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躡雲
第697章 闖島
碧蘿正在與葛根說著話，便又聽到玄一叩門的聲音。心中不禁對丈夫有些懊惱，「你還說這小子沒什麼用意么，那他不到一個月，往大荒跑了三次，是來做什麼？」
岑墨白剛要退出去，林子楣又說道：「蓮花大師派她前來，身負要命，你們兩個，就不要從中摻和了。知道么？」
碧蘿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說道：「我看你是這幾年在大荒呆得安逸，連腦子都有些糊塗了，你沒看出來，那個叫玄一的小傢伙，於我們的女兒，有什麼不尋常的么？」
江無幽愕然，在秦明月剛來南海的時候，林子楣明明說過，要她們與這位蒼梧大派的弟子，多作親近，現在怎麼又突然反口？
碧蘿伸出手指，在他的額頭上點了一下，「你這個人呀，怎麼年紀越大，反倒越發的笨拙起來？這種小事，你與顧仙子說來做什麼？」
葛根悶悶的說道：「那你去將他打發走便是，我就不出去了。」
那蒼隼低鳴了一聲，一轉身，便向著大荒城後面飛去。
而他在月余之前，在一個荒島之上見到了葛靈，居然覺得很是投緣。他的年紀尚輕，心地又純凈，也想不到燕婉之私，只覺得與這個小姑娘在一起，很是快活的模樣，而葛靈身為顧顏的弟子，算是這方圓萬里的海域之內，身份唯一高過他的少年。而她卻看上去溫柔秀雅，並沒有絲毫的架子，所以玄一很是高興，在過了不到半個月之後，就悄悄找了個借口從千島湖偷出來，摸上了大荒城，那一次，他還很是正經的遞上了拜貼，在他的心中，未曾不想見一見被人推崇倍至的顧顏。
顧顏自然不會知道，在菡萏峰上所發生的小小爭執，她這次再不停留，一路疾行，只不過用了兩天的時間，就已經趕回了大荒。在大荒城之外，葛根與碧蘿同時迎上，也都很是錯愕，沒想到顧顏會這麼快就歸來。
玄一頓時嚇了一跳，飛身追去，「喂，你不要跑，要被那隻蒼隼吃掉啦！」
玄一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失望之色，碧蘿雖然對他客氣，但言語之中的那絲推拒之意，卻是明明白白的了。而他更聽出了更深的一層含義，這不是說，以後自己也無法見到葛靈的面了么？
這隻鸚鵡，居然能夠口吐人言，玄一頓時覺得稀奇無比。
顧顏看了，倒也覺得好笑，似乎寧封子，天生就是自己所養這兩隻靈獸的剋星。雖然小姜沒有和她打過交道，但一見面，居然也就被它降服了。
小姜嚶嚶的叫了幾聲，似乎是很不滿寧封子的表現，但又不敢發作的模樣。
玄一自然不知道這是葛根夫婦故意的推脫之辭，頗為惋惜的回去，還不到一個月，便又興沖沖的過來拜訪了。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卻不知道，玄一正在來到大荒城的路上。
葛根雖然覺得碧蘿這樣，不免對女兒有越俎代庖之意，可是他平日聽妻子的話聽慣了，也沒有
其實鸚鵡能夠說話，並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有些凡人飼養普通的鸚鵡，馴養成熟了，也能說幾句人言，但玄一卻覺得十分好奇，便想把這隻鸚鵡捉回來，將來送給葛靈做禮物。他飛身而起，從袖中，已經飛出了一對短刃來。喝道：「妖獸，住手！」
玄一的心中一震，他正了正衣襟，乖乖的上前叩門。
這兩個人所說的，便是在近一月之中，曾到島上來過兩次的玄一。以這夫婦兩人的經驗，自然能夠看出來，這一對少男少女之間，雖只是初見，但似乎有一種莫名的情愫，正在暗生。因此兩個人才有些緊張，而碧蘿想得則要更多一些。她曾隱約聽說過一些顧顏的經歷，知道她一心修行，對情愛之事從來不屑一顧，如果自己的女兒與旁人日久生情，會不會引得她不快，甚至將葛靈逐出門牆？
