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盡角弓鳴
第325章 施恩
蕭泰及忙道：「淑芝可以不用過來，不過我是一定每天都要來的。」
杜恆霜想起昨日的事情，知道蕭士及嘴裏雖然不說，心裏肯定也是有想法的。
而龍香葉，也不是一個知道見好就收的人。對龍香葉來說，你委曲求全，她不會覺得你善良識大體，反而會覺得你好欺負，不欺負白不欺負。
對於清河崔家來說，杜恆霜射斷崔三郎的兩條胳膊，陛下永昌帝卻是輕描淡寫地和稀泥，不肯懲處杜恆霜，固然是看在蕭士及面子上，不肯傷了手下大將的心，但更重要的目的，還是彰顯陛下要剷除「崔半朝」的決心。
這個人就是那種你退一步，她就能蹬鼻子上臉，往你臉上吐唾沫的那種人。
當然，也許是她的性子不夠圓滑，彎不下腰吧。
而「崔半朝」，代表著士族門閥對朝政的掌控。
有些女人就能把龍香葉哄得眉開眼笑，不住口地誇她好的，比如那個抱著蕭士及的牌位也要成親的陳月嬌，就跟龍香葉處得極好。
杜恆霜心裏一軟，彎下腰握握他們倆的手：「咱們進去吧。今兒娘親給你們沐浴好不好？」
她跟龍香葉相處這麼久，對龍香葉的脾氣人品早就心知肚明了。
龍淑芝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說話間扶著腰，一幅氣喘吁吁的樣子。
許紹笑了笑，端起茶盅送到嘴邊，低頭閉目品那茶香，緩緩地道：「蘭陵蕭氏還不至於找我做說客。」
但是她不
陛下當然不願意看見在他的朝堂之外，還出現另一個小朝堂。
「蕭銑跟蕭禹雖然都是蘭陵蕭氏，但並不是近親，已經出了五服，同族而已。」許紹意味深長地道：「江南的情形，我相信你也不陌生。蕭銑蠢蠢欲動，蕭禹為了保蘭陵蕭氏不被族滅，只好出此下策。他如果真的能把你拉入蘭陵蕭氏，至少能保一半族人的性命。」
龍淑芝也捂嘴笑道：「正是呢。我們二爺一天不見娘的面都受不了。」
吃完晚食，杜恆霜帶著杜恆雪、蕭士及，還有兩個孩子告辭離去。
到時候永昌帝騎虎難下，蕭士及肯定會被邊緣化。
龍香葉站起來，一臉祥和地道：「老二，你大哥說的有理，以後也不用過來請安，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如果，崔大郎能夠說服蘭陵蕭氏，將蕭士及也拉入士族門閥的陣營，勢必要給永昌帝好看。
知數在旁邊站了一會兒，見杜恆霜還是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就輕聲喚道：「夫人……天黑了，進去吧。」
龍淑芝也扶著腰站起來，對蕭士及福了一福。
蕭士及慢慢看著，卻只看到鎮守江陵的大將蕭銑那一頁，就住了手，笑著道：「蕭禹是中書令，跟蕭銑是什麼關係？」
這些彎彎繞繞，許紹沒有打算對蕭士及說得明明白白。
當年這種苦，她又不是沒嘗過？
被邊緣化的蕭
許紹站起身，走到自己書桌跟前，取了一本小冊子過來，放到蕭士及面前，笑道：「不是我厲害，是陛下厲害。我身為京兆尹，當然要對長安的里裡外外都有所掌握。再說，崔大郎也是故意的，不然以他們的手段，怎麼可能隨便做客說句話，就讓外人聽去了？——他們是有意在給你遞口風，同時也是做給陛下看的。」
許紹還有一層意思沒有說出來，就是崔家的用心。
杜恆霜想到這裏，輕輕嘆口氣，看著蕭士及消失在黑暗裡的背影出了一回神。
杜恆霜回過神來，下意識低頭看了看兩個孩子。
到了那個時候，別說蕭士及的妻子杜恆霜，就連蕭士及本人，就等著被崔家整吧……
蕭士及當然沒有他想得遠，但是有崔家介入，準確地說，這個提議完全是由崔家推動的，他就更要懷疑這件事背後的用心了。
江陵大將蕭銑蠢蠢欲動的消息，他從海西王杜先誠那裡也聽到過風聲。這也是杜先誠改變主意，不肯下江南的原因。
不過杜恆霜已經不在乎了。
蕭士及心事重重，在許家吃晚食的時候，都心不在焉。
「大哥！」看見蕭士及進來，蕭泰及忙站起來行禮問好。
對於他來說，他把這件事提前告知蕭士及，已經是大人情了。
蕭士及很是意外。沒想到許紹的耳目那樣多，連崔家和蕭家
