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妾發初覆額
第110章 報李
蕭士及在旁邊踱步，皺著眉頭，不時停下來看諸素素給杜恆霜的左臉上藥。
如今蕭家上上下下，想去大房的院子，都要事先通傳，如果貿貿然闖過去，前幾天那兩個婆子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沒人再敢以身犯險，拿草棍兒去捅老虎的鼻子眼兒。
等屋裡人走光了，諸素素才壓低聲音道：「你們才成親三天，就鬧成現在這個地步，你想過要怎麼做沒有？」
諸素素往屋裡看了一眼。
諸素素看一眼同樣錯愕的蕭士及，繼續火上澆油：「你婆母很生氣，說是你的錯，要蕭大哥把你休掉。」
諸素素頭一次沒有搬弄是非，卻被人扣上搬弄是非的帽子，也來了氣性，冷笑道：「誰撒謊，誰是那河裡的爛王八！」
「其實是二房的親戚，你大可不必收留她們。給筆銀子，打發出去自己住不行么？反正都在一個城裡，她們過來串門也方便，犯得著一定要住在一起？」諸素素是習慣小家庭一家一戶過日子的，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她一向是敬謝不敏。當年她看中蕭士及，除了他生得好看以外，就是看中他家庭成員簡單。
蕭嫣然平日里有四個大丫鬟，八個小丫鬟，還有兩個婆子，管院子里的規矩。其他粗使的丫鬟和婆子不計在內。
杜恆霜忙側身避開，又讓知畫將蕭嫣然扶起來，含笑道：「使不得，使不得，這個禮我可受不起。」
這就不是拒絕了。
杜恆霜扯了扯諸素素的衣襟
杜恆霜送她到雕花地罩的帘子旁邊，將自己隱在帘子後面，跟諸素素道別。
諸素素同情地點點頭，低聲道：「千真萬確。我一點沒誇大，反而縮小了。我要把你婆母的原話說出來，你得氣死。」
聽見蕭嫣然吩咐，小丫鬟不用人催，咚咚咚咚地順著抄手游廊，往大房的院子跑去。
諸素素坐在旁邊指點，一邊說起了二房的事兒。
杜恆霜也想笑，可是牽動左頰，到底有些不適。
龍香葉陰著臉，看著諸素素遠去的背影，躊躇半晌，對蕭泰及伸出手：「帶我去看看你媳婦。」
她左頰上的紅腫消散之前，她是不可能出得了這個院門了。
當然，後來龍香葉這個寡母，生生把諸素素嚇退了。——有那樣一個媽，蕭士及再好她也不想嫁。
大嫂那邊，娘是肯定不會去的。
蕭嫣然漲紅了臉，絞著手指囁嚅半天，道：「那我給大嫂陪不是，行不？」
娘向來疼二哥，連帶對二嫂也和顏悅色。這一次，大概是知道二嫂吃了虧，所以去給安慰二嫂去了。
「我信你的話。婆母大概是恨我入骨了。」杜恆霜嘆了口氣，語氣越發寂寥。
蕭嫣然拿出帕子握在手裡，帶著丫鬟婆子去看大嫂。
說得屋裡的人忍不住想笑。
龍香葉看上去老是病歪歪的
杜恆霜十分感激，對諸素素道：「為了我，讓你說白話，我真是過意不去。」
杜恆霜托著左腮靠坐著長榻上的香榧木矮几，苦笑道：「我想有什麼用？還要看大爺的。他要是沒個主意，我一個女人家，也只有回娘家了。」
杜恆霜倒是愣住了：「小產？真的小產了？」心裏很不是滋味兒，捂著臉慢慢地低下頭。
諸素素一邊收拾藥箱，一邊把剛才在蕭泰及和關芸蓮的院子里見到的事兒也說了一遍，末了囑咐杜恆霜：「小心二房的那位表小姐。那可是個人小心大的丫頭。」
蕭嫣然帶著丫鬟婆子過來給龍香葉請安，在院門口聽說娘去二哥的院子了，低頭想了想。
姑嫂正說著話，就聽見外面有婆子來傳話：「大爺，老夫人讓大爺過去一趟，說有話吩咐。」
蕭士及深深地看了杜恆霜一眼，轉身掀開帘子，走到雕花地罩外面坐下來，伸手叫來一個婆子，讓她去老夫人的院子打探一下消息。
今日里跟她出來的，是兩個大丫鬟，一個小丫鬟，還有一個管院婆子。
外屋裡，出去探信的婆子回來，對蕭士及一五一十說了從正房院子打探回來的消息。