這時頭頂上忽然間傳來了一陣雜訊，從海面之上，忽然間飛起了一隻雙翅伸展，總有丈許的蒼隼。這種蒼隼身長數丈，就如同一塊鐵門板一樣，身上的鵰翎，根根堅硬如鐵，它從海面之上貼水而來，頓時將那些海島驚得四散飛走。
他身為名門弟子，在禮數上自然是不缺的，向著碧蘿躬身告辭，然後才轉身行去。
玄一頓時大喜，伸手過去，將它輕輕托住，「你居然還會說人話，跟我回去玩好不好？」
玄一不知道顧顏早就會為葛靈準備這些東西，在他的心中，能夠給葛靈一件寶貝，於他來說，實在是很自豪的事情，因此這次，特地興沖沖的到這裏來獻寶，可是連續兩次都沒有見到葛靈的面，讓他頗有些怏怏的，連走路也變得沒有精神起來。
其實在他的心中，並沒有想得如碧蘿那麼多，小小少年的心靈，尚極單純，只是他身為凌千葉的親傳弟子，能與他身份堪相匹配的，在千島湖上，本來就寥寥無幾，凌千葉的幾個弟子，最差也已經是築基後期的身份，全都已經出鎮一方，就算有一兩個還在千島湖，玄一也不耐煩去和他們說話，他和那些老頭子，可沒什麼值得聊的東西。而年輕一代，偏偏因為輩分和身份上的差距，對他敬而遠之，所以他這些日子，出關之後，在千島湖上，居然頗有些寂寥。
葛根愕然的說道：「凌盟主派人來島上問候，這不也是應盡之義么，告知一下，有何不可？」
那鸚鵡看了他一眼，忽然間振翅而起，速度奇快，向著蒼隼的同一方向飛去。
那隻吞雲獸像是通靈的，向著林子楣叫了兩聲，林子楣笑著撫了撫它的頭，「不管怎樣，我要為菡萏峰，以及這些弟子的將來打算，跟蓮花山走得太近，並不算是個好主意啊。」
玄一開始，本來是凡人農
只可惜那個時候，顧顏已經遠去五色城，不過葛靈還是出來見了他一面，兩個小孩子正襟端坐，一本正經的模樣，倘若是有寧封子在旁，非要取笑他們不可。
在大荒城之後，是那座深入海底不知道幾千丈，只在海面上露出小小一部分的環形山，也即是最為著名的大荒秘境。玄一剛一停，還不知道要不要追擊，那隻鸚鵡已經向著他飛過來，有模有樣的說道：「多謝，多謝！」
岑墨白沉吟著說道：「我想，師父大概是得到了某些來自蒼梧的訊息，那片大陸上的事情，確實不是我們能夠摻和的。因此，你以後，也盡量少與秦仙子見面的好。如果她約你同行，能推，就推了吧。」
林子楣道：「你二人，最近要盯緊了大荒城的動靜，若有異動，便來報我。」
葛根奇道：「怎麼……」他說到一半，忽然間張大了嘴巴，「不是吧？」
碧蘿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便開門出去，她對玄一很是有禮，微微躬身道：「玄一公子遠道而來，可是凌盟主有事相傳么？」
玄一悶悶的走在島上，他隨意的用腳踢著沙灘上的石子，心中頗有些鬱悶之意，這次他在島上的比試之中，又得了前三，頗受凌千葉的寵愛，賜了他二十四顆五色熒光石，這對於築基修士來說，算是很稀奇的東西了。這種晶石，是在極為豐富的靈石礦脈中才能伴生而出的，天然具有寒氣，在修行之中，可有定心靜神之用。對於築基期的修士在晉階之時，頗有奇效。
她這番話說得語焉不詳，江無幽還想再問，但岑墨白卻扯著她退了出去，一直退到了閣外，江無幽才低聲道：「師姐，師父今天的吩咐，怎麼這麼奇怪？」
雖然說，她體悟到了天人合一之道，於心境之上再作突破，已經沒有什麼障礙，但從結丹後期至圓滿境界，仍然不是一蹴可就的事情。
千島湖與大荒城，相隔不過數千里，他有師父親賜的飛行法寶，不過兩三個時辰可至，他一路上，優哉游哉的來到大荒城，就看到本來很是平靜的大荒城，似乎正瀰漫著一股肅殺的氣息。
林子楣道：「我本來想著，她出身名門，你們又少去蒼梧，與她多親近些，總沒壞處，不過……」她頓了一頓，「蒼梧的事情有些紛亂，我來南海之上，手立菡萏峰，就是不想參与蒼梧大地上的爭端，因此，蓮花山的人，我們還是避著些吧。」
當玄一忽然覺得，頭頂上的天空，已經變得無比黯淡的時候，他才頓時覺醒過來，似乎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闖
