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青天歌
第852章 魔門秘議
展若塵飛身而起，在他的領頭之下，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向著丹霞山殺來。第二道道魔大戰，在經歷了百余年的波瀾不驚之後，終於開始了它即將到來的高潮。
元子檀微閉雙目，如無知無識一般，抵禦著來襲的大劫，他的身上，一層層的金光慢慢的顯現出來，一層層的天魔，全都被他消餌。
這時，在丹霞山之外，忽然間有一點豆大的火光飄了過來，隨即紫青相間的一朵燈花，落在元子檀的頭上，輕輕的一落，便將那道天魔的影子捲去。
杜確哈哈的笑了起來，「是的，不過在蒼梧，也有我的朋友啊。」
杜確剛要點頭，他忽然間想起一件事，便將自己在瀾滄谷中遇到樓五師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又說道：「我聽默言說過，這個魔修是你的大敵，今天的行為，我總覺得有幾分古怪。」
果然，他在空中，看到了頭戴斗笠，身穿葛色麻衣的杜確。他背負著那桿大戟，正微笑的看著顧顏。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碰，因為長久分別，而產生的一點隔閡，似乎就忽然間消失了一樣。
展若塵毫不猶豫的說道：「一言為定！」
虛空之中，像是傳出了一記鐘磬之鳴，無比清脆的聲音響起，元子檀的身上金光大做，在他的身後，浮起了一尊與他一般無二，只是大了四五倍的金色法身。腳下也生出了一尊蓮花寶座。
兩人在空中暢敘別來之情，說到後面，不過說的只是一些瑣事而已，但似乎兩個人，都極為享受這種愉悅的氛圍。
默言點點頭，她又從懷中取出了一封玉簡，很是恭敬的遞給顧顏，「這是靈兒師妹托我轉交的手書，她在五色城中修鍊秘法，要五十年之後才能脫身，否則的話，這次她也想與我同來的。」
杜確也不禁笑了，「這次疊紫也托我向你問好，本來她也想來蒼梧見見世面的，但阮千尋正在閉關衝擊結嬰，她要料理本門的事務，脫不開身。雲紫煙自從上次在菡萏峰脫身之後，一直將朱紫島牢牢的封閉，這些年，連我都沒有上島過，只是聽說，她仍在修鍊一種魔門中的秘法，說不定將來，她會到蒼梧來找你的麻煩。」
當那些魔修，于天極之中出發的時候，丹霞山上的度劫，同樣也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已經有三十六道雷霆降下，都被顧顏為首的碧霞宗諸修化去，而元子檀紫府之內的元嬰，這時也開始慢慢成形。毗葉金光罩這時已經被顧顏收去，籠罩著丹霞山的九條火龍，這時也零落的不成模樣。默言這時也看到了站在顧顏身邊的那位道者，他一手執大鎚，另一手拿一個大罩子，護在元子檀的身側。她不禁奇道：「這位前輩是誰？」
元子檀第三次衝擊元嬰，果然動靜不小，居然一直引來了六欲天魔，這時候她們所有的法寶，都已經不能奏功，元子檀的身形在空中飄起，金光燦然，六個裸女則不停的在他的周身
兩個人會心的一笑，相隔了近兩百年的歲月，似乎並沒有在他們中間，造成任何的隔閡。
默言答應了一聲，便帶著許檸等人，飛身而下。
展若塵大笑起來，「不錯，玄門的這些修士，還真的以為，有那幾個老的幾乎快要入土的傢伙坐鎮，他們就能夠永享蒼梧這片土地？蒼梧的形勢，馬上就要大變了！」
這是他在結嬰之後，第一次在對敵之時受傷！
手托七寶金幢，淡然而立的顧顏，臉上神色頓時為之一變，「是六欲天魔！」
在天極之外，十萬魔修分成了數隊，這一次，他們是有計劃的要同時襲擊整個蒼梧，但主力，仍然放在丹霞山這一路，他們要以雷霆之勢，先吞併了碧霞宗，橫掃整個東南，下一個目標，則是藏劍山莊，一步步的蠶食過去，直到吞併整個蒼梧為止。展若塵的臉上露出了冷意，總有一天，他能夠打到玉虛宮，看一看無量天池，到底是怎樣的一番勝景！
