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妾發初覆額
第072章 生死狀
居然又把話扯回來了。
王小福看見杜恆霜一臉愕然的樣子，心頭暗喜。這個雛兒，還主動送上門，我今兒要是不整治你一頓，我的「王」字就倒著寫！
杜恆霜冷笑道：「這位王娘子真是好笑。剛才說你是跟杜家大小姐換魂了，現在又說是五通神附身，真是神也是你，鬼也是你，裝神弄鬼都由得你。——你說，天底下有沒有這樣便宜的事呢？」
王小福心念電轉之下，馬上做了抉擇，渾身一抖，發出一聲短促卻高頻的尖叫，然後像是恍然大悟的樣子，腳步一軟，跪了下來，對著杜恆霜和蕭士及那邊磕頭：「多謝杜大小姐和蕭大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被那五通神附身了這麼些日子，完全是身不由己，還望兩位不要見怪，原諒我的無心之失。」
還是用箭的！
杜恆霜擰緊了眉頭。怎麼會有這樣不知廉恥的人？！
不怕，現在不招，我還有一招狠的。
女人之間從來沒有過。當然了，大齊的律法也沒有說過女人之間不能簽生死狀。只是如果沒有許紹的幫忙，杜恆霜的這個生死狀請求就算遞上去，也不會這麼快就得到官府的協助批准。
蕭士及有些擔心：「這種事，還是我來做吧。」
「及哥哥，這個附身的妖邪似乎十分厲害，我看光是黑狗血、念經、作法，都奈何不了它。」杜恆霜淡淡地道：「還是換個法子吧。」
可是看杜恆霜現在的架式，似乎她可以用得到的人手還有很多。
高僧和道長開始
杜恆霜抬了抬手，命令杜家的下人「停手」。
兩個男人之間給官府提交生死狀，然後公開決鬥，解決一些難以用其他辦法解決的事情，是從大周一直延續到大齊的普遍做法。
錢伯帶著幾個杜家的下人抱著一捆捆柴禾，從人縫裡擠了進來。
生死狀？！
大家也就姑罔聽之、姑且看之吧。
杜恆霜此舉本來就是為了嚇唬王小福。
大齊一般人家都是信奉鬼神：「中邪」、「撞客」等事情都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妖邪附身的這種解釋也是大家更容易接受的。
王小福看見旁邊拿著火摺子的人已經吹熄了火摺子，忍不住抹了把汗，可是抹到袖子上，儘是腥臭的狗血，心裏也是怒上心頭。
杜恆霜輕嘆一聲：「既然你還是執迷不悟，就不要怨我了。我想過要手下留情的，可是你出爾反爾，心思陰毒，壞我一生的名聲，我若是就這樣輕輕放過你，這輩子也別想抬起頭做人。」
可是還沒等王小福想出幾句俏皮話來譏諷杜恆霜，幾個官差模樣的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衝著他們這邊嚷嚷道：「誰是王小福？」
王小福聽了心裏大樂。誰讓你吃飽了撐的送上門的……
只不過以前都是男人之間進行的。
她下意識想跑，可是那些人虎視耽耽，將她的前後左右圍得滴水不漏，讓她暗暗叫苦。她原以為這種事，是個大家閨秀就不會找
她剛才真是被這個女人嚇住了。其實光天化日之下，王小福真不信杜恆霜能燒死她！
這就是杜恆霜求新任京兆尹許紹辦的事。
王小福尖叫一聲：原來這女人是來真的！
在生死狀上籤了名字的兩個人，只會有一個活下來。而且簽過生死狀，打死對方不算犯法。
「照你這麼說，你剛才說你是被五通神附身，是在說謊了？」杜恆霜瞪圓了眼睛，一派難以置信的樣子。
王小福慢慢站了起來，從柴禾堆里走了出來，看著杜恆霜，一臉凄楚地道：「你贏了，你贏了還不行嗎？我說我是杜家大小姐，你不信。我說我不是，你也不信，你到底是要我怎麼樣？你想我怎樣，你說啊？！——你放心，我不會再去要求跟你換回來了。你就在許家錦衣玉食地住著，我命苦，這輩子只有在這個腌臢的地方混。你只要記得，幫我孝敬娘親……」
「不，這是針對我的局。我不親自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他們會沒完沒了纏著我。——及哥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這件事，你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我一定要自己來。」杜恆霜的聲音溫柔卻堅定，打消了蕭士及的顧慮。
