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盡角弓鳴
第287章 錯著
杜恆霜無語，撫了撫自己兀自酸軟的膝蓋，笑著道：「我是有些腿軟，不過不是害怕，也不是後悔。我剛才是太緊張了。如果要說怕，也是先前有些害怕那些北衙禁軍。」說實話，崔三郎背後的清河崔家雖然有些可怕，崔三郎本人倒是沒什麼好怕的。杜恆霜剛才看見崔三郎張狂的樣子，還有他眼裡那股讓她噁心的眼光，就跟崔家的媒婆劉婆看她時候的眼光一樣，透著幾分淫褻之氣。
但是她也不能一下子殺了他。
從此他會成為斷臂之人，身有殘疾，也不能做官，更不能從軍。他失去了武將的資格，在崔家的地位就會一落千丈。
「夫人，來，喝杯壓驚茶。」歐養娘從大車底部固定的一個茶窠里，掏出一個被捂得嚴嚴實實的茶壺，裏面的茶水還有餘溫。
所以她當機立斷，射穿了對方的兩支胳膊，而且是撿著肘彎的地方射。這裏的筋脈被她射斷了，就算崔三郎以後斷臂好了，這兩隻胳膊也徹底廢了，別說再也拉不開弓，射不得箭，就連提筆寫字，都再也寫不出什麼像樣的字了。
蕭士及放了心，送了杜恆雪出去。
知數和知禮走了進來，對著蕭士及行了禮。
蕭家的下人僕婦趕緊跟上。
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忠僕。蕭士及覺得杜恆霜的院子里，應該多用這種人。
蕭士及只好收了綺思，笑著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給你個榧子吃。——快起來，今兒
蕭士及萬分後悔自己沒有跟著過去，他也沒有想到，崔三郎居然可以調動禁軍！
而剛才那種劍拔弩張的場景，就算一個大男人見了，也會腿軟打退堂鼓的。
杜恆霜眼看著這些禁軍都走了，才虛軟地扶住了歐養娘的肩膀。
看見大車終於回來了，蕭士及快步走下台階，來到大車跟前，掀開車簾，探頭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你們再不回來。我就要去找你們了。」
錢伯連忙坐上車，長鞭一揚，抽在馬背上。
「快走，咱們回家。」杜恆霜低低地吩咐了一句。
蕭士及想起剛才錢伯跟他說的，在危急關頭，這些僕婦下人自發圍在杜恆霜身前，用他們的血肉之軀保護她的安危，讓蕭士及很是感動和欣慰。他淡淡地對這些僕婦下人點點頭，道：「辛苦大家了，每人十兩銀子，回去后找蕭義去領。」又對蕭義道：「你斟酌著，將他們換到夫人院子里去。」
蕭士及看見杜恆霜居然睡著了，吃了一驚，忙壓低聲音問道：「到底是怎麼啦？如何就睡著了？」
許言邦一臉急色，嗐了一聲，對蕭士及道：「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我爹讓我過來跟你們說，趕緊去找毅親王做主，你夫人就要大難臨頭了！」
「夫人嚇得腳都軟了？難道不是
許言邦怒道：「沒有做錯事？！昨日她親手射穿崔三郎兩支胳膊。如今崔家的人已經鬧上了金鑾殿，陛下只好裝頭疼躲起來了……」
「什麼事？」蕭士及站了起來，對著許言邦拱了拱手：「你等不及要謝我們了？」
蕭士及想了想，還是讓杜恆雪給杜恆霜瞧一瞧吧。雖然歐養娘說只是累著了，又嚇著了，所以睡過去了。但是杜恆霜身子弱，這半年雖然補了不少元氣回來，但還是不比真正健康正常的人那樣經折騰。
趕車的錢伯跳了下來，將蕭士及拉到一旁，簡單地說了剛才的事。
歐養娘回身將茶杯收到食盒裡，開始數落杜恆霜：「夫人，不是我說您。那崔三郎，可是崔家三房的佼佼者。崔家大郎是文官，如今是吏部尚書。崔家三郎可一直走得是武將的路子，聽說從小跟著高人練了一身本事，比世人都強呢。——夫人啊，您這一次，可是闖了大禍了。現在知道害怕了吧？希望後悔得還不晚。」看著杜恆霜渾身酸軟的樣子，歐養娘趁機數落杜恆霜。
蕭士及就知道是許言邦幫杜恆雪出頭的事兒，也笑著道：「這個人情，可是還大發了。我看許二郎反倒欠我們的人情了。」又道：「聽你說的樣子，好像是我以前
