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172章 巧合
「二爺，我看在大爺份上，尊稱你一聲二爺，可是這裡是大房，咱們已經是分了家的。我是大少奶奶的陪房，不是蕭家的奴婢。說我以下犯上，你也該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資格說這話！」歐養娘冷冷地道。
蕭泰及看見陳月嬌進來，立刻面罩寒霜，冷然道：「把門關上。」
蕭泰及沒有法子，只好點頭道：「我不會主持喪事。還是表妹來幫我這個忙吧。反正她是你表姐，你欠她的，就算是你補償她吧。」
陳月嬌一躍而起，隨手拿起一塊抹布，將那死老鼠裹起來，扔到灶膛裏面，然後點燃柴禾，扔到裏面燒起來。
蕭泰及憤怒地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親眼看見的！」
金姨媽轉身走了，陳月嬌索性在廚房裡面的東西能燒的都扔在灶膛裏面都燒了。
一夜過後，陳月嬌也發起燒來。
但是怎麼會成了鼠疫呢？
「娘，你快出去。我把這些柴火燒完了就走。這個廚房不能用了，等過幾天，我讓人來把這裏拆了，蓋個小佛堂。」陳月嬌結結巴巴地道。
「這種事怎麼可能說白話？你們要不要去我家看看，上房成了靈堂，芸蓮正等著你們去給她上香呢！」蕭泰及冷笑著指著窗外說道。
蕭泰及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背著手道：「她們是大房的下人，當然是站在你這邊，不能作證。」
陳月嬌勉強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竟是比哭還難看。
只見一隻黝黑的死老鼠順著紛紛揚揚的糯米粉落在案板上。
蕭泰及冷笑道：「是，我二房有天大的寶貝，需要大嫂費盡心思，將芸蓮置於死地，才能得到。——這種廢話，你騙鬼呢？！」
金姨媽點點頭：「這才是正理。咱們家如今吃穿不愁，確實應該修個佛堂。」
蕭泰及閉了閉眼，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天空，將他從下人那裡打聽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陳月嬌沉吟半晌，道：「你現在先回去主持喪事，我回去收拾收拾，跟我娘說一聲，然後和我娘一起去給我表姐上香。」
而此時杜恆霜躺在正院上房的內室里，卻逐漸從低熱轉為高燒。
蕭泰及臉色陰沉下來，對龍淑芝道：「陳家
歐養娘這才覺得出了一口惡氣。
「怎麼啦？」金姨媽走了進來，看了看那堆糯米粉，眉頭皺得更緊：「這都是好東西，還能吃呢，你怎麼就全倒出來了？」
蕭泰及回頭，看見龍淑芝來了，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點頭道：「過來坐。」又問她：「陳家表妹那邊，你有沒有照我的話去送信？」
那兩個婆子笑道：「我們可以作證，養娘絕對沒有動手。」
蕭泰及握了握她的手，似乎要從她柔軟的手掌里汲取著力量，點頭道：「好，我送你回去。」
金姨媽站在廚房門口，皺著眉頭道：「你不是說這個廚房不能用了嗎？怎麼又過來燒火？」
龍淑芝打了個寒噤，搖頭道：「我害怕，我就不去。」說著扯了扯蕭泰及的衣襟：「二表哥，你送我回去吧。」
龍淑芝尖叫一聲，雙手捂住耳朵，躲到陳月嬌身後瑟瑟發抖，哀求道：「二表哥，你別這麼說，怪滲人的……」
蕭泰及冷笑：「不信你自己去看。」
她在床上躺了四五天，到關芸蓮頭七的時候，就徹底好了，換上素服，帶著金姨媽一起來到蕭家，送關芸蓮最後一程。
陳月嬌聽了半天，皺眉道：「我覺得有蹊蹺。諸素素和杜恆霜關係一向親密。她們兩人聯手，將二房把持起來，什麼事做不出來？」
「……看見了沒有？哪裡有被打的印子？你娘年紀大了，暈過去有什麼奇怪？也許是走路自己摔暈的，或者是撞門框上撞暈的。也或者她是發了羊顛風，自己咬舌頭暈了。——我隨便想一想，就能想出十七八種暈過去的理由。非說是我打暈的，二爺，您是不是要去找郎中看看眼神了？」歐養娘冷嘲熱諷，激得蕭泰及幾乎暴跳如雷。
歐養娘不屑地嗤笑一聲，轉頭問院門口守門的兩個婆子：「你們看見我有打人嗎？」
她恍惚記得，鼠疫是從死老鼠身上傳播開的，而關芸蓮明明沒有接觸過死老鼠。——她家連貓都沒有，怎麼會有死老鼠？！
