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訣》卷十 青天歌

第789章 蒼梧之變

卷十 青天歌

第789章 蒼梧之變

這兩個人,一人是那位龍淵閣主,向來隱居不出的荷塘主人。她借姑蘇城中的荷塘為家,卻從來不參与任何事情,就像是一個超凡脫俗的隱士。而另外一個,則就是那位大城主了。
那位身姿綽約的荷塘主人,這時正站在一片蓮葉之上,她揚起頭來,露出潔白而修長的脖頸,目光微顰的看向天空,低聲說道:「這位大城主,果然好大的手筆啊。」
展若塵只信手一擊,便已制住了他的金色巨劍,這兩人的修為,在相差了一個層級之下,顯然不是以他的劍道就能夠強行抹平的。
璇光真人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能夠讓雲池如此重視,珍而重之的法寶,豈是尋常可比?
雲池看著這時已在空中遠去的那道光華,說道:「這位大城主,當年他有一件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仙器的至寶,名叫九閽玄靈塔,藉此以抗無數的法寶飛劍,全都不落下風。後來他將此塔立於姑蘇城,稱為接天閣,如今此塔既走,他也不會留于城內。」
在藏劍山莊之中,顧顏自然與葉雲霆最為交好,性子古怪,頗有些瘋瘋癲癲的莫離,顧顏也與他很是熟悉,唯獨這個雲岳劍尊,顧顏只知道他晉身於劍尊,逾千年之久,在元嬰初期困住,始終不能晉階,余者便全不知曉。
姑蘇城的大城主,是一個極為神秘之人,甚至連雲池劍尊本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的修為極深,根本沒有人能夠看透。
而顧顏速度雖快,卻仍沒有將幾人徹底甩開,展若塵追在最前面,在他的身後數百丈外,則是封先生,歸元子還要落在後面,而坤元子則早就不知道被甩到了什麼地方去。
展若塵大笑道:「不錯,在下展若塵,自東南而來,劍尊何故而至?」
雲池這時候的心神反而定了下來,只有未知的變故,才會讓人擔心,而現在,他則又顯現了一個大派掌門人所應有的氣度來。沉聲說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雲池沉聲說道:「他們必然是找到了,更為適合的存身之所,大概看不上這姑蘇城了。嘿嘿,那位大城主,可是好大的謀算!」
他的臉上,忽然間露出了冷厲無比的神色,在這一刻,那個平日里極為和氣穩重,頗有威嚴的莊主,整個人,都如同變成了一柄鋒銳無經的劍氣一樣,殺氣四溢。在他身後的道僮,都忌憚著這股殺氣,紛紛的向後退避而去。
他身為元嬰中期的大修,平日里行事,自有感應,這時心頭悸動,他便飛快的喝道:「來人!」
話音方落,已經有兩名手執長劍的道僮飛快而入,他們的臉上,這時都帶著一絲驚惶之色,見了雲池劍尊,便向地面之上跪倒,說道:「回稟劍尊,姑蘇城生變!」
荷塘主人長袖輕拂,池中的荷花,像是有生命一般的,自行斂起,紛紛沒入了水下,這片小小的池塘,像是自行的封閉了起來一般。隨即她便說道:「久在東南,我欲往極北走一遭。見識一下冰川雪海的風光,數十年中,不會再覆中原了。你要記著,看準了她,不可輕舉妄動!」
璇光喃喃的說道:「難怪姑蘇城下午便開始封城,想必他們是要舉城而走了,只是他們這樣,究竟想做什麼?」
她就不怕在圍攻之下,自己的元嬰受損,化為灰燼么?
石介枚恭敬的說道:「閣主去向何處?」
當雲池與藏劍山莊的諸弟子到來之時,只見到了遍地狼籍,卻沒有一個人影。顯然,那位姑蘇城的大城主,在暗地裡所做下的動作,居然瞞下了他們所有人,如今,他帶著九閽玄靈塔而去,也等於是在蒼梧大地上,點燃了一個導火索一般。
璇光真人應了一聲,便飛快的前去安排。
他在強勢的宣告,蒼梧萬年的平靜,或將就此終結!
