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妾發初覆額
第131章 爭執
知畫進來服侍的時候，看見杜恆霜紅腫的眼，忙道：「大少奶奶先去洗漱，奴婢去撥幾個雞子兒過來，給大少奶奶敷眼睛。」
陳月嬌心裏一動，眯著眼看向龍淑芝的背影，悄悄從龍香葉房裡退下，跟著龍淑芝去了。
在一起過日子，磕磕碰碰總是有的。
關氏臉上浮起一絲勝利的微笑。
過了就好了。
大房倒了霉，二房能好到哪裡去？
果然杜恆霜又道：「這一次讓二弟妹受了委屈，完全是因為我照應不周。娘也知道，外院的事兒太多，還有大爺在外面應酬的事兒，都要打理，一時顧不過來是有的。二弟妹管家束手束腳，也是因為這個家不是她的，她當得沒趣兒，也怨不得她不平則鳴。」
第二天去龍香葉那裡請安的時候，趁著蕭泰及、關芸蓮、陳月嬌、金姨媽，還有龍淑芝都在，笑著道：「娘，媳婦有些話要說，不知道娘方不方便。」
歐養娘滿臉含笑地摩索著杜恆霜的頭：「那是出嫁以前啊。女人，出了嫁，身價就跌一半，指望男人還和出嫁之前一樣，是不可能的。像姑爺那樣，已經極難得了，你要知足。再說，你確實有不對的地方，怨不得姑爺埋怨你，他是男人，在外面要做人的。」
歐養娘知道昨日的事，悄悄過來勸道：「霜兒，這件事，你實有不對的地方，不該說那些話。姑爺生氣，你讓他說幾句，再賠個不是，何必硬跟他頂撞呢？婦人身段要柔和一點，你老這樣硬邦邦的，時日長了，男人就厭棄了。」
蕭泰及卻不置可否。
龍淑芝馬上緊張地問道：「二表哥，你生病了？要不要回去歇著？我去給你燉紅糖薑湯。」說著也不叫人，自己出去旁邊的耳房搗哧去了。
這邊蕭士及回了屋子，看見杜恆霜已經卸了釵環，半坐在床上捧著一本書看。
杜恆霜有些詫異，飛快掃了對方一眼，見對方笑容滿面，又道：「話雖如
龍香葉當然不許，正要發作，只聽杜恆霜又道：「只是將產業分開，大家還是住在一起。方便你們盡孝，也不讓娘掛心。大家一起住，但是各過各的，二弟妹這個家，就能當得名正言順。我另送你們一處宅子，不過不在永寧坊，而是五里以外的勝業坊。你們看如何？」
陳月嬌卻見勢不妙，知道杜恆霜八成還有后招，忍不住想咳嗽，卻被金姨媽用眼神止住，只好閉嘴。
想這樣就打發他們一家子，實在是算盤打得太精了。
這下子蕭泰及也聽出不對勁，拿拳頭捂住嘴，輕輕咳嗽一聲。
自從杜恆霜管了外院，把持內院進出的銀錢，關氏這個家就當得很是不倫不類。那些下人都是刺兒頭，逐漸不服管束，給了她許多氣受。她拼著大家沒臉，在龍香葉的壽筵上鬧了一出，也是被氣得恨了，顧不上臉面。
杜恆霜有了蕭士及撐腰，心下大定。
杜恆霜被歐養娘勸的終於沒了脾氣，最後答應向蕭士及道歉。
龍淑芝還是小孩兒心性，聞言撇了撇嘴，沒怎麼聽進去。
婆母還在，讓他們分出去單過肯定不行，那就分產不分居，大家還是住在一起，但是各過各的。
杜恆霜本來惴惴的，也是擔心丟了面子，見蕭士及這樣，又笑了，啐道：「你不用作好作歹像生兒，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你直接打發我算了。我這個做媳婦的，既不會管家，又不會哄人，可是讓你吃虧了。」
杜恆霜這次心下有愧，沒有如上兩次一樣推拒，咬著牙關任蕭士及在自己身上施為，漸漸也沒有那麼疼了，最後還被蕭士及弄到失聲叫了兩聲，聽得蕭士及心下大樂，越發使出手段，折騰了半夜才放過杜恆霜。
還不如分家算了。
杜恆霜失望地躺下，眼睜睜地看著帳頂上盤龍金繡的和合二仙圖，再也睡不著…
「你！」蕭士及更生氣了。都嫁人了，還這麼硬邦邦的，就不能軟乎一點，跟自己說幾句軟話？男人的面子最重要，今日在同僚那裡出了大丑，明日還不知道要如何應對，居然這姑奶奶也惱了。
