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青天歌
第858章 被困混沌窟
伏在雪地上的杜確，過了良久，確認自己已經感應不到混沌窟的半點蹤跡，握緊了拳頭，站起身來，一言不發，抓緊了陳翰青的衣領，缽盂一般大的拳頭便向著他的臉上飛去。
在先前的那一場大戰之中，杜確以九朵紫青兜率火，成功的將天魔神君的法身煉化，現在在混沌窟中，只剩下展若塵的元神，仍被困在七寶金幢之內，由寧封子以朱顏鏡主持，需七七四十九日之力，才競全功。
顧顏笑道：「我自然是想知道，你……」她拖著長長的尾音，「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他一揚手，從入口之外，一溜火光像是延展成了一條長蛇一樣，向著混沌窟中延伸了過來。
她正在地下，慢慢的踱著步子，凝神思索，忽然在心頭，傳來了寧封子清脆的聲音，「喂，你好像並不著急啊？」
顧顏「嗯」了一聲，她這時卻用有些深意的目光看著寧封子，讓寧封子覺得有些發毛，她勉強的笑了笑，「喂，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顧顏看向被困在七色先天之火中的元神，那道元神的形狀，與展若塵一般的無二，只是身軀這時已經被煉化至極小，這時它抬起頭，向著空中發出了哀鳴。
陳翰青驚呼道：「混沌窟，要塌了！」
如果不將它攔在混沌窟之內的話，那麼衝出混沌窟，就會動搖整個千丈雪峰的根基，像展若塵這種只要突破瓶頸，就有希望修成元后的大修，它的元嬰自爆之威，說不定會毀掉陳家這個傳承萬載的秘境！
陳翰青苦笑著擋下杜確的手臂，「杜島主心急而已，我不會在意，說實話，我現在還在想，要如何才能向家族中的那些長老們交代。混沌窟獨立於天地之外，本來就不完全受陳家的控制，想要它出現，都要全靠機緣，尤其是在這數百年中，混沌窟加起來，也不過只出現了三次而已，而這三次，倒有兩次是與顧仙子脫不了關係的。她與混沌之元之間，似乎有著一絲微妙的感應，因此我覺得，就算她被困入混沌窟之中，也絕對沒有性命之虞的。」
七寶金幢這時光芒大作，本來矗立在那裡的七色光幢，這時慢慢變得透明了起來，顧顏可以清晰的看到端坐于金幢之頂上的寧封子，這時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促狹的笑容，「它身上的靈氣，即將被煉化，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的事了。不過我覺得它似乎有話要說，你要不要最後聽一聽他的遺言？」
顧顏這時還沒有想到，她會給外面的這些人，帶來如此之大的麻煩，這時的顧顏，並沒有感覺到周圍有什麼異常。
陳翰青再度愕然，「葉莊主也不在這裏守護么？」
整個混沌窟都開始搖動了起來，元嬰在自爆之後，化道一條筆直的光柱直衝上天，顧顏疾呼道：「攔住它！」
顧顏斷然的說道：「沒有我的壓制，不可能打開這個入口。」她頓了
先期從混沌窟中脫身的三人，這時全都愕然無比的看著已經被夷為了平地的峰頂，比起一萬次雪崩加起來還要強大的爆炸之力，幾乎已經將半個山頭都揭了去，讓這千丈雪峰之頂，生生的矮了數十丈下去，半個峰頭都被夷為了平地。
陳翰青還略有猶豫，這時杜確與葉雲霆一扯他的手臂，已經向著空中飛去，避過漫天的冰雪與風刃，從那個入口之中衝出。
寧封子說道：「好吧！」她手中所執的朱顏鏡，頓時便放出了毫光，七色火焰同時大熾，無數的混沌元氣也自外面捲來，將展若塵的元神包裹在其中，不停的翻滾，上面的靈氣，開始慢慢化去，它發出了最後一記長長的廝鳴，隨後，便徹底的湮滅於火焰之中。
轟隆隆的巨響傳來，混合了元嬰自爆光柱的混沌之元，這時已經向外激射，頭頂上的入口瞬間便被封死。千丈雪峰之上，轟然的巨響不斷傳來。
陳翰青愕然的看著他的背影，葉雲霆笑道：「杜兄性格有些執拗，他既然相信小顧會回來，那麼，他就會去幫她，守護原本她所在意的東西，等待著她回來的那一天。陳兄，這些後續的事情，都由你來料理吧，我也要回藏劍山莊去了。」
