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蓬出漢塞
第483章 大度
安子常忙道：「是被她自己的馬車壓斷的。」留神看著蕭士及的神情，又趕緊道：「不過她的侍女倒是當機立斷，立刻將她帶到素素的醫館。素素馬上去給她醫治了，不是大事。」
還好還好，夫人將下人都遣走了，跟前只有自己一個人。
蕭士及卻好像沒有聽出來安子常的言外之意，只是想了想，問道：「她今天來過我家？我怎麼不知道？」
「當然會。我也是男人。你知道，我素來不喜歡朝雲公主，可是看著她一直追著我，最後還為我而死，我的心裏，這輩子都有她的位置。你明不明白？」安子常白了許言邦一眼。
杜恆霜卻聽出來，蕭士及對太子妃是真正深惡痛絕，但是卻把穆夜來跟太子妃劃開了，不由搖頭道：「沒有太子妃，就沒有穆夜來的高人一等。我勸你還是不要白做功夫了。離了太子妃，她穆夜來只是穆侯府的庶女，如今又斷了腿，你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你出征的事情都準備好了沒有？還需要什麼東西？開個單子，我讓知數去給你籌備。」不動聲色轉了話題。
蕭義聽了，趕忙四下看了一眼。
聽見夫人喚他去內院，蕭義急得滿頭大汗，還是扶著帽子進去了。
「所以，你別在雪兒這裏下功夫了。先去說服你家裡人。等你家裡人同意，你能夠對雪兒明媒正娶的時候，你再去爭取海西王和雪兒的同意。我對你，言盡於此了。」杜恆霜還是給許言邦指了條明路。
許言邦窒了窒，被杜恆霜說得垂下頭。——他還真想過萬一他爹許紹就是不肯，他就帶著雪兒私奔……
齊孝恭見蕭士及並沒有怨懟的心情，反而籌劃得很是嚴密，在心裏暗暗點頭，承了蕭士及這份大人情。
許言邦深思起來，打算回去把這個疑點跟大哥許言輝好好分析分析。
這一番話說得堂而皇之，聽得蕭義對杜恆霜多了幾分佩服之心。——夫人最近真是越來越「圓滑」了，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以前早就爆炭一下跳起來，跟侯爺硬仗腰子了……
蕭士及這才明白過來，卻拊掌大笑，樂不可支：「居然是被她自己的車壓斷的？哈哈，穆夜來的騎射看來比霜兒差遠了！你們知道嗎，穆夜來還曾經跟我說，她的騎術不比霜兒差呢。結果坐自己家的車，還能被自己家的車壓斷腿，真是比霜兒差遠了……」笑得很是可
杜恆霜回到內院，發現蕭士及居然也到內院來了，正坐在內室等她。
那丫鬟想說話，穆夜來卻已經搶著道：「侯爺別聽她瞎說，我說了很多遍了，這件事跟您夫人沒有關係。我的丫鬟始終不信。您也知道，那次在東宮，您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了我一個耳光，我的人都看見了，都認為她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所以一有什麼事，她們就懷疑是您夫人。其實一點證據都沒有，我不愛這樣想別人的。」
看著許言邦擠眉弄眼的樣子，安子常臉上有些下不去，咳嗽一聲道：「這個嘛，我餓了，你回去給我做吃的。」
安子常便站了起來，笑著道：「不行啊。我們不懂打水仗。若是亂指揮，也礙你的事兒不是？士及你自己收拾吧，過兩天就要出征了，你東西都準備好了沒有？」
蕭義剛在外院聽說穆夜來從柱國侯府這邊回去之後，在朱雀大街被驚馬拉著的車壓斷雙腿，正在暗罵穆夜來這個事兒精，這不給他找事嗎？
諸素素從角門出來，埋怨道：「我還和霜兒沒有說完話呢，你一個人先回去不就得了？做什麼一定要叫我一起走？」
蕭士及「嗯」了一聲，看了杜恆霜一眼，見她今天的心情不錯，就問了一聲：「聽說穆夜來今日來咱們家了？怎麼沒有人跟我說過？」
來到後院上房，蕭義發現蕭士及也在屋裡坐著，心裏更是咯噔一聲，彎腰彎得更深了。
許言邦一聽，馬上拱了拱手，轉身大步離去，回去找許紹磨去了。
安子常背著手，皺眉道：「你難道沒有看出來？士及根本沒有真的動心。我們要忙忙地當做大事來說，做出阻攔的架勢，說不定他就真的動心了。」男人最是有逆反心理。不讓他做的事，因了那一份不為人知的刺激，反而更引起他的興趣。
其實意思很明顯了。這是來提醒蕭士及了。