顯然,顧顏是早在收到蘇沁妍的報訊之後,就已經想好了這個法子,她將自己的元神悄悄離體,帶著那件仙器遁在外面,以備自己萬一被圍困之後的脫身之法,現在顯然,她成功了。
在九嶷鼎與朱顏鏡的同時護持之下,九嶷鼎擋住了三人合力的一擊,而朱顏鏡護著顧顏,已經飛快的破空而去。
石介枚的臉上有些慚愧,說道:「屬下等人分居各方,卻一直沒有察覺他的動作,失職之處,請閣主降罪!」
雲岳顯然也知道這一點,他一劍便試出了展若塵的境界,低呼道:「什麼時候,魔門居然出了這樣的高手!」
展若塵冷哼道:「滾開!」他雙手揚起,同時向著劍身之上重重的壓去。森森的十根白骨翕動而來,像是一轉眼間,便在劍身之上凝結了無數道的玄冰一樣,雲岳大喝了一聲,劍身揚起,他與展若塵硬對了這一擊,居然並沒有落什麼下風。
說起來姑蘇城,實在是一個極為特別的地方。它雖然處於南塘境內,但卻因為有著兩個人的存在,而顯得極為超脫,根本不屬藏劍山莊的管轄。
雲岳眉頭微展,隨即又收斂下來。
包括展若塵在內,一起圍攻顧顏的四人,怎麼也沒有想到,顧顏這個剛剛結嬰,不過百年的修士,居然就能夠元嬰出竅,化作第二元神,並且駕馭一件仙器,強行的破開了他的萬獸大陣!
而在姑蘇城的上空,還不停的有修士遁走的身影。烈焰飛空,已將所能夠接觸到的一切,全都吞噬。
他看到顧顏飛遁而來,也很是驚訝,隨即,他便看到在身後正有人追擊而來,領頭的展若塵他並不識,但身後的歸元子與封先生,他卻是認得的,而他也清晰無比的看到了,展若塵身上所帶著的一絲魔氣。驚呼道:「你……是一位魔尊?」
這時候顧顏來到他的身前,她見雲岳到來,便知道自己已經不用再逃遁了,就算雲岳比不上展若塵,但在他的身後,必然會有幫手趕來。隨即她便低聲說道:「姑蘇城中的散修,自組散修聯盟,與魔門中人聯手,只怕這一次,風波不小!」
她那清冷的眸子中露出了一絲冷意,「不過以後,你們要注意大城主這個人。至少也要給我查出他的身份,此人,必不同尋常!」
第二天的清晨,這個消息,便幾乎已傳遍了蒼梧的每一個角落,僅僅是魔門重現於東南,似乎還不值得如此震驚,但九大派中的人,卻不會忘記,當年曾有一個橫空出世的散修,就如同顧顏一樣震懾了世人,只是這數百年來,他隱於姑蘇,讓人忘記了他的鋒芒,而現在,大家都知道,他居然已在暗地組建了散修聯盟,而這兩股勢力也將合流。
而璇光真人,則早就迎到了大殿之外,他極為憂心的看著雲池,說道:「師尊……」
雲池低呼道:「那是九閽玄靈塔!」他忽然間飛身而起,居然連幾步都等不得,如飛一般的向著前廳而去。
雲池道:「當年的那位大城主,也是驚才絕艷般的人物,並不比現在的顧仙子稍差。他的修為,如今只怕已不知到了何樣的境地。」他的語氣有些悠悠,像是在回顧往事,又像是在對璇光做著交代一般,而從他口中所說出來的,無疑都是當年的隱秘。
歸元子冷笑起來:「只怕令師兄,現在已經沒功夫去問這些了!」
那片荷塘,這時已完全閉起,隨即兩個人的身影,便破空而去。
璇光真人這時的臉色不禁一白,魔門重現於東南,還不過一兩日的功夫,姑蘇城的這些散修便舉城而走,若說這兩件事中沒有什麼關聯,只怕誰也不信。
他飛快的說道:「自你出來之後,玉鼎真人便提議,大家分別在天極各處守護,防止魔門中人入侵,我們都被指派了出來,包括林掌門在內。只有張真人在丹霞山留守。」
但只在兩人瞬間一擊的時候,顧顏的一顆心便已經沉了下去。
已逾千年的劍尊修為,果然非同小可。
荷塘主人淡然說道:「他是胸中有大溝壑的人,無意與我攀談,也是常理,想必,他也不想來招惹我吧。」
雲池斷然的說道:「你讓曼箭出來,如今兩位莊主都在閉關,二莊主遠去雲澤,只有她來鎮守藏劍山莊,隨後點齊弟子,與我同赴姑蘇!」
接天閣是姑蘇城中最為知名的建築,也是無數散修存身之所,原來那不是一座建築,而是一件法寶,一件極為厲害的法寶!
他雖然脾氣粗豪,卻不是性情魯莽之人,封先生算是散修聯盟中的客卿,平日里兩人只不過見過幾面而已,但云岳知道,他的劍道修為,並不在自己之下,而他更為震驚的是,剛才所聽到顧顏說的話,這些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暗地裡形成了聯盟,這件事,九大派中,尤其是身為姑蘇城地頭之上的藏劍山莊,居然毫不知情!