當年在顧顏結嬰的時候，便曾經引來過域外天魔，這是專對修道人的心境所發，由心而生，自心而發，來不知其所自來，去不知其所自去，無所來處，無所終止，元子檀閉著雙目，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從他額頭上流下。
顧顏抿著嘴笑了起來，「未必吧，我覺得她更多的，只是不想見另一個人而已。」
展若塵的臉色一變，冷冷的盯著韓夫人，過了片刻，臉色又忽然緩和下來，「韓夫人，有些事情，你未必知道的太多了。」
在她們兩人說話的這短短片刻，天空之中，已經連續不斷的有九道雷霆同時降下，都被毗葉金光罩所化去，在雷火化盡之後，剩下的劫雷之力，則被導入了靈園所在，由正在法壇上端坐的元子檀所吸去。
顧顏搖搖頭，「我從未聽過他的消息，不過，如果他真是離開南海的話，那麼我或許知道他去了哪裡！」
展若塵冷笑了一聲，「當年？那不過是時機未到而已，我告訴你，聖祖已經決定，他會在數年之後，重新出關，這一次，會改變整個蒼梧的形勢！」
十萬個聲音聚攏在一起，聲音幾乎要聚破天際，「橫掃——蒼梧！」
當所有人都在關注丹霞山的這場度劫之時，在天極的深處，已經傳來了樓五師暴怒一般的吼聲，「展老大，這次我為了你的大事，可是連我最疼愛的兒子都拋到一邊去了，事成之後，你要怎麼補償我才行？」
她剛說到這裏，忽然間心中升起警兆，抬頭向著遠方望去，而在遠處的天極所在方向，已經有數條耀眼的光柱同時升了起來。那是碧霞宗布置在天極一帶的警訊
在連續三次的衝擊元嬰之後，他的元嬰終於大成！
這時顧顏才看向了杜確，「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來到蒼梧的，南海的地方實在太小了，根本盛不下你。」
杜確的臉色頓時一變，「居然是域外天魔！」
以天魔神君的法體，輔以自己的第二元神所修成之法身，讓展若塵這些年來，在與玄門的爭鬥之中，無往不利，但也正因如此，這反而成了他修行上的瓶頸，如果沒有朱曜晶之助，幫助第二法身突破的話，他就再也無望大魔尊之境。
本來當年在汨羅江中，顧顏與紫霄聯手，一共獵殺了三隻朱鱘，但另外的兩隻朱鱘，已經被紫霄在煉器時所用掉，現在整個蒼梧，就只有顧顏的手中，有那一枚朱曜晶，這是真正的曠世之寶。也正因如此，對於顧顏手中的那一枚朱曜晶，這次他勢在必得！
顧顏飛身而起，來到他的身前，笑道：「你怎麼來了？」
她倒是想起一個人來，「小謝侯呢？你這次來蒼梧，他沒有什麼話說？」
他的聲音忽然間變得冷厲了起來，「而這一次，我們就是要先打一個前哨戰，蕩平丹霞山，為聖祖的重新出山立威！」
許檸湊過去看了一眼，訝道：「居然是紫霄真人！」
這時，空中的那些天魔，見不能夠擾亂元子檀的心智，它們忽然間低嘯了一聲，將身上的華裳褪去，變成了一個個裸女的形狀，向著元子檀身上撲過來。
自從紫陽真人重傷隱退，由紫霄接掌天機門之後，碧霞宗與天機門的關係，就變得密切了起來，先前那種針鋒相對的氣氛已經不復存在，在幾次的大戰之中，兩派更是曾不止一次的聯手對敵，這次元子檀衝擊元嬰，顧顏特地修書給紫霄，跟他借天工錘一用，而紫霄更是親自到來，他一手執天工錘，而另一件法寶，則是天工罩，煉器時藉以護火之用，是抵禦天劫的無上之寶，在眾人合力之下，前面的三十六道雷霆都被成功度過，而最後的九道雷霆，卻只能由元子檀一個人承受。
他這時，正站在天極之中，一個極為深邃幽黑的山谷之中，也就是當年玄霆魔祖曾為之深隱的山谷，張開雙臂，大聲的怒吼著，這時從他的對面，傳來了一記低低的哼聲，「誰都知道，你那個小兒子，根本就是個沒用的東西，這個時候，他來跑到天極來，恣意妄為，有什麼惡果，也是他咎由自取！」
許檸吐了吐舌頭，她忽然覺得，這位小師叔，自從南海回來之後，似乎人就變得穩重了很多呢，而且，對天劫的來臨，也像是瞭然于胸，並不驚惶的一樣。
展若塵的臉色變了數變，才穩定一類，他淡淡的說道：「這件事情之後，自然少不了大家的好處，而且你們也別忘了，聖祖的手下，可並不是只有我們一隊人馬！」
碧霞
杜確愕然道：「小謝侯已經離開了南海，我們都以為他是來了蒼梧，難道你沒見過他？」
