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盡角弓鳴
第234章 夜宴
太子妃頷首道：「柱國侯夫人真是會說話，難怪柱國侯對夫人寵愛有加。」
杜恆霜在旁邊聽著這兩位尚書夫人瞎琢磨，幾乎沒笑出聲來。心裏剛才升起的恐懼和憂慮，突然一掃而空。
太子妃還要發話，毅親王妃已經笑著對她行禮道；「見過太子妃。太子妃剛出了月子，不好一直站著呢。」又嗔著杜恆霜：「還不快扶太子妃坐下？你這主人是如何當的？」又讓太子妃不要多心：「太子妃，我們柱國侯夫人年紀輕，第一次舉行這樣的大宴，招待不周是有的，望太子妃看在柱國侯份上，不要為難柱國侯夫人。」
毅親王妃跟毅親王成親沒有多久，才剛有了身孕，聞言只是點頭笑道：「多謝父皇挂念。我昨日就給她們開了臉，給王爺做侍妾。」說著，又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東宮倒是不需要美人了。太子的美人都給他生了好幾個兒子了，不像我們毅親王府，至今還沒有小孩子呢。——我肚子里這一個，才是第一個。」
杜恆霜察覺到毅親王妃的目光，側頭低聲道：「王妃，您跟太子妃熟么？」
剩下的座位，都按照各位女眷家裡男人的官職大小，依次排了座次下去。
在場的女眷紛紛舉起酒杯，一起幹了這一杯。
是啊，她怕什麼呢？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抬舉了太子和太子妃，又自貶柱國侯府，就算是仇視杜恆霜的人聽到這番話，都會覺得心裏很舒暢。
杜恆霜忙說是。
杜恆霜有些警惕，笑道：「他們倆年歲小，撐不住呢，已經吃了晚食，睡覺去了。」
毅親王妃其次，坐在太子妃左側，杜恆霜坐在太子妃右側。
大廚房將早就準備好的菜一
杜恆霜在旁邊側身端立，微笑著看著太子妃滿場打招呼，一派長袖善舞的樣兒。
杜恆霜笑眯眯地看著太子妃溫婉的笑容，甚至看著她身後緊緊跟隨的兩個重影都覺得親切無比，恨不得上去打聲招呼，問一聲：「累不累？要不要找個位置坐一坐……」
太子妃笑道：「既然老夫人都這麼說，我不幫忙都不行了。這樣吧，你們家大小姐的親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們就在家聽信兒吧。」
杜恆霜搬出了蕭士及，太子妃倒不好插手了。她就算想插手，可是想起太子對她的警告，還是不得不收斂幾分，聞言只好放開蕭嫣然的手，笑道：「喲，那本宮可不好管了。嫡親哥哥做主，一定能給蕭大小姐尋個好親事的。」
「太子不至於吧？前兩天還聽我家老爺說，陛下誇了太子，貶了毅親王呢。」
毅親王妃慕容蘭舟站在杜恆霜身邊，看見她臉上笑眯眯的樣兒，微覺得有些詫異，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如今的情形，是杜恆霜在暗，太子妃在明。
「太子妃如今的架子可小多了。以往她見了我們這些人，能點下頭就不錯了。——現在一口氣能說這麼多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龍香葉很是不虞，覺得是杜恆霜從中作梗，讓她的女兒沒了一個強有力的助力，臉上的笑容很是僵硬。
杜恆霜沒有放在心上，笑著道：「哦，穆三小姐不願意啊？這可是太子妃提議的，穆三小姐怎好駁了太子妃的回？——是吧，太子妃殿下？」
毅親王妃把話說到這份上，太子妃也難再施展下去
外面一里一里的掌聲傳了出去，很快就有飯菜送了上來。
花廳里伺候的婆子見來客都到齊，便在外面的迴廊上擊了三下掌。
毅親王妃正要說話，太子妃卻已經帶著穆夜來來到杜恆霜跟前，看也不看毅親王妃一眼，伸手拉著杜恆霜的手，一派十分熟悉的樣子道：「霜兒，來，我給你介紹個好妹妹。」說著，將穆夜來的手交到杜恆霜手裡，道：「這是穆侯家的三小姐，一直跟我說十分傾慕柱國侯夫人的胡旋舞，想拜你為師呢。」
杜恆霜就趁機把龍香葉推了出來，對太子妃道：「太子妃殿下，這是我們蕭家的老夫人。」
杜恆霜也很詫異，想了想，道：「太子妃殿下，我們侯爺一向最疼他這個妹子，在家不知道說過多少遍，說嫣然的親事，要侯爺親自過問呢。」
穆夜來忙道：「我不是不願意啊。只是今日是柱國侯府的大宴，我總不好搶了主人的風頭。」
太子妃笑著一一點名：「曾將軍夫人，好久不見了……劉都督夫人，免禮免禮……魯中郎將夫人，這可是你的女兒，生得真是花容玉貌……咦，柳侍郎夫人也來了，這可是你家的大小姐彩雲姑娘？聽說是長安的一大才女呢……哦，這是穆侯夫人吧？前兒我帶著剛滿月的尪娘去宮裡見陛下，還見了穆淑妃一面。她如今越發舉止尊貴了。——這是穆淑妃的妹妹吧？」
今日的女眷裏面，太子妃的地位最尊，自然坐了首席。
太子妃笑著誇了兩句，又看見龍香葉身旁的蕭嫣然，不用
「拜見太子妃殿下。」杜恆霜盈盈拜倒，雖然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面上卻還是一派沉靜。
