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蓬出漢塞
第443章 驚魂
「……你沒事吧？」安子常大步往窗邊走過來，上下打量窗子裏面的諸素素。
蕭士及也在賓客中坐著喝酒。
高高的宮燈灑下乳黃色柔和的光線，將滿屋子濃烈的大紅折成溫暖的暖杏色，讓人心平氣和，不是看見滿目紅光就血脈賁張的感覺。
安子常大怒，手裡長劍急挑，將那婆子的手筋腳筋盡數挑斷，然後長臂伸出，捏住那婆子的下頜，將她的下巴卸了，不然讓她咬舌自盡，或者服毒自盡，然後才從那婆子悍不畏死地桎梏中跳了出來。
沖在最前面的婆子一刀斬下，已經往麥冬肚腹處扎了一刀。
諸素素暗罵一聲「靠……」，順手抓起身後小桌子上的茶壺、茶杯還有桌燈，一樣樣往那倆婆子身上扔。
安子常用袖子擋在自己身前，閉住呼吸，正要追上，腳下一緊，居然挪不動腳步。
薄荷奮不顧身從後面撲上去，將那婆子抱住。
薄荷和麥冬雖然只阻了一阻兩個婆子的攻擊，但是對諸素素來說，已經足夠了。她全身顫抖著將後面桌子底下放著的藥箱抓出來，從裏面掏出一包藥粉，猛地往那倆婆子的方向灑去。
諸素素笑著安慰她：「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不過那倆婆子像是訓練有素，手裡的短劍看上去不同凡響，竟有削鐵如泥的架勢，將桔梗剛才拿著的門閂已經砍成幾截，散落在地上一團亂糟的波斯地毯上。
因是內院，並沒有男護衛。而諸素素住的大婚的屋子，又是安國公府的正院上房，裏面的下人，大部分是諸素素帶來的陪房婆子和大小丫鬟，都是杜恆霜精心幫她挑選的。
安子常回身，對外面的管事做了個手勢。
諸素素忙搖搖頭：「我沒事，就是麥冬和薄荷傷到了。」
「素素！素素！你沒事吧？」安子常一邊大叫，一邊魚躍而起，躍過幾個正在跟那黑衣婆子廝打的丫鬟婆子，手中長劍一抖，已經將離他最近的一個婆子身上捅了個透明窟窿。
諸
可是現在，他卻移不開腳步，只得恨恨地對著夜空揮揮自己的長劍：「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咱倆的帳還沒有算呢！」
內室裏面，從外面湧進來的下人越來越多，都拿著自己順手的傢伙進來參戰。有個廚娘一手拿鐵鏟，一手拿鐵鍋，舞得虎虎有聲撲了進來。另一個廚娘則是拎著兩把菜刀，殺氣騰騰地跟著跳進來。
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的心裏越來越焦急，滿心想的是要救人……
薄荷和麥冬呆了一瞬，才放聲尖叫：「來人啊！有刺客！來人啊——！」一邊叫，一邊撲過去擋在諸素素身前。
睡房寬敞開闊，屋子中央用一個高大的屏風一分兩半，擋住了外人窺探的視線。
剛一進正院院門，安子常就覺察到不對勁，他飛一樣往屋裡衝進來，正好看見兩個黑衣婆子被諸素素帶來的一群陪嫁下人圍攻。
像是感應到諸素素的注視，安子常驟然回頭，和諸素素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千工拔步床像是一個小型的房子，上面下面都沒有躲藏的地方，也就後面有一道小小的空處能躲人。
深藍的夜空下，映著漸漸矮下去的火光，安子常如玉的側影有股妖異的俊美，牢牢地吸引了諸素素的目光。
安子常忍不住想笑：「不是怕你冷。你不看看你穿得什麼衣裳？」
一聲長箭從窗口射進來，正中那賓客胸口。
看見這一幕，他也變了臉，忙沉聲道：「各位稍安勿躁。安國公下的是軍令。大家若是動一動，就是個死人了。」
「安國公，你這是什麼意思？」一個來客很是不滿，站起來企圖指手畫腳
