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遙知未眠月
第496章 搜刮
穆侯夫人看著石姨娘呆若木雞的神色，心頭大樂，給自己帶來的婆子使了個眼色。
因此這一世，她費盡心機，設套讓萬貴妃作繭自縛，才讓自己的姐姐取而代之，成為貴妃，從而也保住了自己的娘家。
穆侯夫人的心腹婆子手拿一本石姨娘進府時候的冊子，拖長聲音念道：「石氏，楊木腳盆兩個、松木馬桶一雙、樟木箱籠一隻、床頭掛櫃一隻、銀簪一支。」
眼看她努力了這麼久，馬上就要心想事成了，自己家的人卻又來拖後腿……
穆侯大公子當然是有私心的。他這一手叫漫天要價，是要等著穆夜來就地還錢呢。
石姨娘這才大急。那都是她這麼多年積攢的私房，怎能讓夫人一下子都搜颳走了？便大叫道：「那是我的私房，你說了不能動我們自己的東西！」
她斷定是大哥和嫡母故意為難與她，他們帳上有了虧空，所以拿她做筏子，不過是想從她那裡訛些錢過去而已。
石姨娘被穆侯夫人的話罵得羞憤欲死，只死死盯著穆侯夫人，怒道：「你別得意，我只等侯爺回來再見分曉！」
再說了，他在長安被債主逼得不敢出門，還不如出去一趟見見世面，若是能跟著自己的大舅子柱國侯大人順便蹭個軍功，那就更好了。
那些婆子有些害怕，怔怔地停了手，看向穆侯夫人。
若是自己突然要向他借銀子，那自己先前苦心經營的形象豈不是全被破壞了？
大公子一陣欣喜，知道這一次是過了明路了，兩手抱著在胸前拗了拗，然後打個響指道：「就這麼說定了。三妹你快寫信，馬上讓人送到江陵。——呃，還是不了，你把信給我，我親自去江陵跑一趟，給你送信，你看如何？」
穆侯大公子雖然還想看熱鬧，但是想到蕭士及那邊豪富，若是巴上去，卻不是石姨娘這個破落戶能比的，忙點頭道：「娘放心，我這就去看著妹妹寫信。」說著，竟是不顧男女之
自己費了這麼久的功夫，才讓蕭士及相信，她圖的是他這個人，不是別的東西，甚至不是他的地位權勢，更不是他的錢財銀子。
大公子越想越火熱，忍不住在屋裡團團走動，催促穆夜來趕緊寫信。他若是能去江陵見到蕭士及，別說十萬兩銀子，就算一百萬兩都不在話下。誰不知道他們這些當兵的，在戰亂的時候最能發財。一次攻城下來，從戰場上搶的銀子不計其數。蕭士及是行軍總管，除了齊郡王，就是他的官兒最大，肯定分得不少。
石姨娘笑了笑，拿大拇指摁了紅印泥，在寫著自己名字的冊子上摁了下去。
還有婆子過來回報：「夫人，后罩房有幾間庫房，我們沒有鑰匙，進不去。」
早知道，就不管你們了……
穆夜來更是比誰都清楚，蕭士及最在意的是什麼……
穆夜來這才回過神來，頓時大怒。——讓她去向蕭士及開口借銀子？！真虧他們想得出來！
無論什麼樣的男人，都願意自己的女人看中的是他這個人，而不是別的東西。
若穆夜來是個傻逼，不懂就地還錢，他就賺到了。
穆侯夫人嘖嘖兩聲：「石姨娘，你以為你還是寵妾啊？侯爺有多久沒在你房裡留宿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哼！」說著話，穆侯夫人帶來的下人已經把石姨娘上房的東西都搬空了，就連陳設都拿走了，只留了空蕩蕩的一張床，連褥子都沒有。
石姨娘知道穆侯夫人是藉機剋扣她，她從來就沒有把穆侯夫人放在心上。這麼些年，她的月例其實是與穆侯夫人平齊的，只是那另外的三十兩，是由穆侯背地裡貼補她。至於四季衣裳、首飾，和房間里的傢具陳設，穆侯不知背地裡貼補她多少。她的私庫，早就不比穆侯夫人的嫁妝少了。而且她的私庫是別
穆侯夫人看出她的心思，不置可否，甩著帕子笑了笑，道：「那好。你好好想想吧。」說著，轉身看著石姨娘：「我今兒來，還有另外一件事。」
見穆侯夫人問她話，石姨娘只是「嗯」了一聲：「夫人您說。」連站都沒有站起來，還是以前那副不卑不亢的樣兒。
穆侯大公子和穆夜來兩人一走，穆侯夫人就連面子情都不用做了，翻臉道：「給我把她身上的衣裳都剝下來，只留貼身小衣。——這些都是銀子換來的，你這麼多年養尊處優，只知道吃喝享樂，也該你為府里做做貢獻了。你以為妾是那麼好做的？兩腿一張，躺下伺候男人就能過這樣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穆夜來失聲叫道：「五萬兩銀子的診金？！你沒搞錯吧？！——我就在那裡養了兩個多月而已，怎麼就這麼貴？！」就算請最好的御醫也不值這麼多錢啊！
有兩個婆子便一左一右，將石姨娘自己的丫鬟婆子擠到一邊去了，緊緊地看著石姨娘。
穆侯大公子右手托著左臂橫在胸前，左手撫著自己的下頜，作沉吟狀，道：「這樣啊？也行。你的診金是五萬兩銀子，同時家裡這一陣子沒有錢過日子，還在外面借了一些銀子，七七八八加起來，一共十萬兩銀子。」
穆侯大公子本來不想摻合嫡母和庶母的破事兒，但是一聽這石姨娘進府的時候這樣寒酸，再看一看她這裏的陳設，還有石姨娘本人穿金戴銀的打扮，眼珠子一轉，頓時不想走了，笑嘻嘻地袖手在旁邊看熱鬧。