各位女眷吃兩口菜，看一會兒舞，又勸一回酒，再跟平日里熟識的夫人小姐暢談一番，氣氛十分熱烈。
太子妃就轉了話題，問道：「聽說你有一對雙生子呢，怎麼不叫上來見一見？」
穆夜來微笑的臉上頓時有些垮了下來，訕訕地道：「柱國侯府大宴，居然讓客人跳胡旋助興，我倒要去問問蕭大哥，他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跟蕭士及一派很熟悉的口氣。
太子妃笑得很溫婉，親自伸出手，將杜恆霜扶起來，親切地道：「柱國侯夫人多禮了。時辰不早了，我們進去吧。本宮聽說，柱國侯府請到了教坊的程佛兒做飛天之舞，這可是我們東宮都難得一見的美景。」
毅親王妃半信半疑地舉起酒杯放到唇邊，一聞之下大喜，馬上一飲而盡。——原來她條案上的酒壺是杜恆霜特意為她準備的，裝的其實是清水，不是酒水。
龍香葉忙對太子妃見禮。
「哦，那是不是清河崔家犯了事？——太子妃娘家出事了，當然也端不起架子了。」
蕭嫣然上前給太子妃行禮。
「可不是。依我說，太子妃根本不必如此。以她們清河崔家的名望，還有太子妃的地位，哪裡需要這樣折節下交？——隨便說兩句就是了。」
穆夜來忙上前向太子妃行禮，道：「多謝太子妃記掛著。我姐姐也說，多虧太子妃照應呢，還說尪娘很可愛。陛下一見大喜，親自賜名婉順。」
太子妃愣了一下，沒想到杜恆霜居然直接說她大病一場，身體不好
離杜恆霜不遠的地方，兩個尚書夫人用團扇擋住臉，在一旁竊竊私語。
太子妃訝然道：「這麼早就睡了？那倒是沒法子。咱們也趕緊去吃了飯，好回去歇息吧。」說著，哈哈一笑，攜了杜恆霜的手，一起往花廳行去。
需要害怕的，是那正滿場打招呼的「太子妃」才對。——你真的以為，別人都是傻子？你披上人家的皮，就能輕輕鬆鬆奪去別人的身份、地位和人脈？
杜恆霜是主人，便站起來給各位敬酒，道：「今日是我們柱國侯府頭一次新居大宴，感謝各位撥冗出席，侯爺和我感激不盡。這裏先干為敬，大家隨意啊。——請！」說著，杜恆霜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又翻了手腕，給各位看她喝得乾乾淨淨的酒杯。
蕭嫣然大急，不斷向杜恆霜使眼色。
杜恆霜點點頭：「穆三小姐真是大家風範，確實知禮。」
杜恆霜不動聲色地將手從穆夜來手裡抽出來，笑著道：「穆三小姐過獎了。我這些年大病一場，當年的舞藝早就拋下了。不過，我們今兒請了幾個胡姬過來，給大家跳一曲胡旋，穆三小姐如果不介意，可以跟這些胡姬一比高下。」
太子妃見毅親王妃跟杜恆霜舉止親密，一派熟稔的樣子，心裏一動，笑著道：「弟妹，父皇昨兒給毅親王府賜了四個美人，不知道弟妹如何安置她們的？」
恐怕太子妃打死也想不到，她的真實身份在杜恆霜眼裡，根本就無處遁形。
杜恆霜笑著沒有再說話，領著太子妃上了專門給她準備的步輦，自己上了青綢小騾車，一路往二門上行去。
進了二重垂花門，來到柱國侯府正院的中堂，屋裡的客人都站起來向太子妃行禮。
杜恆霜看見大家都吃得開開心心的，心情好了不少。
杜恆霜瞧見，笑容滿面地俯身過來，寬大的袍袖蓋在毅親王妃面前的條案上，低聲對毅親王妃道：「王妃儘管喝，無礙的。」
唯有毅親王妃有些為難。她有身孕，素素交待她，不能喝酒。
龍香葉卻喜笑顏開，道：「若是太子妃能幫忙說合，真是我們侯府天大的臉面呢。」
「確實有些奇怪啊。難道是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所以太子妃不得不親自出來籠絡人心？」
杜恆霜見大家都喝了，臉上露出喜色，又拍了三下掌心，便看見一隊胡姬迤邐而來，在花廳下面的場院里舞起了胡旋。
太子妃拉著她的手誇了半天，末了，問道：「許了婆家沒有？這麼好的姑娘，本宮都忍不住要做媒了。」
「我也覺得她有些過於有禮了，反而失了皇家的尊貴。她有天底下最強有力的娘家，還有天底下最強有力的夫家，完全不必要這樣辛苦啊。可是你看她拉著穆侯家的三小姐這樣親熱，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兒。誰都知道，太子妃最重嫡庶，最厭庶女，而穆侯家的三小姐，可是不折不扣的庶女。」
杜恆霜跟著笑道：「太子妃殿下言重了。程佛兒是因為這飛天之舞還未完全編排妥當，不敢去東宮獻舞，擔心有辱太子和太子妃的雅興。」
隔著花廳不遠的地方，又有悠揚的樂聲傳來，給在場的賓客歌舞助興。
太子妃也站起來，道：「既然柱國侯夫人這樣豪氣，大家也不要客氣，來，咱們都幹了這一杯。祝柱國侯和夫人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蕭嫣然愣了一下，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