站在前面的婆子身形晃動，一股雪白的刀光如同曇花一現，在一直緊緊盯著她的諸素素眼前閃過。
那撒出粉末的婆子長嘯一聲，從大開的窗戶里飛身而去，在半空中撮唇發出一聲尖利的嘯聲。
那倆婆子雖然看上去有些功夫，可是她們手持短劍，根本夠不著桔梗的身子，一時被桔梗打得手忙腳亂。
薄荷和麥冬對望一眼，忙掩手屈膝稱是。
那兩個婆子愣了愣，擔著熱水桶站在屋子中央，似乎不知所措的樣子。
桔梗雖然年紀小，可是她手裡的門閂長，可以不用靠近，就能打到那倆婆子。
安子常對著蕭士及拱一拱手，森然道：「多謝柱國侯明理。——本公爺今日大喜，卻在來往的賓客里混進刺客。本公爺現在回後院查看，若是我夫人安然無恙，自當回來賠罪。若是我夫人少了根頭髮，今日鬧事之人，定會給我夫人陪葬！」說著，抽出腰間軟劍，一下劈中自己面前的條案，轉身飛奔而去。他走了好一會兒，那條案才轟隆一聲斷成兩截，看得大廳裏面的賓客面面相覷。
他低頭一看，另外那個被他捅了個窟窿的黑衣婆子正死死抱住他的腿，不許他追上去。
那是她特製的痒痒粉，本來是打算折騰安子常那些姬妾的，沒想到還沒等她擺大婦的威風，就快命入黃泉了……
那兩個婆子低著頭放下肩上的扁擔，慢慢將熱水桶放到地上。
諸素素的話語雖輕，卻有股隱隱的緊張在裏面。
與此同時，安國公府外面也響起幾聲同樣的嘯聲，像是在呼應一樣。
「今日來參加婚宴的女眷，也都要給我看管起來。一個都不能走！」
安子常這才看見諸素素穿著月白色的中衣，披散著頭髮立在窗前。
外面的夜空很快變得血紅，燃起了熊熊大火。
安子常的老婆果然不好當。
先前他在外院宴客大廳里聽到消息的時候，並沒有馬上衝進來救諸素素，而是有條不紊地
安子常一邊往內院疾奔，一邊命人將內院也圍起來。
幸虧廚娘手裡的鐵鏟和鐵鍋很厚實，擋住了不少砍勢，只是鐵鏟和鐵鍋上也被砍得傷痕纍纍。
安子常居高臨下地看了看那婆子，吩咐道：「把她捆起來，送到外院給康管事。」又對諸素素道：「你就在這裏，哪裡都不要去。外面的院門被我封了，你別出去。就把屋裡先收拾，我去去就來。」
那賓客難以置信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露出的長箭尾羽，喉嚨里發出「啊啊」幾聲低叫，便仰天倒了下去。
「你說什麼？什麼窟窿？」安子常打量著屋裡的情形，看向屋中央被挑斷了手筋腳筋，不能動彈的黑衣婆子。
諸素素躲在拔步床後面看見這一幕，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倒沒有那麼害怕了，只是躲著不敢出聲，免得那倆婆子發現她的蹤跡，將她挾持了做人質就倒霉了，她可是擔心安子常順便就把她給「犧牲」了……
「你沒嚇著吧？」安子常淡淡問道，拍拍諸素素的肩，放下手，背到身後。
本來是他們新婚的洞房，此時卻一片狼藉。
薄荷忙道：「夫人發話了，你們出去吧。這裡有我們就行了。」就要走上去拎熱水桶。
那管事會意退下。
高大的屏風應聲往屋子中央那兩個婆子，還有熱水桶倒過去。
另外一個婆子一見安子常大叫著他妻子的名字，心頭更怒，冷笑道：「我妹妹為你死了，你還能安安穩穩地娶妻生子？！——你別做夢了！」說著，也是手中一抖，一把粉末兜頭往安子常那邊撒過去。
諸素素躲在拔步床後面看見這一幕，心裏一沉，大叫道：「屏住呼吸，不要吸氣！」
呼啦一聲爆響，屏風倒在熱水桶上，將那桶熱水推翻在地。
薄荷下意識往旁邊一閃，被麥冬拉著躲向牆角。
諸素素撇了撇嘴，嘀咕道：「當然嚇到了。這倆婆子是
「夫人，奴婢會不會死？」麥冬當時奮不顧身，只知道不能讓人傷害諸素素，現在卻有些怕了。