晚上蕭士及回來，杜恆霜悄悄問了他。
杜恆霜一聽也火了。她又不是有意的？也就一個月沒有撥銀子，就被關氏做張做致地拿住把柄，在眾賓客那裡出她的大丑，她心裏已經夠窩火了，又有些心虛，正彷徨無助的時候，回來還要被蕭士及埋怨，一時逆反心理上來，忍不住冷笑道：「是，我給你丟臉了，你把身家拿回去啊？——整幅身家託付於我，我真是受不起。當誰稀罕你那點子銀子似的！蕭士及，我跟你說，別的女人看上你的身家，我杜恆霜可不放在眼裡！」
蕭士及一聽也覺得合適，就算這一次分不了，給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點顏色看看，免得把他們當冤大頭，還要給他們看臉色。
杜恆霜就點頭道：「論理現在不該提這話。可是上次娘壽辰，媳婦因忘了給內院撥銀子，讓二弟妹管家難做，也讓娘堵了心，是媳婦的不是，媳婦給娘賠禮。」說著盈盈下拜，給龍香葉行了大禮。
出來的時候，杜恆霜的腦袋已經一搭一搭的，手裡的書都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
蕭士及是老大，奉養父母是應該的，照顧兄妹也是應該的。
杜恆霜看見蕭士及緊繃的臉色，知道他有心事，忙問道：「你怎麼啦？娘罵你了？」
「話不能這麼說，別人雖好，可是我就心愛你這種『既不會管家，又不會哄人』的媳婦。」蕭士及調笑著，伸手將杜恆霜抱上床。
晚上蕭士及回來，杜恆霜趁著沒人的時候，對蕭士及低聲道：「昨夜是我不對，讓大爺為難了。」說完淚如雨下。
跟關氏罰的一樣，也算公平，就連蕭泰及也點頭。
蕭
蕭士及一聽也心軟了。杜恆霜一直是他捧在手心裏的寶貝，昨兒為了外人，就給她沒臉，其實是中了別人的圈套，忙道：「我也有不是。其實昨兒的事，也不是什麼大事，有人居心叵測，故意生事，也是我一時生氣，沒有想到這一層，讓大少奶奶昨兒生氣了。我給大少奶奶賠禮道歉。」說著，長揖在地。
龍香葉笑眯眯地道：「有什麼話就說吧。」
蕭士及的氣退了，杜恆霜的氣卻還沒有退，當然不是針對蕭士及，而是二房，特別是二弟妹關氏。
龍香葉嘆口氣，叫了丫鬟過來服侍她們睡下。
杜恆霜倦極而眠，第二天起床，兩頰紅粉菲菲，春色滿臉。
「嗯，天色不早了，睡吧。」蕭士及本來想說話，看見杜恆霜這個樣子，無可奈何地將話頭掩住。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杜恆霜還沒有嫁過來，龍香葉也沒有打別的主意，所以沒有把這個龍淑芝留下來住。陳月嬌對她的情況不了解。想到這一次，因為杜恆霜活了下來，似乎改變了許多事情，陳月嬌已經在暗暗警醒，不能插手太多，不然她的重生就一點優勢都沒有了。
他也是藉著一股酒勁兒，才跟杜恆霜鬧的。
不問還好，一問蕭士及的火氣就上來了。
「哦，這事兒，不是什麼大事。過了就過了，以後注意些兒。你是頭一次當家，一時照顧不過來也是有的。」龍香葉出奇地好說話。
龍淑芝低了頭，半晌才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敷衍著點點頭。
龍淑芝別過頭，不讓龍香葉看見她臉上的紅暈。
杜恆霜一夜未睡，早上也後悔昨夜不該說那些刺人心窩子的話，本想早上服個軟，可是聽見蕭士及進到床里，在她床前站了半天也不說話，又怕又氣，又哭了一場才起身。
杜恆霜更氣，捶著床道：「有本事你一輩子不說話，不回來這個床上
聽說分產不分居，還能再得一處宅子，關氏就有些心動。