蕭士及便是永昌帝要扶植的寒門庶族第一人。
要跟士族門閥對抗，當然要扶植寒門庶族出身的官員。
蕭士及心事重重來到龍香葉的慈寧堂。
如果蕭士及能想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就能做出正確選擇。
「……蕭銑那邊，真的到了如此地步？」蕭士及小心翼翼地問道。
蕭士及低下頭，伸手翻閱許紹放到他面前的冊子。那是一本蘭陵蕭氏的族譜，當然是翻抄過來的。
杜恆霜看在眼裡，沒有多問。
崔大郎就能一邊抽陛下的臉，還能一邊藉助陛下的手，將蕭士及打壓下來。
「多謝許大人提前告知士及。不然的話，到時候在朝堂上突然被陛下問起來，士及可是不知該如何作答。」蕭士及躬身，誠心誠意地謝過許紹。
畢竟是她出手整了龍香葉一次。
許紹笑著擺擺手，不肯居功：「我也是瞎猜的。事實到底如何，也要看以後。」
蕭士及：「……」這能說明什麼？許紹想得也太遠了吧……簡直有異想天開之嫌。
許紹輕抿一口茶水，在嘴裏打個轉，緩緩咽下，任那清香的茶湯潤澤五臟六腑：「我聽說，崔家在跟蘭陵蕭氏接洽。如今才初二呢，崔家老大夫婦就帶著重禮親自登門造訪中書令蕭禹，甚至傳出要跟蕭家結親的消息。」
蕭士及點點頭：「天晚了，又下了雪，
平哥兒和安姐兒臉上露出笑容，使勁兒點點頭，跟著杜恆霜進屋。
看永昌帝還會不會繼續扶植蕭士及。
你不把她的氣焰打下去，就等著她由著性子來折騰你吧。
如果他不能想明白，就讓他先吃個虧，自己再出手幫他一把，到時候雪中送炭，更能讓他銘記在心。
她不想委曲求全。
蕭士及無語，揮揮手：「下去吧。老夫人在做什麼？」
回到柱國侯府，蕭士及對杜恆霜道：「你帶著孩子先回去，我去娘那裡說說話。」
但是如果你進一步，她又馬上偃旗息鼓，做出一幅被迫害的可憐兮兮的樣兒，再加上她的年紀和輩份在那裡擺著，若是說出去，杜恆霜做的事就更不在理。
對她來說，是做一個「人人稱讚」，但是被婆母肆意欺壓羞辱，只能忍氣吞聲的媳婦，還是做一個「惡婦」，但是能夠挺直腰桿做人，保護自己的孩子和家的媳婦，根本就不用選擇。
「這是蘭陵蕭氏的族譜，你別問我是從哪裡得來的。你就在這裏看一看，就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了。——這本族譜，想把自己名字擺在上面的人可不在少數。」許紹敲了敲桌子。
梅香苦笑著行禮：「侯爺，老夫人說她的
許紹看見蕭士及的臉色，就知道他不以為然，便又道：「他們登門造訪蕭家，主要就在談論他們蘭陵蕭氏，跟你柱國侯蕭士及，是不是同氣連枝的關係。」
一進院門，就被滿院子的大紅燈籠嚇住了，忍不住叫了梅香出來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瞥了一眼院子里的大紅燈籠。
蕭士及心裏怦怦亂跳，用盡全身力氣，才鎮定下來。
若是吃了苦還學不會乖，那真是活該她被人「害死」了……
而且因為士族門閥對大齊普通百姓這麼多年的控制力和影響力，如今永昌帝的政令根本傳不出長安。
「剛吃過晚食，這會子在跟二爺和二太太說話呢。」梅香往旁邊讓了一步，讓蕭士及進去。
平哥兒和安姐兒都是一臉怔忡的樣子，仰頭看著她。兩雙晶瑩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充滿了說不出口的擔憂。
許紹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閉了眼，笑著道：「這誰也不知道。蕭禹這樣做，也是未雨綢繆。不管蕭銑那邊出什麼事，先拉你入夥再說。」
蕭士及愕然：「不是找的許大人？那大人為何說這番話？」
「二弟和二弟妹也來了？」蕭士及大步走進屋子，看見蕭泰及和龍淑芝正坐在龍香葉身邊說話。
平哥兒和安姐兒對視一眼，大氣都不敢出，只是沉默地站在杜恆霜身邊，和她一起看著爹爹蕭士及遠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