葉雲霆與杜確同時道：「一起走！」
「啊呸呸呸！」寧封子說道，「我這是為了煉化這個老賊的元神，不敢開口好不好？」
展若塵在最後，施展了天魔化形之法，這是魔門之中，一種極為陰毒而厲害的術法，只有魔尊一級的人物才能施展，將自己的血肉與神魂，全都奉獻于冥冥虛空之中的大魔神，化成最為陰毒的魔獸之形，燃盡自己全身的精血，發出最後的全力一擊。
這聲音怨毒而凄厲，遠遠的飄蕩開去，隨著他的身軀被顧顏一劍斬成了碎粉，本來被誅天大陣所困，正由杜確用紫青兜率火進行煉化的元神，忽然在它的身體之上，爆發出了無比耀眼的精光。
在最後一擊襲來的時候，顧顏全身的竅穴，都被天魔化形所帶來的魔氣所封住，雖然以她體內混沌空間的靈氣充裕，想要衝破禁制，不過只需要轉瞬的片刻時間而已，但展若塵來勢如電，如果不是有這件寶衣之助，那麼顧顏就算不會身殞於此，也要重傷了。
她的聲音雖然有些疾厲，但並沒有痛惜的神情，在這數百年一同出生入死的經歷之中，這一人一靈之間，已經有了極為深厚的感情，顧顏不相信寧封子對她會有惡意，她只是在想，或許寧封子有自己的意圖，這樣做，會對她的修鍊有所幫助，畢竟她的九轉金身訣，已經停留在第三重有上百年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顧顏不介意幫她一把，哪怕是
在發出這一擊之後，自己的元神與法體，也會同時化去，墮入茫茫的虛空之中，這是展若塵臨死前的最後一擊，既然自己註定殞落在這裏，那麼也要拖著顧顏一起死！
整個混沌窟，已被埋藏在了雪峰之下！
顧顏道：「你終於開口了，我還以為你在混沌窟里，被嚇傻了呢。」
只是現在，她最重要的，還是要先從這裏脫身才行。顧顏抬頭向上看去，隨即便皺起了眉頭。她將自己的神念向著四周釋放出去，卻感覺這混沌窟之中，被包裹的嚴嚴實實，沒有一絲縫隙，讓她根本就無法脫身。
寧封子收起朱顏鏡，從金幢上跳了下來，其其揮動著小爪子，接替了它的位置，後面的事情，有它料理就足夠了。
寧封子這時手執朱顏鏡，端坐於七寶金幢之上，氣質高華，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在她的主持之下，七火夾雜著紫金雷霆，連續不斷的向著被困在七寶金幢之內的元神攻擊，將它的護體神光，擊得不停黯淡下去。
寧封子翹起了嘴巴，「原來你早就看出來了呀。」她也知道顧顏不會對她有什麼惡意，笑嘻嘻的跳下來，說道：「其實，我首先是為了救你。你知道嗎，混沌窟在經歷了這麼久之後，原本維持空間的力量就已經變得極為脆弱了，你想要在這裏煉化展若塵的元神，所產生的靈力變異，很容易會將空間引得坍塌，如果不先將混沌之元固住的話，封閉混沌窟，說不定，在沒有完全煉化的時候，它的元神，就能夠從這裏逃生呢。」
顧顏也確實沒想到他會用出如此陰毒的法術，畢竟天魔化形之法，在本人死後，神魂還要受歲月不盡的烈火煉魂之苦，從古至今，極少有魔門中人會嘗試此法，這個人對自己的恨意，實在是深得很啊。
這裏給顧顏的感覺，就像是被裹在了一個大鴨蛋裏面，外面的殼光潔而無縫，裏面卻是暗的不見天日。
以他的猜測，杜確性格深沉而內斂，相反葉雲霆卻性情外露，至少在表面上，他應該比杜確更在意顧顏的生死。
顧顏這時解下了金縷衣，發現在衣角之上，已經慢慢的顯現出了兩個像是由金線織成的字跡，「莫氏」。
一位元中修士的自爆之威，其威力足可以撼動天地！
她看到顧顏有些變色，連忙說道：「你放心，肯定還是在蒼梧中的某個地方，只要你功法大成，那麼自然就可以從混沌窟中出來。到時候，什麼都不會有影響的！」
顧顏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這件事情我相信你，不用稟報了。」
在這兩個字的後面，還閃著一絲淡淡的光芒，顧顏知道，這是金縷衣的靈性，在指引著自己的道路，只要自己到了天雲州，就一定能夠找到這位莫氏子弟。而顧顏，也會信守自己先前的
