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蓬出漢塞
第362章 奶娘
吳世成心裏惱恨不已，悶頭往院子里走。
想起劉愛巧的這句話，吳世成心裏的疙瘩越來越大。
原來諸素素說，孩子從小吃誰的奶，就會像誰，跟誰親。所以要挑跟王妃生得輪廓有些相像的奶娘，這樣孩子吃奶的時候，看見的還是跟娘親差不多的樣子。當然不可能跟王妃生得一模一樣，只要大致的臉型、身高差不多就行了。比如說，王妃是鵝蛋臉，這次挑的奶娘，也都是鵝蛋臉，不會挑一個大圓胖臉，來混淆嬰兒的視線。反正新生兒都是「近視眼」，也看不清大人具體的樣子。他們更多是用嗅覺和觸覺感受外界的存在。
吳世成在屋裡分明聽見，卻懶得理她，再說他心裏憋著一股氣。——和在諸家一樣，他所有的俸祿都上繳了，在諸家，就能過得好好的，吃得好，穿得好，從來不用為油鹽醬醋操心。可是在劉家，這父女倆卻說他的俸祿不夠吃，也不夠喝，還說在「倒貼」他！
大黑狗在門外咆哮不停。
劉愛巧點點頭：「我正跟他磨呢。也快鬆口了，爹爹放心。」
劉秀才沉吟良久，對劉愛巧暗示道：「你催著他跟你成親吧。成了親，才能好好治治他。」
二門上兩個婆子搓著手，焦急地等在那裡。她們身後站著兩個侍女，一個穿著青色窄袖短襦，系著同色裙子。另一個穿著深藍色半臂，腰間系著寬寬的腰封。
吳世成愕然抬頭，看著劉秀才道：「
狗叫聲戛然而止。
吳世成拔腳就往外跑。
劉愛巧從自己屋裡出來，來到正房，問劉秀才：「爹，吳世成呢？您把他找回來了吧？我剛才好像聽見他的聲音。」
劉愛巧一見，趴在炕上哭得更加厲害，一邊哭，一邊捶著炕沿，傷心得不得了。
看見遠遠的一輛小騾車過來了，這倆婆子大喜，忙叫道：「可是諸郎中來了？」
「你跟著吳世成去過王府，可見過那裡別的官兒？王府的管事呢？」劉秀才心思活絡，隱隱覺得吳世成不是那麼可靠，只是劉愛巧的身子已經給了吳世成，劉秀才就不敢往深里想。
吳世成當年做乞丐的時候，最怕狗咬，一看見這隻大黑狗，嚇得魂飛魄散，手忙腳亂，不由自主地衝進隔壁劉家小院，將院門緊緊閂住。
很快小騾車來到二門門口，諸素素扶著婆子的手下車，抬頭就看見王妃身邊兩個最得力的侍女也在二門上候著。
吳世成心裏也不舒服，梗著脖子道：「劉叔，你怎麼不讓她來哄我？我也難受啊，哭都哭不出來。」
「王妃，諸郎中來了。」青衣侍女快步上前，對毅親王妃行禮道。
劉秀才轉身捂著胸口，一步一蹭地回到正房。
「啊呸！不要叫我大娘，我當不起。——黑子，咬他！」尤倩娘一閃身，背後一隻大黑狗閃電一般衝出來，朝著吳世成呲牙咧嘴地撲了上來。
王妃
「徐奶娘啊？」諸素素瞭然地點點頭。
趕車的人應了一聲。
劉秀才看著吳世成推開廂房的門走進去，然後又從廂房裡探出頭來對劉秀才道：「晚上給我加個炒雞蛋，不然半夜餓醒了難受。」說完才把廂房的門咣當一聲關上。
王妃反而鎮定地將小世子抱在懷裡，一邊給他拍著後背，一邊用細軟的天竺棉布給孩子擦拭鼻子和嘴。
「啊？」劉愛巧有些急了：「家裡的雞蛋拿到集市上還能換米換鹽呢，他要吃了雞蛋，以後又抱怨我不會過日子，不能給他吃肉吃鹽。」
沒料到劉愛巧搖搖頭：「沒有。我就跟著吳世成在下人房裡坐了半天，除了那些小廝，我就沒有見過別的人。」
劉秀才被吳世成的話被震驚了，張大嘴，愣愣地看著他。
王妃雖然不能一直親自餵養孩子，但是剛下奶的時候，還是應該親自喂上四五天。至少要讓剛出生的寶寶吃到親娘的初乳。
吳世成聽了覺得心煩，索性離開劉家小院，來到隔壁諸家小院門口徘徊。
也因為此，王妃很是信服諸素素的提議。
劉秀才重重地咳嗽兩聲，安撫著自己翻湧的氣血，哀聲
這一次毅親王府挑奶娘的時候，諸素素出了不少主意，讓毅親王妃深以為然，連帶對諸素素的印象也好了許多，對她的提議言聽計從。
另外三個奶娘都是一臉惶恐地站在床前，看著王妃懷裡的小世子，個個噤若寒蟬。
