前的通道之處疾飛。
段盈袖道：「你太高看我們了。這是造化之力，我們又沒有改天換地的大神通，焉能與之相抗？只是湊巧而已，我們也是到了玄冰之眼之後，才發現這裏出現了妖靈，好在有本命元
段盈袖的身上，實在知道她太多的秘密，而顧顏現在，還不想正面與朱紫島為敵，這些事情，還需要段盈袖幫她遮掩，也正是因此，她在剛才，才毫不留情的對司空韶起了殺意，而現在，她將這具冰鳳之骸交給段盈袖，也就等於雙方彼此，都捏住了對方的把柄，這樣的相互克制，在顧顏看來，遠比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要靠譜得多。
果然顧顏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段盈袖微笑著欺近，「沒什麼，只是想送師姐你，早走一步而已。」
顧顏也不想多做糾纏，說道：「既然如此，你還是悄悄的離去吧，就不用與小冰宮的人見面了，至於我，在出去之後，只會告訴她們，地底一場混亂，大家各自逃生，誰也沒顧得上誰。」說完，她便將手中的一個玉匣拋了出去，說道，「你上次幫我忙的事情，便算是兩清了，以後大家各不相干，還是少見面的好。」
但段盈袖顯然不願意給她這個機會。她身形飛快的向後退去，而在她身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身金色的甲胄已經飛快的披了起來，與當年在子午谷地宮時的一般無二。無數的金芒閃動，都被這身金色戰甲震飛出去。而段盈袖的手中，這時已經取出了一副弓箭，她張弓搭箭，對著司空韶的前胸，弓弦輕輕一松，金色的長箭便離弦而去，司空韶元氣大傷，已經不是段盈袖的對手，她慘叫了一聲，長箭便穿心而過。一縷青煙，頓時從她的頭頂上升起。
顧顏皺眉不語，她總覺得今天的事情有些古怪，為何這幾個五色天使，在等待了二十年之後，突然來找她的麻煩？而且這朱雀環落入張翼軫手中，已逾千年之久，難道她們必須要等小謝侯的幫手，才敢找上朱雀城去么。以顧顏所見，僅憑她們五個人的實力，大概張翼軫也不是對手吧。
范曉青不禁笑了起來：「顧仙子果然是慧目如炬，你們都出來吧！」
范曉青淡淡的說道：「小謝侯說過了，這事情是他失言在先，無法插手，因此兩不相幫，除了找你，我還能找誰？」
顧顏道：「那這玄魄珠，與靈龜背上所馱的戊雲鼎，究竟又是何物？」
段盈袖笑道：「顧姐姐何故畏我如蛇蝎？我想我們姐妹，以後必定還有見面的機會呢。」
葛靈小聲的說道：「師父，這個人，不就是那年在朱雀城的時候……」
她們都穿著不同顏色的衣裳，眉目如畫，端麗難言，分著紅、紫、黑、白諸色，顧顏心中忽然間一動，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難道說，你們是五色城中人？」
這是拼著與敵偕亡之意，司空韶對這位半路加入朱紫島的段師妹之行事風格，盡所深知，她一旦布局，便不會給人留下絲毫後路，只
司空韶的軀體被她一箭摧毀，只剩下神魂飄向空中，被這玄武盤飛快的罩了過去，絲絲的聲音作響，不過一時三刻之間，便化為飛煙。這位身為朱紫島三大副島主之一，向來在南海之中橫行，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於千丈地底之下。
在玄冰之眼中，她曾問過段盈袖，得知這些日子，八荒隱居在千鏡島上，並沒有什麼動靜，顯然那十年之約，他並沒有違背之意，也就是說，自己暫時還不會有什麼危險，至於十年之後的事情，那就到時候再說吧。說不定自己已經找到了提前返回蒼梧之法呢。
她頓了一頓，才說道：「不錯，但是下面的冰門，又已經被重新封閉，千里冰川，不會再有覆滅之虞了。我會在此地停留一段時間，幫你煉製碧焰丹，治療你身上的傷勢，你們也趁著此機會，商量一下小冰宮今後的去向吧。」
顧顏知道從她的口中所說出的，必然都是當年南海的秘辛，不過她此刻卻並不動容，只是說道：「閣下莫非就是這五色城的城主么？」
范曉青輕笑了一聲，卻沒有和顧顏介紹那幾個人，只是說道：「顧仙子果然是慧眼，不錯，我就是來自於五色城，實不相瞞，謝家的那位小謝侯，是我五色城的儀賓，而且你大概不知道，那枚朱雀環，當年本來就是我五色城之物！」
那女子道：「我姓范，雙名曉青，當年我曾與小謝侯相約，我助他奪朱雀島，而他事後，則將朱雀環贈與我，做酬謝之禮，可是後來，朱雀環卻到了你的手中，此寶與本門有大用，我只能來找你相討了。」
段盈袖笑道：「果然是聰明人，那我就將它帶走了！」
跟在她們身後的葛根與雲蘿，看到兩人親密無間的模樣，心中忽然間有些激動，葛根的兩行淚水便流了下來，他連忙用袖子擦去，卻覺得這一生之中的勞碌，能夠有今天這樣的結果，也就值了。
顧顏點了點頭，面前的這個青衣女子，她當年確曾有過一面之緣，當年在朱雀城時，她被打落地底塵埃，小謝侯與曹雲熏趕來相助，在暗中，還有一個女子隨行，並於事後，向她討要朱雀環，卻被小謝侯攔住。當時顧顏脫身而去，並沒有注意到這女子的身份，沒想到相隔了近二十年之久，這個女子，居然還是如此的不依不饒，居然親自趕到這冰川之外，在此地等著她。
這條路，葛靈從大荒來到小冰宮，是自己一路走過來的，有些地方，她比顧顏還要熟，一路上，很是興奮的嘰嘰喳喳，不停指點，十分活躍。
她又重新回到了先前所居住的地方，並沒有急著離去，而是藉著這裏的玄冰之氣尚未消退之時，先開爐煉寶，將這次戰鬥中受損的法寶，一一修復，尤其是那五面靈旗，受了巨靈龜的一撞，受損頗為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