岑墨白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而江無幽卻說道：「怎麼，大荒城的那個女人，惹了師父么？若是如此，我現在就上門去教訓她！」
那對短刃飛出，空中頓時幻化起一片藍幽幽的光華，圍著那隻蒼隼只一練，便將它頸部至兩肩的翎毛全都削了去。
而林子楣這時坐在玉榻之上，她看著懷中的這隻吞雲獸，眉目之間，殊無欣喜之色，低聲道：「當年我借你而成道，而你的大限，卻已經不在久遠，不知道下一重雷劫，你真的能夠安然而過么？」
碧蘿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的女兒，是天生的陰靈之體，本來就是要斷絕情愛之事的，否則的話，于修行上難免會有所妨礙。再加上，因為她的體質，顧仙子當年曾特意叮囑過。這種事，我們躲著還來不及，你還要特地的挑明出來！」
顧顏問了一下，知道葛靈從她走之後，便開始閉關，至今尚未出來，而千島湖的盟主凌千葉，還特地遣弟子，來大荒城走過一遭，算是拜候。
可是顧顏的威名，在南海之中，無比赫然，就連他的師父都不敢輕攖其鋒，他自然只有乖乖聽命的份兒。玄一摸了摸兜里用五色熒光石穿成的手串，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拿出來。還是以後有機會見到小靈兒的面，再送給她好啦。
隨即林子楣的臉上又露出笑意，「那隻不起眼的小傢伙，身上似乎有一股氣息，讓你都感到害怕吧？如果不是這樣，它也不能夠如此輕易的，就度過那一波五色劫，你羡不羡慕？」
葛根的臉上，還頗有一些埋怨之色，「方才我要說話，你為何拉著我不放？」
碧蘿長出了一口氣，回去關了城門，才說道：「如今仙子與靈兒都閉關，我們還是降下旗杆，關上城門，不要再與外界來往了。」
江無幽沉默了半晌，還是應了。
其實玄一這三次，都是偷跑過來的，不過他知道眼前是葛靈的母親，對她自然很是恭敬，禮數上不敢有違，也躬身還禮，說道：「上次曾聽伯母說，顧仙子未得歸來，因此師父特派我前來相詢，若有事宜，請儘早告知。」
隨即，她將手一揚，玄魄珠便已飛起，四周的牆壁，頓時如布了一層寒冰一樣，無盡的冰雪之氣，將一切異樣的氣息全都隔絕在外。
結丹圓滿，也就是元嬰前的預備階段，到了圓滿之境，那麼結嬰的一切障礙便不復存在，所需要的，只是度過天劫而已。
林子楣輕嘆一聲，「雲夢澤秘境，在南海之中，流傳數萬年之久，從來沒一人能真正的找到。蓮花大師也是，不過是當年的一個傳說，何其如此的執著不放？」她臉上像是想起了什麼，默然無言。
他記得曾經聽師兄弟們提過，這大荒之中，先前曾是一個無比兇險之地，萬載之中，都沒有修士敢在這裏駐足，直到顧顏來了大荒，
她忽然間站起身來，目光炯炯，「不管怎樣，我避開了蒼梧大地，那麼，你們這些人，也不要再想，影響到我！」
他也不想祭起飛行法寶，就這樣慢慢的從大荒城，走到島的另一頭去，這大荒之島，全以當年的火山灰堆積而成，足有三分之一的島面上，都是極為潔白的細沙，被金黃色的夕陽一映，無數的海島在另一頭飛起，海天連成一線，實是難得的美景。
那隻鸚鵡，這時早不知飛到何處去了，而蒼隼，卻正在他的身前不遠處，玄一這時回頭一看，才鬆了口氣，發現後面仍有通路，頓時又激起了好勝之心，便想著要將這隻蒼隼擒住，回去也好向師父交代，自己這次不是偷跑出來玩的。
林子楣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顧顏猜不透她的用意，也就不去管她。小姜的晉階，耽擱了她兩天的路程，隨即她便飛快起身，趕回大荒。
葛根道：「不過我看女兒，似乎並沒有那個意思，雖然和她說過一次，但她也沒特地出來待客……」
隨即，顧顏便全身心的投入至修行中去。她已經留言與葛根和雲蘿，除非是有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事，否則不可叫她出來。