龍淑芝看見蕭泰及挺拔的背影，滿心歡喜地迎上去，問道：「二表哥，你來了
這時候，茶室的門被推開，一身湖藍衣裙，頭插一支赤金步搖的陳月嬌裊裊娜娜走了進來，笑著頷首道：「喲，我是來得不巧了，你們哥哥妹妹的，我可是打擾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離開蕭家，去了自己的一個鋪子。從那鋪子的後門，他匆匆改裝，找人給龍淑芝送了信，約她到一處茶樓說話。
陳月嬌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她也知道，這個理由比較牽強，可是有些時候，不是要找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而是只要有空子，就能鑽！
蕭泰及伸手將她從陳月嬌身後拽了過來，怒道：「你還敢躲到她身後？你不怕她施個法兒，也讓你馬上見閻王？！」
龍淑芝看著蕭泰及的樣兒，心裏酸溜溜地，撇了撇嘴道：「怎麼？你心疼了？後悔了？」
蕭泰及見龍淑芝這樣傷心，又有些心軟，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蕭泰及站起身來，目光陰騭地看著歐養娘，冷笑道：「就算你的賣身契不在蕭家，可是我娘是你主子的婆母，比你主子還高一等。——你敢打我娘，就是以下犯上！」
蕭泰及沒有進二房的內院，但是他在二重門前仔細瞧過，而且陳月嬌通過龍淑芝也提醒過他，不要跟生病的關芸蓮多接觸。
龍香葉的臉上光滑平順，不僅沒有紅腫，而且連五指印都沒有。
怎麼會有一隻死老鼠夾在糯米粉里？！
龍淑芝今年十四歲，關芸蓮病上兩年去世，龍淑芝已經十六七，出嫁正好。
蕭泰及大步走過來，一拍桌子，怒道：「你做得好事！你到底對芸蓮做了什麼？！」
陳月嬌急匆匆回到自己家，馬上跑到被她封了的廚房裡，將那袋她用來做點心的糯米粉從袋子里倒了出來。
陳月嬌有些欲哭無淚的感覺。
她不後悔弄死關芸蓮，可是她害怕，害怕導致關芸蓮致死的原因，是萬萬碰不得的鼠疫……
歐養娘輕輕拍了拍手，面無表情地道：「二爺，亂說話也不怕閃了舌頭。請問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打了你娘？」
那種烈性傳染病，可是不長眼睛的，不管你是誰，碰著就得死……
將龍香葉放到萱榮堂的床上躺好，蕭泰
蕭泰及一下子愣住了。
陳月嬌咯咯一笑，單手支頤，撐在小茶桌上，眼風斜斜，看著蕭泰及道：「怎麼啦？你心疼了？後悔了？」居然跟龍淑芝的問話一模一樣。
不過她的神智還算清醒，她知道，自己大概是感染了風寒，而不是「傷寒」。
陳月嬌到了這個時候，反而冷靜下來，柔聲對蕭泰及道：「你別慌，先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泰及一拍桌子，低聲斥道：「正是個屁！——她死了！昨天就死了！從你家回去，只過了一天一夜，她就死了！」
「難道我娘是自己暈過去的？你看她臉上，被你打得……」蕭泰及彎下腰，將暈過去的龍香葉扶起來，給歐養娘看龍香葉的臉。
「諸素素一直在我家裡。她的醫術，有目共睹。」蕭泰及長嘆一聲，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因為她擔心害怕，精神緊張，自然容易風邪入侵。
她自己不會也感染上了吧？
「你說，你是不是做了別的手腳？不然怎麼會未卜先知，讓我不要回內院住？」蕭泰及面色猙獰，心頭又悔又怕。
龍淑芝聽從蕭泰及的吩咐，也跟陳月嬌送了信，才坐車來到他們經常見面的茶樓。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關芸蓮居然會死得這樣快，聽起來，跟那種曾經讓人談虎色變的「黑死病」，也就是鼠疫差不多……
好在太子和太子妃知道她病了，很是關切，派了最好的大夫去給她瞧病。
龍淑芝見蕭泰及和陳月嬌爭得不可開交，忙怯生生地打圓場：「好了好了，會不會是一場誤會？也許你妻子就是突然病情轉得嚴重起來。你們又沒有及時請郎中……」
陳月嬌面上強作鎮定，心裏卻很有些心虛。
「風寒？——我看是傷寒吧！」蕭泰及衝著陳月嬌揮了揮拳頭：「我的院子，現在被諸素素封得死死的，到處撒著石灰，院子里還有火堆，將芸蓮的東西統統燒了，你說，到底是什麼病，需要這樣做？！」