她不禁微笑起來，這證明著，莫家的血脈，並沒有斷絕，而且，又出現了一名具有靈根的子弟，而且這位後人，已經滿了十五歲了。
至此，展若塵的最後一絲靈識，便被徹底的于這世上化去，這位極有希望晉身大魔尊的人，終於被顧顏徹底的滅殺於此！
他初來蒼梧，什麼人都不認識，顧顏幾乎可以算是他唯一的朋友，而她卻消失在陳家所擁有的秘境之中。
顧顏這時已經覺得自己有些壓抑不住混沌之元，那股狂躁之力，甚至反過來影響到了自己的心境，她深吸了一口氣，展若塵的本體，已經被斬殺於此，再加上自爆元嬰，形神俱滅，她了卻了心頭的大敵，這時，也是該脫身的時候了。
說到這裏，她一把將寧封子的脖領子抓起，說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混沌窟為什麼會坍塌，分明是你用朱顏鏡崩碎空間的威力，引動了混沌之元，讓整個混沌窟的靈力發生了異變，這樣的局勢，是你自己硬造出來的吧，你想留在混沌窟中，到底是想做什麼？」
在混沌窟中，回蕩著展若塵在這個塵世之中，所留下的最後聲音，「顧顏，就算我死，也要拖著你一起陪葬！」
雖然她被困在了千丈雪峰之下，甚至連自己也不知道，現在的混沌窟，是否還在原處，但周圍仍與她初入混沌窟時一般無二，混沌之元高懸在天，淡淡的混沌元氣飄浮於空中，灰白色的光華微微閃耀著，讓這個剛經過一場大戰的地方，顯得安靜而詳和無比。
當年她還在結丹期的時候，第一次進入洗劍池，在萬尊千洞之內，遇到了一個無名修士的屍骨，他留下了一道自己所獵來的劍魂，以及這件金縷玉衣。顧顏也曾在他的屍體之前，答應過他，如果他的後人之中，有人能夠遺傳他的靈根，那麼就會將這件金縷衣，送給他的後人，並將他引入修仙之路。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有些低了下來，有些扭捏的做著玩弄衣角的動作，說道：「只是我的預估出現了一些錯誤，在引動混沌之元的時候，靈力的變動大了一些，現在的混沌窟，已經不在千丈雪峰上了，而是不知道被傳送到了什麼地方去。」
展若塵在臨死之前，元嬰自爆之威，居然引動了混沌之元的異變，讓混沌窟幾乎要為之坍塌！
葉雲霆一把架住了他的手臂，杜確向他怒目而視，葉雲霆說道：「你急什麼，快些想出個辦法來才是，你覺得小顧會那麼容易就死的么？」
陳翰青更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身為陳家的現任家主，這些年一直承受著極大的壓力，與魔門之間的鬥爭，幾乎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因此，顧顏在初次給他傳訊，要借混沌窟之地，滅殺展若塵的時候，他便欣然應允，併為此出盡了全力，可現在，整個混沌窟
顧顏被她這句話說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什麼叫做功法大成？」
顧顏行事，向來執著而一往無前，既然決定要殺死展若塵，就會再留下什麼後患。當年她在子午谷地宮中，沒有受到誘惑，決絕的將嚴淵的元神滅殺于彼，今天，她也照樣不會留情。
那位無名修士，後來顧顏終於在金縷衣上發現了他的名字，他叫莫清塵。居住在天雲州之內，而他最後的留書，也寫得清楚，這件金縷衣，是他們莫家歷代相傳的寶物，妙用無窮，不單是極為厲害的防護法寶，而且能夠將修士的氣息隱去，就算無量天池之中最為知名的金蓮靈根，都窺不破金縷衣籠罩之下的蹤跡。
這是滅殺展若塵的最後一步，雖然他的第二法身，連同本身的法體，都已經被顧顏所消滅，但只有徹底煉化掉他的元神，才能將此人的痕迹，徹底的於世上抹去，至少現在，顧顏並不擔心會出什麼岔子。她現在要想的是，自己究竟為何會被困在這裏，要怎樣才能脫身？
寧封子手執朱顏鏡，笑嘻嘻的說道：「怎麼樣，這次算是滅去了你心頭的大敵了吧？」
