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盡角弓鳴
第259章 差別
許言輝也覺得奇怪。他知道方嫵娘雖然不是大家出身，但是嫁入許家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在人前失過禮。越是大場合，她越是拿捏得妥當。今日卻是有些奇怪。
然後王文林過來跟許言邦互相見禮。
許言邦也起身團團一抱拳：「幾位慢聊。我還有事，先告辭了。」說著，也不看他爹許紹蘊含了怒火的雙眸，轉身大步離去。
論理，方嫵娘是曾氏的婆母。
方嫵娘心裏一動，但是想到許紹的態度，又覺得心灰意冷。
曾氏大為奇特，暗忖太太今日是吃了大蒜了，一開口說話就嗆人一個跟斗。
因在外面征戰兩年，許言邦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白皙俊逸的男子，而是膚色淺棕，舉手投足之間彪悍之氣十足的模樣。
王之行的妻子王鄭氏掩袖笑了笑，對著方嫵娘點點頭道：「讓許夫人見笑了。外子就是這個樣子，一見了老朋友，就得意忘形了。」王鄭氏出身滎陽鄭氏，也是五姓七望裏面的士族門閥，跟洛陽許家乃是真正的門當戶對。
許紹也在納悶，便在屋裡看了看，頓時明白過來，問道：「言朝呢？怎麼沒人叫他過來見客？」
方嫵娘笑了笑，招呼王鄭氏坐下：「王夫人說哪裡話。王老爺是熟不拘禮。」
不過許言邦這個人的經歷實在跟別的士族子弟太不一樣了，所以王芳華第一次動了心思，想親自會一會他，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她還是幾個月
今日太原王家嫡長房幾個主要人物都到了，許紹卻只叫了他原配所出的兩個兒子，以及大兒子的妻室、兒子過來見面，自己生的小兒子，竟像沒有一樣，心裏更是難受，坐了一回，就站起來道：「王老爺和夫人第一次上門做客，今日一定要賞臉吃頓飯。我這就去廚房吩咐下人準備吃食。幾位有沒有什麼忌口的地方？如果有，還請不要客氣，讓下人跟我說一聲。」說著，就要告辭離去。
見許言輝當眾給她沒臉，曾氏對方嫵娘的怨氣又多了幾分，面上還是含笑站起來，對著屋裡人福了一福，才帶著群哥兒下去。
這時候，許言邦從朔北異軍突起，一躍成為朔北都護府的都護。
王芳華默默地看著許言邦遠去的高大背影，心裏很是翻騰。
不知不覺，方嫵娘將目光投向許言邦。
聽了許紹的話，王之行笑道：「那是，我的肚子才是不減當年！」說著，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笑得很爽朗。
看見許紹走了進來，一個白白胖胖，穿著深棕色團花長袍的中年男子站了起來，對著許紹拱手道：「許兄，好久不見了。」
許言邦大笑著拍桌子，拍得桌子怦怦作響：「正是！正是！那崔家可不就是四處鑽營的泥鰍！——何止是泥鰍，我說他們還是王八！千年的世家活王八！」
王芳華也
許言邦嘴裏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慢慢瞪起了眼睛，唰地一下子站起來，指著許紹怒道：「爹，您耍詐！」
方嫵娘看了看曾氏，嫻靜如姣花照水，身上的青羅底通袖對襟銀鼠夾襖很襯她頭上的雙股小銀鳳釵，系著淡牙白銀鼠皮裙，坐在高大沉穩的許言輝身邊，默默不得語。
幾個月前在柱國侯府新居大宴時的那一次驚鴻一瞥，居然就讓她動了心。
許言輝笑道：「他們就來了。」
許言邦待要發怒，可是眼角瞥見了許紹鬢邊露出的星星點點的白髮，喉頭一時像是被堵住了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許紹滿意地將身子往後靠了靠，道：「你別急，這件事，咱們從長計議。你放心，有你爹在長安坐鎮，我看那崔家那泥鰍能鑽出什麼風浪！」
許言邦對她拱了拱手，也不看她，就走到自己大哥身旁坐下，問道：「大哥，大嫂和群哥兒呢？」
王芳華本來對於嫁給誰都無所謂。她是王家的嫡長女，自然有她身為王家女的責任。
再說，她嫁了進來，本是原配嫡子的正室，這個家理應由她來當才是，可是方嫵娘還是把著家裡的管家大權，一點都沒有放權的意思。
方嫵娘嗤笑道：「我哪裡敢？王夫人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許言輝卻對她說道：「太太都去廚房了，你還坐在這裏做
