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220章 隱瞞
許言輝雖然同情杜恆雪的遭遇，也惱恨孫家不把他們許家放在眼裡，但是也沒有想太多。橫豎杜恆霜已經活著回來了，他也別無所求。對杜恆雪，他一直惱著她。就是因為她，自己的弟弟才去朔北從軍。幸虧弟弟在朔北闖出一番名頭，若是他有個好歹，就連許言輝都要恨杜恆雪一輩子……
許言輝看著許言邦這般氣勢洶洶的樣子，心裏咯噔一下，忙追上去道：「二弟你等等我！」
許言邦早憋了一肚子氣，一拳頭將許言輝隔開，伸出手指指著方嫵娘，對許言輝怒道：「你拉我做什麼？——難道這個女人一點都不知道她女兒遭的罪？！」
許紹求之不得，正想讓小兒子跟蕭士及和杜恆霜多親近親近，就捋著鬍鬚點點頭，道：「柱國侯府大宴賓客，我們當然要去捧場。大家都去，都去！」
許言邦點點頭，轉頭看向方嫵娘，一字一句地道：「你給你女兒挑中的好女婿，好婆家！——寒冬臘月，你女兒在孫家，要用冰涼的井水淘米做飯，大雪天，她要去鑿冰取水，回來洗被單。家裡所有的家事，都由她一個人操持。孫家人所有的飯菜，也要由她一個人下廚！你那好親家，讓她的丫鬟先有身孕不說，還給雪兒下藥，讓她得了『宮寒之症』！」
許言邦更加驚訝：「你竟然什麼都不知道？！——你大女兒將你二女兒從她婆家接出來，住到她家，住了一個多月，你竟然沒有想想有什麼原因？！」
許紹厲聲道：「言邦！有話出去說！你嚇倒你弟弟了！」
方嫵娘對許言輝和許言邦兄弟倆的指桑罵槐本來已經習慣了，可是今兒一聽，居然跟往日不一
許紹咳嗽一聲，站起來道：「沒什麼。」然後叫許言輝和許言邦：「有話到書房裡說。」
說著，方嫵娘又警告許言邦：「我跟你說，我女兒已經嫁人了，你不要再去歪纏她。若是因此讓她婆家難做，我可不會饒了你！」
許紹別過頭去，不敢和方嫵娘的眼神對視。
許言邦腳步不停，很快來到方嫵娘的正院上房。
方嫵娘立刻一陣風一樣離了東次間，帶著一群丫鬟婆子往外面走去。
方嫵娘的臉色一下子失去了血色，變得雪白。她哆嗦著嘴唇，難以置信地後退了兩步，放開了懷裡的小兒子，問道：「你不要胡說八道……我不信……我不信……」說著，又看向許紹：「老爺，你說，他是不是在說白話？他是不是在騙人？！」
方嫵娘抬頭，看見是許言邦一臉怒氣地看著她，忙伸手將許言朝攬在懷裡，有些不自在地笑道：「二少爺回來了。」
許言邦大笑兩聲，比哭聲還難聽：「婆家？你女兒的婆家？——好教你知曉，雪兒今日要同孫耀祖那畜牲義絕！」
方嫵娘一聽，忙問道：「他們在哪裡？」
方嫵娘心裏一沉，眯起雙眸，看著許紹道：「老爺，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個月前，許紹沉著臉回府，就跟許言輝說了杜恆雪的事，不過特意叮囑他，不要跟方嫵娘說，要暫時瞞著她。
許言邦一頭撞了進來，都等不及讓丫鬟給他通傳，急得那丫鬟從後面大聲道：「二少爺！二少爺！老爺、夫人和三少爺都在裏面呢。」
結果後來杜恆霜再也沒有來過許家，她
方嫵娘百般摩索著他的頭頸，眼裡眉梢都是笑。
許言邦卻嗤笑一聲道：「太太真是心寬呢。二女兒在婆家做牛做馬，被人折騰得連命都差點沒了，太太還在這裏跟小兒子親親熱熱，難道真是有后爹就有後娘？」說著從許言輝身後走出來，背著手道：「女兒家沒了爹，娘又嫁了人，竟是孤女一般，在婆家任人欺凌。真是枉費雪兒當初對你們叫一聲『爹娘』了！」
許言輝跟著走進來，將許言邦擋在身後，對許紹和方嫵娘行禮道：「爹、太太，二弟出門兩年，今兒剛回來，若有莽撞之處，還望爹爹和太太海涵。」
許言輝在旁邊咳嗽一聲，道：「太太，這件事說來話長。」
他和杜恆霜不約而同，都將杜恆雪的事瞞著方嫵娘。
許紹見了心疼，忙道：「這也怪不得你們太太。她成日里在內院待著，怎麼會知道有人會這樣喪心病狂？說實話，連我都看走了眼，更何況是她？你也別把所有責任都推在別人身上，雪兒她自己……」
「那就是真的了？！」方嫵娘嗷地一聲尖叫：「為什麼沒人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瞞著我？！」
而杜恆雪要跟孫耀祖「義絕」的事兒，因是剛剛才發生的，就連許紹都不知道。
方嫵娘對許言邦的態度很是不滿，垂眸撫著自己的小兒子的面頰，淡淡地道：「不敢當。」說著，起身就要帶著許言朝出去，打算將東次間留給他們爺兒仨敘話。
「你住口！」許言邦大怒，指著許紹道：「我還沒有說你呢！
許紹抬頭，看見是一直牽腸掛肚的二兒子許言邦站在面前，眼裡掠過一絲喜色。不過那喜色很快一閃而過，臉色已經板了起來：「逆子！你還知道回來？！」