安子常笑道：「她還說，是在來過你們府上之後，回家的路上驚馬被壓的，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蕭士及道：「要先去齊皇叔的軍營檢收戰船，然後擇吉日啟程。——也快了。陛下早有準備，戰船早就造得七七八八，就是水軍一時沒有那麼多，到時候只好見機行事了。」說著，命人將他們倆送了出去。
聽了蕭士及的話，穆夜來就覺得嗓
許言邦看不下去了，索性又說了一遍：「穆侯府的三小姐，喏，就是那個穆夜來，她的腿今天剛剛被馬車壓斷了。」說著還比劃一下：「是兩條小腿，斷得不能再斷，聽說內里骨頭都碎了。嘖嘖，以後是再也不能跳胡旋舞了……」他還記得那一年，穆夜來硬要跟杜恆霜比胡旋，結果自打臉的行為。這樣一想，似乎從許多年前，他們都還沒有注意的時候，穆夜來就有意針對杜恆霜了？
蕭士及剛走沒多久，正在坐館的杜恆雪就接到手下的回報，說穆夜來吐血了……
如今卻是侯爺會怪他欺上瞞下，夫人也會怪他給她惹了一身麻煩……
「有嗎？」安子常撫著自己的下巴，深思起來。
許言邦聽見蕭士及這樣說，頓時黑了臉，正要開口，安子常卻暗暗踹了他一腳。
「素素也走了？」蕭士及放下手裡的茶杯問道。
杜恆雪聽完，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大笑，將面前的醫書索性闔上，起身去調了一副膏藥，對那人道：「拿去，給穆夜來換上。」她在裏面，加了兩味延緩骨頭生長的葯，拼著被素素姐責罰，她也顧不得了……
安子常搖搖頭，斥道：「你就別出餿主意了。穆夜來要是這時候死了，士及才是一輩子都忘不了她。」
許言邦像只愣頭鵝，完全不明白安子常在說什麼。
「腿斷了？誰的腿斷了？驚馬？打江陵要出動戰船，哪裡需要戰馬？你們倆糊塗了吧？」蕭士及指著安子常大笑。
蕭士及走了進來，問那個剛才在哭的丫鬟：「你什麼意思？」
收拾好東西，蕭士及就去了齊皇叔的軍營駐地，正式開始執行他的行軍總管之責，他打點出百般精神，策劃得十分精心。
許言邦反應過來，斜睇著安子常，嗤笑一聲：「我總算明白什麼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你跟你的夫人真是越來越像了。」
諸素素本想說，國公府那麼多廚子，吩咐一聲就能給你做，可是看著許言邦的樣子，她也明白過來，笑嘻嘻地道：「原來我們公爺餓了，是我的不是，來，咱們這就回去，給公爺做好吃的。」說著，還作勢牽起安子常的手，像拉著小孩子一樣，笑著往自家大車那邊走。
看見蕭義這幅樣子，杜恆霜又有些不忍心，在旁打
「勸她做什麼？」杜恆霜故意問道。
他現在只是皇叔，其實如果他是永昌帝的親兄弟，他早就封王了。就因為他是堂兄弟，所以至今只是個不上不下的「皇叔」。太子籠絡群臣和宗室，特意給他個機會去掙軍功，有了軍功，永昌帝就可以封他為王了。
杜恆霜點點頭：「剛走。我把她送到大門口。」
蕭士及的思緒一下子被斷了，愣怔半天：「腿斷了？被馬車壓斷的？誰的馬車？」
蕭士及只好在大軍開拔的前一天，匆匆忙忙來到諸素素的醫館，看望穆夜來。
那人就偷偷把蕭士及在穆夜來的病房說的話轉述了一遍。
蕭士及居然贊同地點點頭，道：「你說得有理。我夫人的脾氣我最清楚，那就是塊爆炭。如果她真的不高興，肯定是當面打斷你的腿，不會這樣偷偷摸摸背地裡下手的。再說，她有不滿，都是直接找我說道。所以你讓你的丫鬟不要再胡說八道，這絕對不是我夫人的手筆。」
蕭士及的腦子還沉浸在蕭銑「定都」的江陵內城外城，九曲河道，以及號稱的「十萬水軍」上面，一時沒有把安子常的話聽進去。
穆夜來心裏一緊，立刻知道這個「旁敲側擊」之計是不行了。她記得蕭士及這個人，其實並不糊塗，想讓他相信這件事是杜恆霜做的，就必須有切實的證據。在這一刻，穆夜來居然有些遺憾，若真的是杜恆霜當面射斷她的腿，就好了……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穆夜來在諸素素的醫館住了幾天，見蕭士及都沒有來看她，很有些不高興，就派自己的侍女偷偷去給蕭士及送信。
許言邦站在那裡，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表哥，你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啊！做出這個可愛的樣子，你夫人是要被迷死了，可是男人看了是會吐死的……
安子常還沒有跟諸素素碰過面，具體也不知道怎麼回
「怎麼可能？你不是說他沒有動心？」許言邦睜大眼睛，完全被安子常饒糊塗了。