陳月嬌忍著胸中翻滾的怒氣，
陳月嬌霍地從茶桌前站起來，聲音顫抖著問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怎麼會現在就死了？」她明明只是讓老鼠在她做點心的那些食材裏面爬了爬而已，絕對沒有那麼嚴重的後果啊……
蕭泰及窒了窒，才一字一句沉聲道：「你不是說，她會卧床不起，病上兩年嗎？」
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差錯，居然釀成這樣大的後果。
外面的天已黑，蕭泰及回到自己二房的內院門口張了一眼，就回外院歇息去了。
陳月嬌點頭。「正是。她會卧床不起，逐漸衰竭。」這是她從「陳月嬌」上一世的記憶里尋到的法子，利用老鼠，讓關芸蓮染上不治之症。
「是啊，所以我問你是不是後悔了。如果你後悔了，你趕緊去請好郎中，給她抓好葯，她很快就能好起來。」龍淑芝說著說著，忍不住掉下淚來，捂著臉道：「你既然放不下她，為何又要招惹我？我是絕對不會給你做妾的。——就算是做填房，我爹娘都不一定會願意。為了和你在一起，我推了多少上門求親的好人家……二表哥，你可不能負了我……」
陳月嬌臉色發白，惱道：「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可以保證，我絕對沒有對她做什麼！就是讓她染上一點風寒而已！」
陳月嬌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看著那隻開始發臭的死老鼠，兩眼瞪得大大的，眼裡滿是恐懼，全身不停地哆嗦著，難以抑制。
關芸蓮的病，她本來以為盡在掌握之中，是跟時疫差不多的一般傳染病，有一定傳染性，也算是不治之症，但是並不會馬上就死，而是會和慢性病一樣慢慢拖死病人。
陳月嬌沒有理會蕭泰及，自己先出了茶室的門，急匆匆往樓下走去。
「什麼？！」陳月嬌和龍淑芝一起驚叫起來。
龍淑芝看著陳月嬌遠去的背影，低聲問道：「二表哥，二表嫂真的死了
然後又從外面拎進來一桶石灰，在廚房裡裡外外撒成一片雪白。再親手將廚房反鎖，不許任何人進去。
蕭泰及忍得滿臉紫漲，才沒有衝過去打歐養娘一拳。
龍淑芝走到蕭泰及身邊，跟他並肩而立，看著窗外的街景，笑著道：「二表哥，為何要叫陳家表妹一起過來？」
她覺得，自己是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將妖魔鬼怪都放出來了……
陳月嬌的喉頭髮出幾聲荷荷的聲音，似乎說不出話來。
當然她也知道，老鼠身上帶的病菌，的確不是好相與的，所以她十分小心謹慎。自從定下這個神不知、鬼不覺的計策之後，她就非常小心，從來不再用這個廚房給自己和娘親做飯，這裏的一切，都是給關芸蓮吃的……
「嬌兒，你在做什麼？」金姨媽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我不跟你一般見識。——這筆帳，我記著了。」蕭泰及拿手指頭往歐養娘面前點了點，便帶著龍香葉回萱榮堂。
可是現在關芸蓮突然死了，龍淑芝還不到出嫁的年齡……
陳月嬌的上下兩排牙齒咬的咯咯直響。
歐養娘既然敢直接抽龍香葉大耳刮子，就不怕這些後果。
「你老實跟我說，你到底對芸蓮做了什麼？若是不說，我現在就去報官，說你害死了我妻子！」蕭泰及眯著眼睛，對陳月嬌低聲威脅道。
陳月嬌的面色淡了下來，回身關上門，走到桌前坐下，看著桌上幾樣茶點，問道：「怎麼啦？你這副喪氣樣兒？」
歐養娘也針鋒相對地道：「你是你娘的兒子，你當然站在你娘這邊，你的話也不能當做證據。」
聽得龍淑芝連忙躲到蕭泰及身後，從他背後探頭看著陳月嬌，小心翼翼地道：「陳家表妹，你不會這樣絕吧？」
她們歐陽家獨門掌摑大法，能讓人痛得暈過去，但是外面看不到一點痕迹，別說紅腫破皮，就連慣常的手指印都沒有。
蕭泰及別過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你不是告訴我，陳家表妹有法子讓芸蓮染病，然後拖了一兩年，她就自然不行了。」
蕭泰及背著手站在茶樓的窗口前，看著窗外的街景出神。
諸素素心急如焚，不顧一切地給杜恆霜用上陳芥菜鹵，而且加大了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