覷眼看對面的帳幔，紋風不動，不知道杜恆霜怎樣了。
但是不能一邊吃著大房，用著大房的，還時不時就跟大房使袢子，看大房的笑話兒。
銀子無論是在外院，還是在內院，都是大房的。
氣得從床上翻身坐起來，雙頰紅的似火一樣，怒瞪著蕭士及。
第二天天亮，蕭士及醒來，想起昨夜的事，開始後悔。
勝業坊的宅子雖好，哪裡比得上永寧坊的這處大宅？里院相套，抵得上外面四五處的宅院。
「不是，娘沒有說什麼。只是，只是你是當家人，怎麼能出這樣大的簍子？今兒在娘那裡，我沒有說你的不是，可是你自己也當好好想想，為人媳婦，我又將整幅身家託付於你，不說你做得滴水不漏，但是不要走了大褶兒總行吧？——今天來的客人，好多是我的同僚，明天你讓我去毅郡王府，怎麼抬得起頭？」蕭士及終於將不滿說了出來。
杜恆霜被驚醒了。抬頭看見是蕭士及，輕輕唔了一聲：「你回來了？」
她自問一向對關氏不薄，就這一次忘了往內院送銀子，就被她抓住把柄，給了她一個好大的沒臉。
她怎麼好意思這麼做？
龍淑芝臉上的紅暈慢慢消退，變得蒼白，她抬頭，下頜尖尖，更顯得一雙眼睛大的嚇人：「三姑母，您是大表哥的娘親，您多幫襯我們家，不就行了嗎？——我，我，我不想做妾。」說完咬著下唇，心有不甘地看著龍香葉。
分了家，大房就不用管二房的日常開銷了。二房當家，也就是當關芸蓮自己的家，不用管到大房頭上。
做錯事還有理了！
龍香葉是過來人，哪裡不知道龍淑芝的想法，又不好點破，只能繞著圈子的勸：「淑芝，姑母不會害你。跟著老大，可能名份上差點，但是假以時日，比你二表哥強多了。——你家裡的情況，你也明白，你爹娘先
蕭士及輕輕走過去，放下帳幔，脫鞋上床，將杜恆霜抱著放下，躺到枕頭上。
剛成親的夫妻，怎會沒有波折呢？
兩家人這樣住在一起，跟烏眼雞似的鬥來鬥去，有什麼意思？
杜恆霜一整天都心神不寧，家事料理完，就歪坐在榻上發獃，看著窗外的天空出神。
蕭士及翻個身，背對著杜恆霜，不理她的話，慢慢睡著了。
「唉，若是姑母有本事，哪會讓你去走這條路？這不是沒法子嗎？娘，哼，娘親哪有自己的女人的重要。好孩子，聽姑母一句話，只要能把男人抓在手裡，名份不重要。沒了男人的心，你就是個天仙，男人三五日也就膩味了。」
蕭士及起身，躋了鞋，走入對面的床帳，看見杜恆霜也面對裏面睡著，一動不動，有心想說幾句，又拉不下臉面，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兒，自去洗漱，吃完早食就出去了。
龍香葉的內室外間，杜恆霜站在燈下，燭光映在她臉上，玉色動人，含笑道：「為了不讓二弟妹再受委屈，能夠真正當家作主，媳婦想著，咱們不如趁著娘還在，還是把家分了吧。」
蕭泰及在心裏哼了一聲，笑著道：「大嫂為我們蕭家，真是鞠躬盡瘁啊。不過我們蕭家的事，就算分家，也要大哥出面吧？大嫂這樣說，大哥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
說得杜恆霜的眼淚又掉了下來，轉身撲到歐養娘懷裡，抽泣著道：「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都是護著我，不會這樣罵我。」
蕭士及掀開被子，一言不發地下了床，去對面的榻上躺著去了。
歐養娘進來看見，知道小夫妻是和好了，心裏也高興。
銀子她杜恆霜出得起，但是這個氣她受不起，還有每天的擔驚受怕，不知道還會給她捅什麼簍子，想想就不舒服。
大表哥雖好，可是冷冰冰的，哪有二表哥小意殷勤？今天還看了她好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