果然聽說跟太子妃有關，蕭士及就不免想到太子，想到太子的食言，頗有些耿耿，哼了一聲：「若是她自己來的，也就罷了。可是跟太子妃有關，我確實不便見她。——好了，既然沒有事，我也懶得管。你們還是幫我看看這個行軍路線怎樣？」
杜恆霜站在角門裡面，默默地看著外面的這幾個人，心裏很是為諸素素高興，轉眸看見許言邦落寞地站在那裡，又有些奇怪，想了想，派了一個丫鬟過去問道：「許二爺，我們夫人問你有沒有事？」
安子常讓人去把諸素素叫出來，自己和許言邦在外面等。
他一進去，就聽見穆夜來的丫鬟在她床邊哭泣，哽咽著道：「三小姐，您為什麼不讓奴婢去柱國侯府，找那柱國侯夫人問個明白？她這樣對付您，您就一點都不生氣嗎？」
杜恆霜的面色頓時淡了下來，她跟著坐下，對知釵道：「去把蕭大管事叫來。」這件事，是蕭義讓她去見的。她可不想為蕭義背黑鍋。
安子常得意地回頭看了許言邦一眼，然後轉頭跟著諸素素上了車。
許言邦就問安子常：「表哥，剛才你做什麼要踹我？不讓我把話說完？」
杜恆雪眼皮都不抬，道：「她傷的是腿，不是胃吧？」吐血都是血不歸經的胃出血。
蕭士及在門口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臉色有些不好看，目光也很是陰沉。
「我是真心想娶她。可是她一直不肯給我個準話。」許言邦很是鄭重地道。
若是沒有這事兒，他就妥妥地把這件事瞞下來了，侯爺不會知道，夫人還會承他的人情。
安子常愕然。這傢伙怎麼回事？難道真的是瘋魔了？嘖嘖，他不做大元帥真是可惜了，太子真是臭棋簍子……
許言邦不同意安子常的看法，道：「你看士及，居然不知不覺間，事事把那穆夜來跟他夫人比。——什麼動不動心，也就在一線之間。要不，」他湊近一步，低聲對安子常道：「要不，我們把她做掉算了……」做了個割脖子的手勢。
許言邦只好緊緊地抿住唇，不再說話。
安子常看著許言邦的樣子好笑，拍著他的肩膀道：「若是士及像你這樣一根筋，他就不會跟那穆夜來有來往了。但是，若是他跟你這樣一根筋，他又怎能爬到現在的位置呢？所以，你莫
這番話雖然不算大逆不道，但是如果傳出去，會讓太子更加隔膜的。
杜恆霜嘆息道：「太子妃說，讓穆夜來扮作小廝，陪你下江南討逆呢。」
但是聽蕭士及這樣一說，他立刻明白過來，心裏咯噔一聲，擔心自己和許言邦多事，好心辦壞事了，又對杜恆霜多幾分擔憂，忙要淡化整件事：「想來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兒。你如今是快要開拔的行軍總管，她一個太子妃的女官，成天往你這裏跑，也不像話。」故意把話題往太子那邊轉。他知道蕭士及對太子這一次的布置，就算沒有怨言，心裏也是有過憋屈的。
結果蕭士及又道：「我知道你是個大度的人。你最大的好處，就是氣量大。這一點，我夫人萬萬不如你。她從小嬌生慣養，被我寵壞了，請你多多包涵，在外人面前盡量不要惹惱她，也不要跟她一般見識。若是有事，暫且忍著，一切等我從江南回來再說。——我看你的臉色還好，應該病情不是很嚴重。再說素素是國手，一定能治好你的腿的。我很忙，這就告辭了，你好好養病吧。」說著，還對穆夜來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杜恆霜看了他一眼，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你的婚事，你自己能做主么？你真心想娶她又怎樣？她做什麼要給你準話？——如果你爹不同意，而她又給你準話，豈不是成了跟你私相授受？難道你想帶著她私奔不成？」
蕭士及聽說穆夜來直接說是太子妃讓她來的，也就沒有追究下去，只是問道：「太子妃說什麼？」
蕭士及沒有在意，他對太子還在氣頭上，但是又一句怨言都不能有，只好把一番氣憤都發在太子妃身上。
許言邦回頭看見杜恆霜站在角門裡看著他笑，也有些臉紅，但是捨不得放棄這個機會，趕緊蹭過來，低聲下氣地道：「柱國侯夫人，你幫我勸勸雪兒，好不好？」
蕭士及一聽就怒了，拍著桌子道：「這是把我當賊吧！不讓我做大元帥就算了，還要在我身邊放個探子，就連太子也沒有這樣做，她算老幾？！她的手也伸得太長了！」說著又道：「穆夜來跟著太子妃，就算好人也學壞了。」
安子常可不想幫了倒忙，將一件小事說得大了，到時候受苦的還是杜恆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