像杜恆霜這樣堂堂正正去官
中了邪只有黑狗血能解之，是大齊民眾的常識認知。
杜恆霜回頭對著後面招了招手。
先是蕭士及多方盤問，打消對方的僥倖心理。然後是黑狗血加身，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再來一個大火堆，如果還不招，就把她當妖邪燒死，看看她還敢不敢嘴硬，繼續說自己是「杜家大小姐」。
蕭士及往前一步，斜踏在杜恆霜前方，擋住王小福一道道刀子似的視線：「嗯，就按咱們商量好的法子。」說著，蕭士及對著後面就要招手。
錢伯恨聲應了，第一個抱著柴禾堆在王小福面前的空地上。然後杜家的下人紛紛跟上，將柴禾堆滿了王小福前後左右的地方。
兩個女人之間的生死決鬥啊！
而先前王小福站出來說她跟某大家閨秀「換魂」這種說法，對長安城的一般民眾來說，其實是有些不可思議的。
杜家的下人就將火摺子又吹熄了。
那官差瞅了媽媽一眼：「你就是王小福？」
杜恆霜盯著王小福看了一會兒，見她雖然驚惶，但是並沒有失措，也沒有馬上就大叫求饒。——難怪能配合別人做這個局，看來她也算是「有膽有識」。
「就架在那妖邪腳下。這妖邪法力深厚，大概要用火燒才能讓它知道厲害。」杜恆霜淡淡地道，對著王小福站的地方指了指：「燒死它。」
王小福呆了一呆，才回過神來，怒道：「真是豈有此理！我不
旁邊縮著的媽媽看見是官差，忙小碎步跑了過來，殷勤問道：「請問官爺有何吩咐？」
「正是。剛才你又是淋狗血，又是要燒死我，我沒辦法啊，只好如你所願，說我是五通神附身了。怎麼樣，現在你滿意了吧？」王小福咯咯笑道，又用袖子抹了一把臉。臉上一半是黑狗血，一半卻露出瑩白的肌膚，看著十分滲人。
不過杜恆霜沒有想到的是，對方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能將錯就錯，說她是被妖邪附身，身不由己了，絲毫沒有招認她的幕後指使人的意思。
圍觀的人群頓時沸騰起來。
一般來說，女人之間有了仇怨，大多用陰私手段，殺人不見血。
杜恆霜往前走了一步，和蕭士及並肩站在一起，輕聲道：「及哥哥，讓我來。」
杜恆霜看了安子常一眼，就對王小福淡淡地道：「你不願意迎戰，也由得你。不過你要想清楚，若是你迎戰，咱們生死由命，誰也不欠誰的。若是你不迎戰，我馬上遞上狀紙，告你賤籍攀污良家子。——後果如何，你自己考慮。」
從大周到大齊，律例都有明確規定。良民犯賤籍，量刑從輕。賤籍犯良民，量刑從重。如王小福這樣以行院妓女的身份侵害杜恆霜這樣良家女子的名聲和利益，最輕的懲罰也會是將她從民妓貶為最低等的營妓，去軍營紅帳裏面迎來送往。
一個下人手裡一晃，一個火摺子迎風而亮，就要往王小福面
王小福從頭到腳被淋得黑黢黢的，那股黑狗血的酸餿氣更是讓她快吐出來了。
「媽媽……」王小福轉頭一看，那媽媽早就溜得比兔子還快，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當然，這個生死狀，必須雙方都簽字。如果王小福不同意迎戰，這個生死狀也是不能成立的。
現在一桶黑狗血一潑，一切妖怪都要現原形了。
知畫馬上大聲吩咐道：「把柴堆架上來！」
那官差大聲道：「不用了。」然後遞給那媽媽一份訴狀一樣的東西：「今日一早，杜家大小姐向衙門遞交了生死狀，要跟你們家王小福以弓箭論生死。——你們迎不迎戰？」
王小福一愣，警惕地看著他們，沒有說話。
這三招一出，就算是個男人，這時候也會被嚇得六神無主，更何況是王小福一個行院女子？
「聽聞杜家大小姐的箭法不錯，你如果是真的杜家大小姐，看見這個比箭定生死的契約，該是高興才對，怎麼會說人家想要你的命呢？」一個穿著靚藍色羅袍的男子從官差後面走了出來，細長的丹鳳眼閃著淡淡的譏諷之色。正是安子常也過來湊熱鬧了。
蕭士及暗嘆一聲。霜兒還是太天真了，跟這種風塵女子講道理，不是與虎謀皮么？她們最擅長的就是胡攪蠻纏、歪曲事實……
「老身不是，王小福是老身的女兒，就在那邊站著。」媽媽回頭看見王小福一身狼狽的樣子，又覺得丟人：「官爺，可否容小女去洗洗乾淨，再去應召？」以為是某官爺看中了王小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