丹霞山上，元家的嫡系子弟，包括碧霞宗的那些弟子，全都大聲的呼喝著，「祖師威武，長老威武！」
但這時，旁人都沒有插手之力，就算顧顏手中的七寶金幢，能夠抵禦天地之劫，但這種無跡無象，無處自發的域外天魔，她卻無法攔住。
默言清脆的說道：「杜師叔，是因為在南海太過寂寞，所以才來蒼梧呢！」
互相對視了片刻，顧顏才說道：「南海的朋友們，可還好嗎？」
而顧顏這時，正全力的馭使著七寶金幢，為他護法。
默言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些什麼，笑道：「我在南海數十年，得益良多，還曾親眼見人度過天劫，那真的是煌煌天威，不可抵擋，非親歷者不知其厲害。」
他這句話一出口，包括樓五師與韓夫人在內，臉上全都露出了喜色，「真的？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終於要和那幾個老傢伙正面作戰了？」
顧顏長嘆一聲，元子檀如果不能忍受這一擊的話，便要前功盡棄了，只是這時，自己也無法幫上他的忙。
韓夫人格格的輕笑起來：「真的么？展老大，我怎麼總覺得，你在其中，還有一點私心呢。你真的不是為了你的第二法身，貪圖那個小丫頭手中的朱曜晶？」
三人同時揚起手來，擊掌為誓，樓五師與韓夫人，便同時飛起，到了山谷的上空，他們縱聲的長嘯起來，不過片刻之間，天極中已經群起響應，無數的魔修，正如潮水一般的向著這個地方湧來。
顧顏「嗯」了一聲，說道：「這是我的朋友杜確，來自南海，他曾在瀾滄谷中，見到了樓五師！」
頭頂上，在連續九道聲勢浩大的雷霆過後，忽然間變得十分的收斂起來，灰白色的細小電弧從空中悄然而落，這一次，毗葉金光罩，似乎也失去了力量，再也擋不住這道雷霆，讓它飛流直下，一下子便向著靈園中撲去。這時一道金光，已經從丹霞山上飛快的冒起，兩者在空中對了一個正著，隨即雷霆四射，細小的電火花在空中亂飛，而在雷霆之中，一個小小的身影已經飛起，正是元子檀，這下連許檸都清晰的看到了他的身形，他就在電光與火弧之中，不停的來去，將裏面的純凈靈氣，全都吸了一個乾淨。
本來即將開始的結嬰大典，這時也被打斷，林梓潼與張大年，包括剛剛結嬰的元子檀，同時飛身而起，來到空中，林梓潼已經說道：「我們所布下的警訊同時放出，天極必定出了大事！」
這時天空中忽然間變得明媚了起來，如天女散花，芳香滿路，無數的仙樂綸音，紛紛奏響，天空中似乎出現了無數的仙女，手捧鮮花，向著元子檀，緩緩而去。
元子檀的
杜確點了點頭，「林仙子在得了千鏡島之後，在島上重立菡萏峰，這些年來，她有一大半的時間，倒是在閉關潛修，修為仍在進境之中。不過她說，總覺得比你要差上一籌，不到晉階元后的話，不會到蒼梧來見你呢。」
看到那朵紫青色燈火的時候，她就知道，必然是杜確來了，只有他的紫青兜率火，才能夠焚去六欲天魔，就連自己的七寶金幢都不行。
韓夫人的眼睛亮了起來，她看了一眼樓五師，才對展若塵說道：「人歸你，丹霞山歸我！」
許檸剛要大叫出聲，默言已經拉住了她的手，「放心吧，這隻不過是第一道天劫而已，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杜確忽然喝道：「何人來此？」他單手揮起大戟，向著空中重重的擊去，一戟劈在虛空之處，發出了轟然的巨響，隨即天空像是被撕裂了一個口子，一具血色的煉屍出現在空中，它長長的大手一伸，便將杜確的大戟擋開，杜確只覺得全身如受劇震一般，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跌去，一口鮮血頓時噴出。
這時元子檀已經更衣完畢，他換上了一身元嬰修士所特有的法衣，碧霞宗的結嬰大典準備開始，顧顏笑道：「杜兄，請與我一起下去觀禮吧？」
顧顏的心中亦頗為欣慰，當年雲澤的三大實力，皇族雲氏遠走雲裳谷，秦家不自量力，與碧霞宗為敵，最終落得身死族滅的下場，只有元子檀能夠審時度勢，最後棄了自己的家族，併入碧霞宗，而他，也因此而迎來了自己修行上的巔峰。她站立原地，微笑不語，而林梓潼則飄然上前，將元子檀扶起，朗聲道：「元真人，可為本門之太上長老！」