能找到這樣一個師父，實在不易，因此碧蘿才萬分的小心，在第二次玄一到島上拜訪的時候，便被她故意攔了下來。
不知何時，岑墨白口中的稱呼，已悄然由「明月姐」，又變成了「秦仙子」。
蒼隼在南海之中，也算得上一種罕見的妖獸，只不過極少向人類發動攻擊，平時多以海島為食，而其飛行的速度奇快，可以勝過高過其一兩階的妖獸。這隻蒼隼飛快而來，沖入海鳥群中，那些海鳥閃避不及，有兩隻便被它吞下吐去，剩下的四散逃竄。
那隻蒼隼在最前方，鸚鵡在中間，玄一落在最後，一人兩獸你追我逐，一下子便衝進了環形山的最深處。
林子楣在回到自己所居之地后，便揚起手來，敲動身前的鐘磬，極為清脆的聲音作響。不過片刻，岑墨白與江無幽便來到她的身前，躬身道：「峰主何事？」
不知道升了級的小姜，會有什麼了不得的本事？看它的那雙眼睛，倒像是更加精進了的模樣。
玄一畢竟是少年心性，看到這樣的美景，他胸中的鬱悶便減了幾分，抬頭向著天空望去。
那一次兩人不過淺淺交談了幾句，玄一便即告辭，而第二次再到島上來，卻被告知葛靈正在閉關，不能見面了。
岑墨白輕輕扯了她的袖子，而林子楣的臉上已經露出了不愉之色，「我讓你關注大荒城的異動，何時讓你自作主張了？依我的吩咐去做便是，莫要多言！」
她這次潛修，預計要耗的時間頗長。而離下一次迴轉蒼梧的傳送陣開啟
而顧顏也沒有留意到，在提到那弟子的時候，葛根臉上，頗有些古怪的眼神。她去後面的丹室，看了葛靈一眼，看到她端坐于靜室之內，正煉化自己所賜的靈丹藥力，也就不去相擾，回到了自己閉關的丹室之中。
碧蘿道：「還請轉告凌盟主，顧仙子日前方自歸來，她要於此地閉關修鍊，大荒城將於不日封城，到時候不會接待外來的訪客，還請公子轉告凌盟主，讓他幫助肅清來往的修士，莫要相擾此地的清凈。」
這一對短刃，只能算是上品法器的樣子。他的師父凌千葉，並不願意給他太過厲害的法寶，除了那件飛行法寶之外，剩下的三件，都只是上品法器，但用來對付這隻不過四階的妖獸，卻已足夠了。
他伸手在腰間一摸，已經取出一件名為碧靈梭的法器，向前一拋，約有兩尺的長梭飛快旋轉，激起了地下的無數土石，向前衝去。而那隻蒼隼振翅不停，向前飛遁而去，玄一在後面緊追不捨，一路之上，無數的妖獸和靈草巨樹，在他的身後飛快掠過，當玄一愕然停步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身處於一片茂密的灌木叢中！
這些傳說，要是聽顧顏聽到，必會啞然失笑，她在大荒秘境之中，可著實沒幹過什麼好事情，光人就不止殺了一個，不過南海之中，以訛傳訛的事情，實在離譜得很，她也不會去深究。但這些在旁人，尤其是像玄一這樣的少年修士耳中聽來，則早就在心中，把她當成了偶像一樣崇拜。這倒與蒼梧那些碧霞宗的少年弟子們，差相彷彿了。
碧蘿道：「這樣就是最好。因此你又何必在顧仙子面前，再提這件事？反正女兒要閉關修鍊，他是凌千葉的弟子，我們不好太過冷淡，就這樣慢慢的幾次下來，他的興頭淡了，也就不會再來。何其在顧仙子的面前嚼舌？」
江無幽平白被訓斥了一番，不敢多說，躬身應了。而林子楣略一思忖，便又說道：「來自蓮花山的那位秦仙子，最近在做些什麼？」
岑墨白略一錯愕，沒想到林子楣會問到秦明月，便說道：「這數年來，她一直於南海之中奔波，想要得到雲夢澤秘境的線索，但不過是徒勞無功而已。現在，她似乎正在尋找雲夢之竹的下落。」
而葛根與碧蘿，這時候在外面，似乎也有一些忐忑。只是他們的忐忑，卻像是與顧顏沒什麼關係。
那些海鳥之中，有一隻頂上長著紅色絨毛的綠鸚鵡，看上去十分漂亮，這時它忽然大叫起來：「救命，救命！」
顧顏在先前，已經煉製好了結丹所需的靈丹，也做好了準備，但心中仍然不免會有些忐忑，只是到了這最後時期，也只有硬著頭皮向前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