杜恆霜思來想去，覺得最多也就是崔大郎再故意不給蕭士及起複的機會而已，別的方面，應該不會有大的打壓。
剛從平哥兒和安姐兒的廂房出來，就看見蕭士及抱著一個女人進來。她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姐姐杜恆霜，忙跟上去問道：「我姐姐出什麼事了？是又病了嗎？我來給她把把脈。」
剛在外間坐定，卻見一個婆子帶著許言邦過來了，對蕭士及急急忙忙地道：「侯爺，許家二爺來訪。」
杜恆霜放了心，低下頭咯咯輕笑，其柔媚嬌俏之意看得蕭士及熱血沸騰，忍不住從被子底下伸進去，摸到她滑膩修長的雙腿抓了一把，只覺得柔脂滿手，觸手生溫。
蕭士及點點頭：「好生伺候夫人。」就先走了出去。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柱國侯府門口。
「是了，崔三郎原是禁軍統領。——該死，我怎麼把這回事給忘了。」蕭士及將杜恆霜放到內室的床上，站在一旁，看著杜恆雪斜坐在床沿，仔細給杜恆霜把脈。
杜恆霜臉一紅，將他的手從被子里抽了出來，扔到被面上，啐了他一口道：「真是沒正經。人家剛起來了，你就讓人家不得安生。」
杜恆雪正好過來看平哥兒和安姐兒。
蕭義忙道：「侯爺放心，我這就去安排。」說著，回身對著
杜恆霜連忙捧起茶，哆哆嗦嗦遞到嘴邊，一口氣飲盡了溫茶。
「唉，沒想到崔三郎如此喪心病狂，居然敢在天子腳下調動禁軍。」杜恆霜將茶杯遞迴到歐養娘手裡。
雖然在二十步的距離內，用弩箭射穿他的喉嚨很簡單，但是殺死人的後果，實在是太嚴重了，她就算有理也會變為沒理。
許言邦目瞪口呆：「你還吃得下飯？要換了是我，若是雪兒出這種事，我非急瘋了不可。」說完又連連「呸呸呸」了三聲，道：「雪兒是個省心的。才不會像你夫人這樣惹是生非。」
杜恆雪放了心，輕輕將杜恆霜胳膊放到被子裏面，對蕭士及道：「姐夫，我姐姐沒事，就是有些累著了。我去給她做一碗培元湯羹，等姐姐醒了喝。」
歐養娘抱著杜恆霜，將那雪貂皮的大氅往杜恆霜身上攏了攏，回頭對蕭士及做了個「噓」的手勢。
這些禁軍立刻列隊，跟在那隊長身後，離開了王家的大宅。
脈象平和，跳動雖然輕緩，但是綿長，還好，確實沒有大礙。
歐養娘忙半扶著杜恆霜，和另外一個丫鬟一起，幾乎是將杜恆霜抱著上了車。
蕭士及看見她終於醒了，才鬆了一口氣，道：「你真是嚇死我了。昨兒怎麼這樣衝動？你差一點射死了崔三郎。」嘴裏雖然說嚇死了，但是一點責怪之意都沒有，反而眼裡還有著讚許的笑意。
清河崔家
蕭士及笑了笑：「原來是這事。——來，先坐下說話，吃早飯沒有？」
杜恆霜伸了個懶腰：「你先出去，我要起身了。」又拉了床頭的繩子，讓外面的人進來伺候。
蕭士及背著手站在台階之上，焦急地等待他們歸來。
杜恆霜愕然：「我怕什麼？後悔什麼？」
蕭士及最聽不得別人說杜恆霜，聞言面色一沉，對許言邦道：「你這是什麼話？霜兒又沒有做錯事，怎會大難臨頭？」
杜恆霜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杜恆霜靠在歐養娘身上，在大車的搖晃中，逐漸睡了過去。
杜恆霜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來，靠在床板壁上，香腮帶赤，似笑非笑地道：「我勸許二郎一個人情，現在算是還給他了。」又問蕭士及：「北衙禁軍的隊長向你問好呢，說是你舊日同僚，想找你敘舊。」
拉車的棗紅馬長嘶一聲，拉著大車就往前走。
那時候，她就立意要廢了崔三郎。
這種人留著，以後肯定後患無窮。
蕭士及便上了車，親自將杜恆霜抱在臂彎里，一路抱著回了內院。
「收隊！回營！」那隊長回到對面的北衙禁軍處，伸手到嘴裏打了個呼哨。
說話間，蕭義也帶著蕭家的僕婦下人到了，過來給蕭士及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