寧封子道：「這個老傢伙好歹也修行了幾千年，說不定它有什麼寶藏，要告訴你，請你放它一條生路呢？」
她揚起手來，要將七寶金幢收去，這時，寧封子忽然尖叫道：「不好，快跑！」
寧封子笑嘻嘻的說道：「那自然是……」她拖著長長的尾音，「晉階元嬰中期！」
顧顏心頭一驚，在寧封子叫出來的同時，她已經感到，一股強烈無比的殺氣，似乎在頃刻間就罩住了全身，她本能的不加思索，背後的四對金雷羽已經同時發動，向著下面疾沖而去。
顧顏擺了擺手，「這又何必，我既然決定將他滅殺於此，就不會留情，也不會再用什麼心機手段。封子，動手吧！」
被困在秘境之中，對顧顏來說，已經如同家常便飯一樣了，不管是當年在九天崖，還是古戰場，洗劍池，她都能安下心來，尋找到最終的出路。而現在，她也並沒有急著去察看周圍的情況，而是口中默念法訣，將自己身上的那件寶衣解了下來。
陳翰青望著這兩個人的背影，苦笑了一聲，顧顏在混沌窟成功滅殺展若塵，無疑為他們解決了心頭大患，但魔教隨之而來的，必然是極為瘋狂的反撲，這些事，都需要他去一一的安排，而且，他到現在也沒有想出來，要如何給陳家的那幾位長老們以交代，這個傳承萬載的混沌窟，居然會突然消失了！
顧顏微閉雙目，從她與混沌之元的那絲微妙聯繫之中，她已經感應到，在元嬰自爆之後，混沌之元似乎變得極為狂躁不安，像是引發了它體內那一絲躁動的因子一樣，就如陳翰青所說，只怕混沌窟，要塌了！
她如電一般飛至混沌之元的旁側，
莫家的血脈頗有些奇特，在十五歲之前，他們的血脈，都處於一種塵封的狀態，是根本看不出有沒有靈根的，只有到了十五歲之後，血脈才會復甦，也正因如此，莫家的子弟，就算是身懷靈根，也很難拜入到修仙門派之下。畢竟大門派培養一名弟子，往往是從三四歲就已經開始的，到了十五歲上，血脈都已定型，再重新踏入修仙之路的話，那麼比幼年時就開始打基礎的人要艱難萬分。就連顧顏，這個資質平庸的四靈根，當年也是十二歲就開始鍊氣入體的。
所有人都驚呼道：「元嬰自爆！」
除了寧封子所控制的七寶金幢，仍在原地煉化血屍之外，所有人都飛身而起，顧顏不停的划動法訣，陣圖玉版在空中激旋，但整個混沌窟的搖動之勢不但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起來，大片的冰雪隨之崩落下來，那道光柱，像是有著冥冥中的指引一樣，筆直的衝到了混沌之元的上空，兩者頓時便在空中相合。轟的一聲，大地已經塌陷了下去，露出一個深深的大坑，隨後整塊地面，開始了不斷的。
她臉上露出了不容拒絕的表情，杜確與葉雲霆，都知道顧顏的脾氣，互相一對視，都點了點頭。
葉雲霆笑道：「我為何要在這裏守護，你放心吧，小顧這個人，她是有九條命打不死的，我相信她一定會再度現身，而且，不一定是在混沌窟，到時候，我自然會去尋她！」說完，他便馭劍而起，一道無形的劍氣，已經載著他飛離了峰頂，向著遠方的天際飛去。
杜確大聲喝道：「快出來！」
只是現在並沒有完成全功，顧顏還需要在再煉化二十七日，將它元神存留的元力，徹底煉化。只是已不需要寧封子在此主持了。
展若塵所化之蜈蚣，那最後一擊，如果擊中的話，會直接刺入顧顏的眉心，將她全身所有的精血全都吸去，雖然顧顏體內有混沌空間，未必會真的殞落於此，但後果如此，誰也不敢說。
只是顧顏在得到這件金縷衣之後，就一直沒有能夠使用過它。因為在金縷衣上，根本沒有絲毫的靈氣，可以讓她拿來運用。莫清塵在遺書中曾寫過，這件金縷衣，上面系有莫家人的血脈，當莫家沒有能夠修仙的子弟的話，那麼金縷衣就會塵封，什麼時候，莫家又出現了有靈根的人，那麼金縷衣才會復甦。
杜確默然了半晌，他忽然說道：「我要回丹霞山去！」說完，他便大踏步的走下了山峰。
杜確方才在顧顏遇到危急的時候，飛身來救，紫青兜率火的壓制之力一時不足，這時居然無法控制住元嬰上面所爆發出來的精氣。
而這件寶衣，是深藏在顧顏混沌空間的玉匣之內，甚至已經許久沒有想起過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