雲池的臉色絲毫不變,沉聲道:「叫璇光在大殿中等候!」
她直接以元嬰出竅,化作第二元神,去馭使自己的另一件仙器,在自己掌握了戰局的時候,以強力破陣而來,打開這一條通道,將她接走。
「只是顧顏畢竟有碧霞宗作為後盾,而那位大城主在當年卻是來歷成迷,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曾經隻身一人,力抗九大派的數位元嬰,而不落下風。後來在華嚴祖師與玉虛宮使者的主持之下,才決定讓他在蒼梧紮根。只是他並不像顧顏一般,有整整的一個宗門做為後盾,因此只劃下一城。而他似乎也並沒有開宗立派的打算,只是以此城為基,聚攏了蒼梧中的無數散修。嘿,只怕我們都想岔了,沒想到他在心中,還有著這樣大的謀算。」
遠在虎丘藏劍山莊之中的雲池劍尊,這時忽然心頭一震,從玉榻之上坐了起來。
展若塵不禁頓足不已,失去了今天的機會,自己與歸元子等人,都已經正式的走到了前台,只怕以後,除了聖祖親自出手之外,再沒有這樣一個這樣好的機會,能夠再困住顧顏了。
這時在她的頭頂上,忽然間傳來了隆隆的聲音,有一個怒喝說道:「前方何人,被魔修追逐?」
五人互相追逐,顧顏又足足遁逃了千里有餘,雖然她始終領先著數里之遙的身位,卻總是不能夠將身後的人徹底甩開。那九閽玄靈塔與七寶金幢,仍在空中互相糾纏,兩件法寶,論品質是七寶金幢身為上古仙器,更勝一籌,但那尊九閽玄靈塔,則是經一位元嬰大修長年累月的加以煉製,似乎在運用由心上,更勝一籌,居然一時分不出上下。也正因如此,顧顏根本不能將身後的四人甩開。
石介枚躬身應了,這時姑蘇城中的修士,幾乎已經走了個乾淨,數百裡外,正有數十道劍光飛馳而來。她長袖一拂,說道:「大概雲池已經來了,我們也走吧!」
顧顏低吁了一口氣。還好她行事謹慎,沒有將這四人,引到丹霞山去。否則一場惡鬥,她又不能棄了碧霞宗的人再逃,到時候只怕丹霞山要成一片廢墟。僅憑張大牛一個人,再加上她,可也不是這四人的對手。
如果他們真的也參与到了此事中,只怕蒼梧,就真的要翻天了!
雲池伸手遙指,說道:「你看到了么,接天閣飛走了!」
她話說得沒頭沒尾,但石介枚卻像是聽懂了一樣,躬身應道:「屬下遵命!」
在她的頭頂上,正駕馭劍光,飛遁而來的,正是雲岳劍尊,而他一邊前飛,一邊揚起手來,一枚響箭便從他的手中射出,頃刻之間,光華便划滿了天際。這是藏劍山莊特有的傳訊之法,顯然,雲岳劍尊是在給其它人傳遞訊息。
站在她身邊的,正是龍淵閣的六閣主石介枚。他微躬著身子,看上去便比荷塘主人矮了半個頭左右,這時他低聲說道:「閣主避居姑蘇,不問外事,與他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他這次的大動作,居然沒有向閣主透露出半點風聲。實在可恨!」
他沉聲道:「追!只要她仍在天極山脈之中,我們就有機會!」
但顧顏卻敢於讓元神離休,並且直接去駕馭一件仙器!
這真是無比異想天開,卻又奇妙無比的法子!
這時她才看到,雲岳那柄金色巨劍,橫展而出,氣勢逼人,似乎一下子便橫跨了半個天際一樣,將展若塵等人攔在了前頭。
璇光這時已猜出了幾分,又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師尊,你是說……」他的臉上露出了駭然的神色,「他們與魔門勾連么?」
而在此時,姑蘇城的東南角,那一片小小的荷塘,卻仍然如同避世于天外一般,絲毫沒有受到烈火的侵襲。
她已經看了出來,雲岳絕非展若塵的對手!