紫霄揚起手中的天工錘，向著空中擊去，那些天魔的影子被天工錘擊中之後，便在空中四散，可轉眼間，又于另一個地方重聚，根本無法徹底將其消滅。
隨即他緩緩的睜開眼睛，目中的精光這時都收斂了起來，他走下寶座，在顧顏的身前拜倒，「多謝祖師相助！」
顧顏隨意的一笑，對於雲紫煙，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如今她得了紫墨的遺藏，又與魔門的大修進行過無數次的對陣，相比之下，南海的那些波折，真的只算是過眼雲煙般的小兒科而已。
無數的魔修，已如潮水一般的聚集在谷外，黑壓壓的足有十余萬之眾，展若塵揚聲說道：「諸位同道，我奉聖祖之命傳令，他老人家即將出山，我們要先為他打好前站。」他高高的揚起手臂，大聲喝道：「橫掃蒼梧！」
坐在兩人中間的展若塵輕咳了一聲，說道：「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吵了。樓老怪，這裏也有你教子不嚴之故，何況我的師妹，都死在那個不知名的修士手上，你何必來找
杜確雖然嗜武成痴，但並非不近人情之人，相反他身為島主，對於人心的爾虞我詐，了解得極為透徹，顧顏一聽，便皺起眉頭，「樓五師向來兇惡無比，在魔修之中都算得上有名，為人更是睚眥必報，他絕不會因為你一個人，就忽然退去，這樣只能說明，他有大事圖謀……」
展若塵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冷笑了一聲，他的身體之上，忽然間冒起了絲絲的魔氣，背後隆隆的聲音響起，本來厚重無比的岩壁，這時自行的向著兩邊分開，一個身高足有丈二，手大腳長，全身都呈血紅色的煉屍，已經出現在他的身後。
韓夫人嬌笑起來，在這一刻，她似乎又恢復了從前那種煙視媚行之狀，「展老大，這些事情，大家彼此心照不宣，這次雖然是聖祖的吩咐，可未嘗也不是你要報私仇，當年你家三子的殺子之仇，你不是一直還沒有報么？而且更重要的是，你的第二法身，修行上已經到了瓶頸，如果沒有朱曜晶為它突破境界的話，你將終生困在元嬰中期，再也不能前進一步，成為人人敬仰的大魔尊，這難道不是你動手的理由？你明白的說出來，我們自然願意幫你這個忙，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做，誰也不會給人做白工不是？」
在這谷中安坐的，就只有他們三個人，樓五師哼了一聲，「展老大，這些年，我們與玄主連番的大戰，可聖祖卻傳下令旨，不能輕啟與碧霞宗的戰端，我們空守著對面的敵人，卻無計可施，這次，怎麼又改了主意？」
顧顏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果然放你去南海，是我一個正確的決定，你現在已經到達結丹圓滿之境了吧？」
碧霞宗除了她這位掌門人之外，還有元老若干，都位列長老會之內，顧顏的地位獨一無上，而張大牛在結嬰之後，也晉身為太上長老之位，可稱為祖師，現在，又多了一個元子檀。所有的碧霞宗修士都轟然應聲，「參見太上長老！」
杜確低聲說道：「百余年不見，她的修為，似乎又有所精進了啊，居然能夠利用陣法彼此陰陽間的相生相剋之力，化去劫雷之中的戾氣，將原本的純靈之氣，導氣歸元，真的是了不起！」
說話的正是韓夫人，她穿著一襲黑色的輕紗長袍，隱在暗處，像是從頭到腳都藏在了黑暗之中，每說上兩句話，便會低低的咳嗽一聲。這是她當年在天風谷那場大戰之中，被顧顏的劍氣所傷，留下的暗傷，一直不能痊癒。在傷勢痊癒之前，她的修為也無法寸進。也正因那一戰，她對顧顏深恨入骨，幾欲分而食之。
煉屍身上，無比濃重的血色，似乎要將這谷中的黑暗都吞噬掉一樣，這正是展若塵修成的第二法身！
顧顏接過玉簡，並沒有馬上看，而是先收入了懷中，笑道：「你離開這裏的時間也不短了，先回去看看你的師姐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