「我看看，應該不是。」諸素素笑著走過來，放下藥箱，
諸素素一進門看見杜恆霜的臉，唬得差點跌個跟斗，驚訝道：「不會吧？一巴掌就能打成這樣？老夫人難道練就了鐵砂掌？」
諸素素已經先一步坐在杜恆霜房裡了。
成親三天就回娘家長住，這親還有什麼意思？
蕭嫣然想到今日在中堂的那一幕，有些不安，對自己的丫鬟婆子吩咐道：「去大哥院子里通傳一聲，就說我要來看看大嫂，問大哥可不可以。」
杜恆霜倒是不好跟諸素素討論小叔子的床帷中事，訕訕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不一會兒就回來傳話：「三小姐，大爺說了，天晚了，明兒再看也行。」
杜恆霜自然愛惜容顏，忙讓知畫用火把膏藥烤了，敷在自己臉上。
諸素素知道，這裏說的「痄腮」，就是中醫說的「大頭瘟」，也是後世說的流行性腮腺炎，腫個大腮幫子，疼得不能吃東西。
「諸素素！」蕭士及怒吼一聲：「我一向擔待你，你不要不知好歹，搬弄是非！」
顯然不太相信諸素素的話。
蕭嫣然帶來的丫鬟婆子都被阻在外屋，知畫親自帶著她一個人來到裡屋，見杜恆霜。
杜恆霜皺眉，牽動了左頰的傷痛，咧了咧嘴：「如果她們真的調三窩四，挑撥大爺和二爺的兄弟之情，當然是不會留的，一定要趕出去。不過現在還早，我才剛嫁過來，對家裡的情形
杜恆霜會意，揮手讓知畫和歐養娘都下去。
蕭嫣然對大嫂居然擺這麼大的架子有些不以為然，可是來到裡間一見杜恆霜的臉，立刻明白了，忙將右手放在腰間，給杜恆霜端端正正行了一個福禮：「大嫂，我是來替我娘給大嫂陪不是的。」
諸素素嗐了一聲，輕輕推了杜恆霜一把：「我哪有說白話？我說的是事實。蕭家這位二爺通人事太早了，他以後的子嗣，絕對不會太容易。」
杜恆霜倒是笑了，捂著左頰上的膏藥，只覺得那膏藥熱得發燙，燙的臉上一陣陣抽痛。可是臉上抽痛，比心裏抽痛要強。
多疼倒也說不上，就是火辣辣的，當然也很沒臉。
屋子裡，杜恆霜正色問諸素素：「素素，我婆母真的是這麼說的？」
「你們家二弟妹剛剛小產了。」諸素素的口氣，就跟「我今天多吃了一碗飯」，或者「今天下雨了」一樣自然。
居然跟諸素素說得一樣，而且原話要更加不堪。
又過一會兒，蕭嫣然帶著丫鬟婆子過來了。
諸素素嗤笑一聲：「十二怎麼啦？你可別說，甘羅十一就當宰相了。她十二歲，搶個把男人不在話下。而且你沒看見她那張臉，狐媚厴道的，現在才十二，就是美人胚子，以後長大了，還得了？」
諸素素也不好越俎代庖，只是對杜恆霜低聲道
諸素素剛好收拾好藥箱要走。
「不是痄腮，就是被打的。我這裡有藥膏，你貼上，每天換三次，過幾天就好了。我包你不僅紅腫全退，而且皮子更加雪白。」諸素素笑嘻嘻地道，從藥箱取出一沓自製的膏藥。她在豪門世家行走有幾年了，這種敷臉的膏藥，是最受豪門少婦們鍾愛的藥品之一，不僅見效快，而且能夠嫩膚養顏。
杜恆霜才到蕭家三天，對陳月嬌只見過一次，對她沒有什麼印象。不過她知道諸素素跟蕭家來往的時間長，她對蕭家的了解，比自己深多了，就趕著問了一句：「她才十二吧？跟我妹子差不多大。」
蕭泰及大喜，扶著龍香葉的胳膊，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往自己的院子里行去。
這樣一來，大哥豈不寒心？大嫂豈不更加難受？
杜恆霜兀自不太相信：「有這麼厲害？不過是個親戚，給她訂門親事，將來嫁出去就完事了。」最主要是陳月嬌沒有犯過什麼錯，或者說，沒有露出過馬腳，龍香葉又喜歡她們母女倆，不能隨便將她們趕出去。
「少奶奶這個傷，看上去跟痄腮似的，會不會是真的生病了？」歐養娘十分擔心，在旁邊搓著手團團轉。
蕭士及愕然許久，才重重地坐回交椅上，痛苦地撐著頭，揮手讓那婆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