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妾發初覆額
第067章 造勢
諸素素嗤笑一聲，從藥箱里翻出一本醫書細看。
看見歐養娘這番作態，諸素素只好離開裡屋的月洞門，坐到外屋等著去了。
蕭士及皺了眉頭，淡淡地道：「她沒事，勞你費心了。」
杜恆霜的視線繞過蕭士及，看見一個男兒打扮的靚麗女子，手裡拎著一個藥箱走進來。她身後跟著歐養娘，還有知畫。一個手裡托著一個小銀盆，一個手裡捧著一盞小銅燈。
蕭士及坐到床邊，伸出一隻手，輕輕搭在杜恆霜柔白的手掌上：「素素是郎中，眼裡只有醫術和病人，你不要多心。」頓了頓，又道：「我當然不用問你這些問題。有關你的事，我知道得恐怕比你都清楚，又何必要問你呢？」
杜恆霜的臉紅了一紅，低聲道：「就算我不記得自己的生辰八字，我也記得及哥哥的生辰八字。」
歐養娘連連點頭，目送蕭士及出去，自己命廚娘將食盒拎回去，等杜恆霜醒了，再熱好送過來。
歐養娘走過來，驚喜地看著杜恆霜，將手裡的小銀盆也放到四方矮几上。
蕭士及順勢將杜恆霜摟了一摟，然後趕緊放開，低聲笑道：「不要勞神了。就算你真的被撞傻了，也沒有關係，我養你一輩子。」
諸素素咯咯一笑，收拾好藥箱，背在身上：「你們哥哥妹妹說話吧。我去外面守著。等士及問完話，我再進來。」說著，大步走了出去。
「及哥哥，怎麼會是你？」杜恆霜驚喜莫名，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杜恆霜這一病，就病了半個月，才終於醒過來。
手掌重重跌落，卻沒有如她所料一樣砸在床上，反而落入一雙溫暖的大手裡面。那手心和指肚還有厚厚的硬繭，刮著她細嫩的掌心。
「看看你的腦子有沒有撞壞。」諸素素臉色有些奇異。
杜恆霜眉尖輕蹙：「做什麼？」
「我的生辰八字？說來聽聽。」蕭士及含笑俯身，將耳朵湊在杜恆霜面前。
蕭士及來到外屋，正好看見方嫵娘帶著杜恆雪快步走進來，忙寒暄幾句，就帶著諸素素告辭而去。
「大小姐又睡過去了？」歐養娘心疼地不得了。
歐養娘大聲吩咐守月洞門的小丫鬟：「大小姐剛醒，你們好好守在這裏，別偷懶耍滑。如果有人擅離職守，讓我知道，立刻趕出去！」
諸素素笑嘻嘻地道：「你們說體己話了？」
歐養娘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問杜恆霜：「大小姐，要不要先吃點東西？你在床上躺了半個月，除了喝點粥，吃些葯，就沒有吃過別的東西。」
蕭士及冷冷地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有人興風作浪，我就該去推波助瀾嗎？——多理那些謠言一個字，都會讓霜兒傷心。」
杜恆霜輕聲在蕭士及耳邊說了八個字。
諸素素咳嗽一聲，用眼神示意歐養娘不要多話，繼續問杜恆霜：「你叫什麼名字？你的生辰？你的籍貫？還有，你最喜歡吃的食物是什麼？最
歐養娘帶著廚娘拎了食盒過來，卻看見杜恆霜已經睡著了，蕭士及坐在床邊，一隻手被杜恆霜的小手緊緊抓著，生怕他跑了一樣。
歐養娘和蕭士及都習以為常，應該不是第一次見到這銀針了。
諸素素笑著道：「不用這麼麻煩吧？士及凡事都不瞞我，你對他說的話，他反正會告訴我的。」
蕭士及終於冷了臉，森然看著諸素素道：「諸郎中，你醫術高明，救了霜兒一命，我自然感激你。但是你要跟著那些不知從哪裡傳出來的謠言說三道四，可別怪我不客氣！」
蕭士及離開杜恆霜的床頭，站了起來，溫言道：「她是長安城裡的郎中諸素素，醫術高明，你的傷，都是她治好的。」
杜恆霜腦子裡昏昏沉沉的，知道自己在發高熱，耳邊聽見有人來來往往，卻聽不清那些人在說什麼。不過就算在暈迷中，她也感覺到有一雙強健的臂彎一直護著她，在她身邊守候著她，像座山一樣，能讓她倚靠。
諸素素心裏咯噔一聲，忙轉圜過來：「我自然是不會相信那些話的。但是這種事，總不會是空穴來風，你想不想去查一查到底是誰在後面興風作浪的？」
知畫「嗯」了一聲，一溜小跑離開屋子，往前面的正院報信去了。
杜恆霜本來躺著的時候還好，一坐起來，立刻覺得眼冒金星，還是暈得緊。