穆侯夫人等她摁完了，自己又看了看那冊子，才笑眯眯地道：「妹妹這樣通情達理，姐姐我就放心了
上一世的時候，因姐姐穆夜歌跟萬貴妃爭寵失敗被賜死，她娘家穆侯府就此敗落，如鳥獸散。她後來覺得自己在柱國侯府爭不過杜恆霜，是因為她沒有厲害的娘家可以依靠。
穆侯夫人暗罵大公子的吃相太難看。這錢還沒到手呢，就把自己不想還錢的心思暴露了，這樣做，怎能借到錢？便笑著在旁邊打圓場：「也不能這麼說。咱們說了是借，當然是要還的。只是如今我們手頭實在太緊，說句實話，今兒吃了晚食，還不知道明日還有沒有飯食上桌呢。」說著拿帕子擦了擦眼淚。
果然穆侯夫人帶來的婆子丫鬟一擁而上，先按著石姨娘，將她頭上的釵環首飾統統取了下來，急得穆夜來大叫：「你們做什麼？！你們敢對我姨娘動手，等爹爹回來，一個都饒不了你們！」
大公子想得美，穆夜來當然不會如他所願。
穆侯夫人笑著努了努嘴，讓自己的婆子拿出來一個冊子，讓石姨娘在上面畫押，表示她同意這些份例上的變動，免得等穆侯來了，石姨娘又不肯認賬。
石姨娘頓覺不妙。她家道中落，所以才纏著表哥進府做妾。她哪裡有什麼陪送？不過是幾個盆、桶、箱、櫃而已。而且就這些東西，都是穆侯給她置辦的，真正屬
石姨娘聽了這個冊子，臉上火辣辣的。當時她入府時候的頭面衣裳居然都沒有在這個冊子上，說明夫人一早知道那些值錢的東西，都是穆侯給她置辦的……
蕭士及這人看上去和煦大度，其實最是內斂，他什麼心事都藏在心裏，不與人說。若不是穆夜來有兩輩子的經歷，她也不會對蕭士及這樣了解。
「除了這幾樣東西，別的統統帶走！」穆侯夫人猙獰一笑，揮了揮手。
大公子一開口就要十萬兩銀子，就連穆侯夫人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剛才他們在房裡商定的是五萬兩，這小子真是嘴硬心黑，居然一下子就加價加到了十萬兩……
自己好不容易，才把蕭士及哄得不再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他們可知自己費了多大的勁兒？！
「大哥、母親，你們讓我好好想想。我跟蕭大哥發乎情止乎禮，從來沒有這些俗事糾纏。就這種事情去求他，我實在開不了這個口。我還要問問爹的意思。」穆夜來鎮定下來，打算用拖字訣打發這兩人。
因此石姨娘只是恭恭敬敬地頷首道：「是，都依夫人的。」
穆侯夫人臉一板，沉聲道：「我還能騙你不成？不信你去問你爹。別說我沒提醒你，外面借的錢，日日都要利息的。今兒你借十萬兩就可以還上。再拖一陣子，恐怕就要二十萬兩了。」反正是要詐穆夜來的銀子，穆侯夫人索性跟著大公子的話茬說，也圓了他的話頭。
他是乞丐也好，刺史也好，他心裏有她也好，沒她也好，她總會在這裏，不離不棄地等著他，只等他回頭，她永遠會在這裏守候著他……
石姨娘一直怔怔地聽著。她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女兒的腿傷花了這麼多銀子，心裏很是忐忑，一雙手揪著帕子，著實心煩意亂。
穆侯夫人冷冷地道：
穆夜來負氣想到，臉上露出不忿的神情，冷冷地道：「你們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呢？付個診金就能讓咱們家精窮了？我卻不知道，咱們家就窮到這個地步了。」說著，看向穆侯大公子：「大哥，你說吧，花了多少銀子付診金，我那裡還有太子妃賞下來的一點東西，看看夠不夠填你們的虧空。」
「是這樣的。最近府里開銷太多，我跟老爺說了，要節省開銷。你們的月例都要削減。以前我是一個月五十兩銀子，你是一個月二十兩銀子，如今大家都少要點兒。我的月例減為五兩，你的減為一兩。別的妾室，就沒有月例了。四季衣裳，以前是每人八套，如今就沒有份例了。除非衣裳穿破了，穿不出去了，才能報到我的管事婆子那裡，給你做新衣裳。四季首飾當然也沒有了。」穆侯夫人說完，笑眯眯地看著石姨娘。
穆侯夫人毫不在意地道：「給我繼續搜！——侯爺那裡有我呢。」然後又對穆夜來道：「阿來，這裏的事與你無關，你還是回自己房裡去吧。」又叫大公子過來：「還不送你妹妹回房？——你催著她快把信寫了。咱們可是一天等不及一天。」
這樣一想，穆夜來的心情很是複雜。
穆侯夫人看她不順眼很久了。明明自己是正室，可是石姨娘就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正室尊敬過……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費力八叉保下來的娘家，居然沒有幫到她，反而要拉她的後腿！
「三妹，你看如何？再說，你都非他不嫁了，就當他為你付診金吧，也不用我們還了，怎樣？」穆侯大公子見穆夜來愣愣地不說話，還以為震住她了，心頭暗喜，立即就露出不想還錢的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