諸素素一邊在心裏抱怨，一邊一扭身往床後面躲進去。
他也從窗戶處飛身而出，站在窗外的迴廊上，舉目四顧，只看見沉沉的夜空，還有國公府四下里燃起的熊熊火勢，照亮了半面夜空，卻再也看不見先前那個黑衣婆子的蹤影。
初秋的夜還有些燥熱，安子常撐著窗檯跳進來，將身上的外袍解下來，給諸素素披在身上。
安子常在外院接到信，立時長身而起，一腳踹倒自己面前喜宴的條案，冷聲道：「都給我看住了，一個都不許跑！——誰敢動一動，格殺勿論！」話音剛落，安國公府的護衛立刻從四面八方將喜宴的大廳包圍起來。大廳上的窗棱開敞，露出無數黑衣軍士的身影，手搭長弓，對準了大廳裏面的賓客。
「有什麼不好？！——敢帶著人到我府上挑釁，就要有承擔後果的自覺！我安子常從來就不是軟柿子，我能弒君殺父，還怕那些混賬不成？！」
屏風推倒的時候，她們已經及時躍到一旁，只將那桶熱水留在當地。
要是以前，安子常肯定不顧一切追出去。
「好了，你們可以出去了。——薄荷、麥冬，你們把熱水給我抬進浴房。」諸素素往後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往屏風後頭蹭過去。
「讓開！」諸素素突然大叫一聲，拽著身旁的屏風，狠狠往前一推。
那時候，他想的是要抓住幕後那個幫著刺客混進來的人。
諸素素忙道：「我不冷……」她熱著呢，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她自己都聞得到那股汗餿氣。
那婆子卻回身一記旋腿，將她遠遠地踢到牆邊，腦袋撞在牆上，暈死過去。
「……我說你這府里打理得太松泛，這樣都能被外人鑽了空子，不是窟窿太多？」諸素素巧舌如簧地把話圓了過來，跑去牆角把自
新婚的洞房裡，大紅帷幕低垂，東牆上懸挂著一席寶藍色波斯薄羊毛掛毯，綉著一簇簇金黃色的大麗花和鬱金香，和鏡面一樣磨砂的地板上鋪著的藏藍色行獵圖波斯地毯相映成趣。高高的橫樑上，掛著六盞紅木六角鑲象牙綾絹宮燈。
這屏風是紫檀木材質，本來其重無比，擺在屋子中央也穩穩噹噹，本是不容易被推倒，但是諸素素瞥見雪色刀光，情急之下，居然爆發出比平時更大的力氣，將那架屏風轟地一聲推倒在地。
安子常見勢不妙，也是馬上閉氣，急速往後退去。
在場的賓客文官和武將各佔一半，就算有不服的，看見那剛剛站起來就沒命了的客人，肯定也不敢動了。
嗖！
這剎那間，在外屋候著的桔梗也跑了進來，手裡抓著一根比她的身子都長的門閂，沒頭沒腦地往那拿著刀的倆婆子身上砸。
軍令如山，誰敢不從？
越往正院上房跑，安子常心裏越是焦急。
此時聽見夫人上房叫喊說「有刺客」，諸素素的下人一邊派人去外院報信，一邊奮不顧身地操起身邊的傢伙，往上房衝過去。
同時兩個婆子手腕一翻，已經手執一尺多長的短劍，往諸素素這邊揉身而上，飛撲過來。
那管事嚇得一縮脖子，忙道：「公爺，這……不太好吧？」
安子常攬著諸素素的肩膀往回走。
安子常點點頭：「做得好。去趕緊滅火。客人那邊，我等會兒再過去。你讓人把今日宴客的名單都拿過來，對著那些人一一查看。所有的下人，帶進來多少，就要出去多少。凡是有少人、多人的，一律給我就地格殺！」
外面的管事衝進院子，問安子常：「公爺，小的已經派人去救火了。那幫亂臣賊子只是趁亂放火，好藉機逃脫而已，已經被咱們的人殺了不少了，公爺放心，兩邊的客人都有人看守，一個都沒有走！」
那兩個婆子身手十分敏捷。
諸素素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安子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