在那道光柱的護持之下,顧顏像是能夠直接穿破虛空之樣,只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她已經飛遁出數里而去,徹底脫出了萬獸大陣的籠罩之外。四個人的臉色都極為的不好看,顧顏的舉動,如同在他們的臉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來者正是盛華蘭,她單手執一片金色蓮花,手掌在空中虛按,四方雲氣頓時便涌動起來。隨即,她便看到了站在身前的展若塵等人,以及顧顏,飛快落到了顧顏的身邊,低聲道:「顧姐姐,你不是去東南了么,怎麼又在此地出現?」
通常修士在剛剛結嬰的時候,元嬰是極為脆弱的,需要經過幾百年的修鍊,才能夠慢慢的凝結成形,不懼天風,就像坤元子,他在四百年之前結嬰,但直到現在,他仍然不敢讓自己的元嬰離體超過百里之外。
兩人的速度都極快,只一轉眼間,便已經當頭撞了上來,雲岳低喝了一聲,在他的身上,一道金光已經暴起。隨即,一柄金色巨劍,便出現在他的掌中。
在他身後的那些道僮,這時臉上全都露出了震驚無比的神色,雲池剛才所說的九閽玄靈塔,他們並不知道是什麼,但這時一說接天閣,他們的心中頓時驚駭無比。
荷塘主人擺了擺手,「我們雖然遊走天下,畢竟不能將勢力滲透到每一個角落,何況我們所著眼的,不過是那件大事而已。除此之外,蒼梧風雲變幻,潮起潮落,與我等何干?」
封先生冷冷的說道:「何必逞口舌之利,你若有膽,你我二人論一論劍道如何?」
雲岳怒道:「你們大胆,借你們姑蘇城一地容身,居然尚不知足?」
作為在蒼梧大陸之上,無孔不入的龍淵閣,其實早就已經成為了九大派之外,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碧霞宗成為了蒼梧第十宗,但在原本蒼梧所有修士的心中,這個第十宗的地位,應該是屬於龍淵閣的。
他看著站在展若塵身後的歸元子與封先生,目光中幾欲噴出火來,「難道你們姑蘇城,也與魔門中人勾結?」
雲岳想到虎丘嶺離姑蘇城相隔不過數百里,臉色頓時便是一變。
雲池斷然的說道:「不錯,兩天前,才傳來魔門重現於東南的消息!」
顧顏在結嬰之後,她金雷羽的飛行速度更甚,一道金霞破空而去,四人則在後面疾追不已,雙方一追一逃,千里之遙剎那即過。只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幾人已來到了天極山脈的極北之處。
他舉步出了山洞,剛一來到洞外,就看到遠處在姑蘇城的方向,一道光華衝天而來。一幢分成九重,如寶塔般的光華,飛空而起,天空中雲華燦爛如錦,破空飛去。
歸元子大笑起來:「二莊主何必口出惡言,雙方各取所需而已。你現在還和我們糾纏做甚?趕緊回虎丘去吧,想必令師兄,那裡也不會平靜!」
雲岳這時的心已經極為紛亂,他厲聲喝道:「歸元子,你們姑蘇城,究竟要做什麼?」
就算是他們刻意隱瞞,但居然沒有一點風聲透出來,實在讓雲岳震驚不已。
只是龍淵閣行事似乎詭異得很,他們只做買賣,將自己的耳目不停的向著四海擴張,卻不開山派,不立宗門,這樣也不引九大派的忌憚。但誰都不知道,龍淵閣隱藏在暗地裡的勢力,到底在多麼龐大。
現在他才明白顧顏的用意,難怪她有這樣的倚仗,難怪她不惜受傷,也要佔據戰局上的主動,連展若塵也沒想到,她居然用這樣的法子脫身。
這時一個身穿明黃色長衫的少女,已經自天空之中飛來,她在空中呼道:「雲岳劍尊,可是發現了敵蹤?」
他沉聲道:「只是不知道,同樣隱居於姑蘇的那位荷塘主人,是不是也牽扯到了此事……」
一個道僮說道:「早在午後,璇光師兄,就已經發現姑蘇城有些不對,那個時候,還只是封閉城門,嚴禁各地的修士出入。璇光師兄,沒有敢來驚擾師父,只是讓弟子們嚴加註意。而入夜之後,師兄們才發現,姑蘇城裡的修士,居然有絕大部分,都已經消失了蹤跡。他們都在封閉城門的時候,通過極為秘密的通道,悄悄的離了姑蘇城,不知去了哪裡!」
顧顏覺得這個聲音十分的耳熟,她一抬頭,叫道:「原來是劍尊?」
顧顏的心中略一遲疑,現在的她有兩個方向,如果轉向西北而去,那麼就會接近雲澤的境內,在丹霞山上有,有著此次參加結嬰大典的不少修士,還有玉鼎與紫陽真人。但是顧顏卻沒來由的,覺得有著一絲不安,她總覺得要將這四人帶到丹霞山去的話,會對碧霞宗生出不測。因此她一轉頭,便向著天極山脈的深處遁去。
而這時,在姑蘇城的原址之上,已經燃起了衝天般的火焰,藉著狂風之勢,席捲了周圍數百里的地面,將原本繁華如錦般的姑蘇城,幾乎燒成了一片白地。這個蒼梧中無數散修心中的聖地,就這樣悄然的湮滅于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