諸素素的娘親尤倩娘正在屋裡收拾被褥，拿到院子裏面曬。這邊忙完了，她推開門出來，想回自己家去，就看見吳世成站在門口，便照他臉啐了一口，惱道：「好狗不擋道！你站在我家門口做什麼？！」
諸素素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徐奶娘跪在王妃床前的腳踏板上，哭得快要暈過去。
吳屠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來：「黑子閉嘴！」
「你給我回去，跟這種人纏夾不清做什麼？素素又不會回來住了，你把這小院賣了吧，賣了再去別處買間好的，給素素做嫁妝。」吳屠戶的聲音又響亮又高亢，在門口大嗓門一亮，街坊鄰居都聽得清清楚楚。
孩子給了奶娘帶著，王妃晚上能夠睡整覺了，身子才慢慢歇過來。
只是今天孩子哭得厲害，而且一邊哭，一邊咳嗽，小小的人兒，瑟縮在王妃懷裡，嘴裏鼻子里還不斷往外噴奶。有的奶已經結了塊兒，堵在他的鼻子里，讓他更加難受。
「算了算了，跟你也說不清楚，我明日還要去
「站住！」劉秀才叫住吳世成。
青衣侍女苦著臉道：「小世子從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開始咳嗽，咳得越來越劇烈，奶娘給他餵奶都不吃，吃一口吐一口，最後都能從鼻子里噴出奶來。奶娘嚇壞了，哭得淚人一樣來敲王爺王妃的門，說小世子不行了，求他們趕緊找諸郎中您過來瞧瞧。」
「吳哥哥？吳哥哥？」劉愛巧輕輕在門口喚了兩聲。
劉秀才看著吳世成憨厚的面容，懵然無知的眼神，恨不得一口老血吐出來，捂住胸口揉了半天，揮揮手讓他進去：「巧兒在哭呢，你是男人，也當讓讓她。哄哄她去吧……」
也是一條小生命啊。
「小世子怎樣了？」諸素素跟著兩個侍女快步往王妃的正院行去，一邊走，一邊問道。
諸素素嘆口氣。她明白徐奶娘為何這樣驚慌。畢竟昨晚是由她帶著小世子的時候出的事，就算她什麼都沒做，如果小世子有個三長兩短，毅親王和王妃都不會放過她。更何況，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清白的？
毅親王府的大門口，諸素素背著藥箱，跟著王府的大管事一起，匆匆忙忙跨過角門，坐上小騾車。那趕車的下人往騾子身上唰地一鞭子抽過去，帶著他們飛快地往二門上趕。
這些天都是由奶娘帶小世子，但是王妃也會每天抽出一定的時間，讓人把小世子抱過來，放在她
雖然她也知道，這個世間幼兒的夭折率十分之高，如果小世子真的熬不過去，也是正常的。但是如果不是自然原因夭折，而是人為「夭折」，諸素素覺得自己會難辭其咎。
吳世成的嘴唇翕合著，喃喃地叫了一聲：「諸大娘……」
劉秀才瞪起眼睛看向劉愛巧：「他真的這麼說？——真是個沒良心的小畜牲！若不是看在他是個做官的份上，我早把他趕出去了！」想了想，對劉愛巧招招手：「巧兒，你過來。」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用枕頭將自己的耳朵蒙起來，思緒卻飛到毅親王府，琢磨諸素素在王府做什麼呢。
諸素素知道，小世子明天才滿月。小孩子一歲以前，晚上都要吃好幾頓夜奶，所以晚上的時候，都是徐、焦、樊、喬四個奶娘輪流排班，每人晚上帶一天，四天一輪換。昨晚正是徐奶娘帶著小世子過夜。
屋裡靜悄悄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諸素素心裏一沉，難道小世子真的不好了？
王妃聽諸素素的話，生完孩子剛下奶的時候，雖然身子極度虛弱，還是硬撐著奶了四五天孩子，把自己折騰得快要掉了半條命，將毅親王心疼得無以復加，硬是把孩子從她身邊搶過來，扔給奶娘去帶，不許王妃再白天黑夜地帶孩子。
「爹，什麼事兒？」劉愛巧走到劉秀才身邊。
從正房出來，劉愛巧想了想，來到吳世成剛才進去的廂房門口，側耳聽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