許言邦看著方嫵娘的慈母情懷，想著雪兒在孫家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情形，眼中更是酸澀，喉頭哽咽起來，嘶啞著嗓子道：「好好好！果然是有了兒子就是命了。你女兒的命就全不顧了！——你知不知道，蕭夫人為何要將她妹妹從孫家接出來？！」
方嫵娘獃獃地站在那裡，對許言邦的指責，一句話都反駁不了。頭一次，一向伶牙俐齒，與人鬥嘴從來沒有輸過的方嫵娘，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許言朝緊緊抓住方嫵娘的衣襟，一臉緊張地盯著許言邦。
許言輝忙過來打圓場：「爹，二弟是一時心急。聽著雪兒妹妹的情況，似乎不太好呢。」說著，又道：「今日那孫家三口人到咱們家來求宿，二弟讓他們進來了。太太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儘可能去找他們問去。」
許紹的臉色沉了下來，低斥道：「許言邦！你是想家法伺候不成？」
「外院客房。」許言輝側過身，讓出一條路。
方嫵娘笑著看了許紹一眼，不敢自專。問道：「老爺覺得呢？」
「義絕？今天發生了什麼事？」許紹立刻快走兩步，來到許言邦跟前：「你先去了柱國侯府？」
許言輝一時語塞。
方嫵娘奇道：「不是要為霜兒看孩子嗎？」說著，看了許紹一眼
是啊，自己是親娘，自己有什麼理由，來責怪別人？若是連親娘都護不住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女兒還有什麼活路？
沒來由的，方嫵娘想起一個月前的一天，杜恆霜突然從柱國侯府過來，問她當初為何要給杜恆雪訂了孫家，還說有話要問許紹，說問明白之後，再一五一十告訴她。
許言邦梗著脖子道：「她是親娘啊！她怎麼能不知道？！」說著，想起剛才許紹的情形，許言邦又狐疑道：「爹爹明明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怎麼會不知道？」
方嫵娘不在堂屋，她正在東次間跟許紹對坐喝茶。她生的小兒子許言朝今年八歲，一直跟著許紹在外院，每天早晚進來請安。今日正好許紹休沐，就帶著他一起回內院跟方嫵娘說說話。
方嫵娘唰地一下子紅了臉。她承認，對這個二女兒杜恆雪，她是不如對大女兒和小兒子上心。但是杜恆雪一向乖巧，從來不跟人爭風，也從來不會惹麻煩，孫家又要指著許紹做靠山，絕對不會對杜恆雪怎樣，她放心得很，便嘴硬道：「霜兒和雪兒向來姊妹情深。她們姐倆兒兩年多沒見了，特意找機會住一陣子，也是人之常情，能有什麼不妥之處？！我看你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吧？！」
許言輝就拉著許言邦要出去。
方嫵娘嫁了兩次，也只有這一個兒子，自然對他很是疼愛。
「什麼？！」方嫵娘、許紹和許言輝齊齊出聲驚道。
許言輝忙拖著許言邦從正房東次間退出去，一邊走，一邊低聲責怪他道：「你到底是怎麼啦？有事也不跟大哥商議商議，就這樣直愣愣闖進去。太太什麼都不知道呢，你這樣一鬧，她心裏也不好受……」
「娘，姐姐、姐夫家過兩天大宴賓客，娘帶我一起去好不好？」許言朝對那個被稱為「帝國雙璧」之一的姐夫蕭士及十分感興趣，一直嚷著要去姐姐、姐夫的柱國侯府做客。
許言邦雙臂抱在胸前，深深地吸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道：「你別緊著怪別人。你是雪兒的親娘，你難道自己不會去看她？不會自己去打聽？你女兒是什麼性子，你難道自己不知道？——你這樣不把她放在心上，她受了委屈，怎會去找你？」
方嫵娘忙攬住他的頭，輕聲道：「別怕，你爹在這裏。」
「逆子！給我去外書房候著！」許紹瞪了許言邦一眼，也追著方嫵娘出去了。
許言朝歡呼一聲，撲到方嫵娘懷裡咯咯地笑。
方嫵娘在東次間門口停下腳步，回頭對許言邦道：「二公子今兒剛回來，就這麼大的氣性。也不知道哪裡吃了火藥回來，夾槍帶棒的，竟是為雪兒打抱不平來了？我們雪兒到底遭了什麼罪，竟然讓遠道而來的二公子炸了毛？」
許紹背著手，低低地嘆口氣，走到方嫵娘身邊，輕輕攬著她的削肩，道：「這件事已經過去了。霜兒已經將雪兒接了出來，那孫耀祖，也被弄到牢里關起來了……」
方嫵娘一時淚如雨下。她對不起這個女兒，她實在虧欠她太多了……
她本來等著過兩天柱國侯府大宴賓客的時候，再去問問杜恆霜，為何要問她杜恆雪當年訂婚的事兒。
只可恨那一年，雪兒最信任，也是最疼她的姐姐杜恆霜，生死未卜，失去音訊。
「連你也知道？」方嫵娘緩緩將視線轉向許言輝，然後落在許言邦身上：「二公子，請你把話說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