杜恆霜說了這半天話，又費心神琢
「不高興了？」諸素素嘆息：「你別怪我多嘴問那些問題，我是為了你好。如今城裡已經有些話傳出來了，你就算不信那些謠言，也要相信我的醫術吧？就算她沒有被……換魂，但是後腦被撞這回事，可大可小。你總不想娶個傻子回家吧？」
「杜大小姐醒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屋裡響起來。
杜恆霜靠在大引枕上，眸光沉靜，低聲問道：「及哥哥，你也想問我這些問題嗎？」
「不錯，你恢復得很快。」諸素素仔細看了看手裡的銀針，然後放在小銀盆里洗凈，再在小銅燈上燒了燒，消完毒之後才放回藥箱。
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杜恆霜聽著這名字，微微笑道：「諸素素？是個女郎中吧？」
杜恆霜睜開眼睛，觸目見到的，就是蕭士及蘊滿擔憂的雙眸。
杜恆霜更是不解，看向歐養娘。
「當然沒有。」蕭士及的眉頭皺得更深。
裏面屋裡就只剩下蕭士及和杜恆霜兩個人。
「是這樣嗎？及哥哥？」杜恆霜不相信諸素素的話。
「你叫什麼名字？」諸素素又接著問道。
蕭士及笑了笑：「當然不是。素素喜愛說笑，你不要多心。」
杜恆霜看見那銀光閃閃的細針，臉色有些發白，卻沒有退縮。
歐養娘立刻喜笑顏開。對她來說，有胃口了，就是病好了。
諸素素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
知畫將捧著的小銅燈放在銀盆旁邊，看著杜恆霜笑道：「大小姐終於醒了，我去給二小姐和夫人報信去。」
剛剛清醒的時候，杜恆霜還有些不適應蜀錦羅帳里淡煙紫的光線。她輕哼一聲，抬起手掌，企圖遮住自己的雙眼，可是她發現自己的手掌好重，重得她只抬起了一半的距離，就頹然放下。
杜恆霜漸漸明白過來，反問道：「你以為我被撞傻了？當我是傻子？」
「看著我，這是幾？」諸素素對杜恆霜伸出四根手指。
「你才是傻子！」杜恆霜啐了蕭士及一口，卻已經心情舒暢，剛才因那諸素素的態度讓她生出的不快，已經煙消雲散。
「好！好！好！我這就去給你親自煮粥去，還有蕭大少爺送來的一個做淮揚菜的廚娘，正好讓她試一試。」歐養娘看見杜恆霜向她微微點頭，便笑著去了，臨出門的時候，叫了兩個小丫鬟過來，一左一右守在裡屋的月洞門前。
過了一會兒，只有一根銀針導出來一點點發黑的血跡。
諸素素本來正好站在月洞門口。
諸素素連連點頭：「你別對我說這些。回去好好安慰伯母，她才是最介意這些事的人。」
等歐養娘走了，兩個小丫鬟兢兢業業守在月洞門口，如兩尊小小的門神。
諸素素給杜恆霜搭著脈：「嗯，脈象沉穩，氣息雖然有些弱，但是應該是正常現象。你的後腦受過沉
兩個小丫鬟忙應聲說「不敢」。
杜恆霜看了看諸素素，雖然一身男裝，依然不損她靚麗開朗的容顏，又看了看蕭士及，站在諸素素身後，俊美的面龐，高大的身軀，淵停岳峙，如大山般沉穩寬厚。
諸素素笑而不語，一幅諱莫如深的樣子。
歐養娘笑道：「快去吧。大家都擔心半個月了。」
諸素素將杜恆霜頭上的繃帶解開，然後將手裡的銀針扎在杜恆霜腦袋上的幾個穴道之上。
一路上，諸素素屢次旁敲側擊，詢問杜恆霜的狀況。
杜恆霜抿了抿唇，說了聲「四」。
一連串問題連珠炮一樣問過來。
歐養娘也覺得奇怪，問道：「諸郎中，你這是為何？」
杜恆霜有些惱了，不過並沒有發作，淡淡地道：「女兒家的生辰八字不能讓外人知道。你且出去，我將你剛才的問題都說與及哥哥知曉就是了。」
歐養娘扶著杜恆霜坐了起來。
蕭士及輕輕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又把杜恆霜的胳膊放回被子里掖好，站起身道：「養娘，霜兒已經大好了，我也要回去跟我娘說一聲，免得她擔心過甚。這一陣子，大家都吃不好，睡不好，養娘你也好好歇一歇吧。你要病了，霜兒怎麼辦呢？」
杜恆霜放下心來，徵詢地看向蕭士及，同時也看見他有些青白的臉色，和下頜上生出的無數細小的胡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