那時候，太原王氏想和洛陽許氏聯姻。她是嫡長女，本應該嫁給許紹的嫡長子，不過因王氏以前想和崔氏聯姻，就沒有跟許紹接洽過。
聽得許紹微微皺了眉頭。他聽得出來，方嫵娘很是不悅。可是這樣當眾給客人沒臉，卻是沒有大家風範。不過，他也知道方嫵娘出身市井，本來就沒有大家風範。那股跟嗆了辣椒一樣的性子，一直覺得很是新奇。如今嗆了王家人，許紹依然捻須不語，沒有指責方嫵娘失禮。
許紹的話，聽得許言邦熱血沸騰，忙問道：「爹，到底您想怎麼做？」一幅摩掌擦拳的樣子，恨不得馬上跟崔家面對面火拚一場。
回到太原家裡，她第一次嘗到了朝思暮想的滋味兒，差一點得了相思病。她爹娘知道了端倪，自然是樂見其成。
但是因為許言輝一直跟方嫵娘不對付，也從來沒有把方嫵娘當是繼母，曾氏也沒有把方嫵娘真正當婆母一樣對待，很少去方嫵娘那裡晨昏定省。
許紹忙道：「兩位世侄、世侄女多禮，快快請起，請起！」說著虛扶一把，就和王之行分了賓主，在上首坐下。
王之行的嫡長子王文林走上來給許紹行禮：「見過許伯父。」
雖然他不是嫡長子，依然入了許多士族門閥的眼。
直到後來崔氏那邊遲遲不給迴音，王氏這邊徹底怒了，才想著另給王芳華再尋一門門當戶對的好親事。
方嫵娘和許言
互相廝見過了，許言邦站起來，往旁邊讓了一個位置，讓曾氏坐在許言輝旁邊。
那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正是太原王氏的族長王之行。
許言朝便是方嫵娘生的兒子，也是許紹的第三個嫡子。
曾氏雖然從來不抱怨，但是心裏未免就沒有含怨，只是不敢說出來罷了。
不知怎地，方嫵娘就想起了自己的兩個女兒。在她心裏，大女兒杜恆霜自然比這屋裡的兩個女子都要強，而自己的小女兒杜恆雪……
自己都發飆了，許紹才想起來，方嫵娘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老爺不用忙。左是忘了，就當沒這個兒子吧。」說著，轉身就走，竟是一點臉面都不給許紹留。
說話間，許言輝的妻子曾氏帶著兒子群哥兒過來了。
許言邦只好走上前來，對著王之行也拱手行了一禮：「見過王老爺、王夫人。」又對著坐在王之行下首的王鄭氏行了一禮。
許紹站了起來，大步走在前面：「走吧，言邦，別讓客人久等。」
堂上又是一番契闊。
太原王氏，便是最殷切的一家。
王鄭氏忙道：「是小女僭越了，還望許夫人莫要怪罪。」
王芳華見狀，忙起身道：「許伯母，不如芳華陪你一起去啊？」
許言邦沒法子，只好嘆了口氣，跟在許紹後頭來到許家后宅待客的中堂。
許紹笑著又跟許言邦說了幾句話，就聽見外面有人回報：「老爺，太原王
王芳華一下子漲得滿臉通紅，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看了自己的爹娘一眼。
而坐在她對面的王芳華，卻是一身玫瑰紅泥金暗彩牡丹爭艷通袖貂皮長襖，腳下穿著翻毛鹿皮小靴，身量高挑，俊眼修眉，顧盼之間有幾分英氣逼人，說話行事落落大方，確實是世家嫡女風範。
他年紀輕輕，就能身居高位，而且是士族門閥子弟裏面很少見的實權武將，身價頓時高漲。
方嫵娘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雪兒本來就性子柔弱，如今又嫁過人，還義絕過一次，以後誰要願意娶她？她總不能真的一輩子跟著姐姐過吧？
這個樣子，並不是時下長安城裡受歡迎的美男子的模樣。孫耀祖那個樣子，才能讓仕女們芳心暗許。
方嫵娘輕輕搖頭：「不用了。王小姐遠來是客，用不著這樣熟不拘禮。」竟是將剛才王鄭氏說的話駁了回去。
許紹大笑著走過去，跟他拱了拱手：「之行老弟，多年不見，你風采不減當年啊！」
許紹一臉訝然的樣子道：「我耍什麼詐？言邦，你可不能昧著良心說話。」嘴角微微上敲，就如一隻老狐狸一樣，連眸子里都閃爍著笑意。
許言邦察覺到方嫵娘的目光，抬頭看了她一眼，對她笑了笑，很是溫和有禮。
王之行的嫡長女王芳華也上前對著許紹福了一福：「見過許伯父。」
曾氏有些擔心地看了許言輝一眼，嘴唇翕合，想要打圓場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