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揚眉箭出鞘
第625章 納小
看看胡參將，再想想自己，蕭士及突然有股無地自容的感覺。
獨蕭士及一個人愣愣地坐在那裡，看著面前的酒杯出神。
在門口的時候，他遇到剛從內院跑回來的裴參將。
蕭士及愕然，道：「你也去？」他收到請帖了，但是覺得這種事挺無聊，又不是成親娶老婆，納個小也要擺酒，真是閑得……
喜堂上的人嚇了一跳。
夏侯元心疼妹妹，每天都要親自去祠堂見見妹妹，陪她說說話，給她帶些吃的，或是玩的東西，才讓夏侯無雙漸漸安靜下來。
蕭士及更加愕然。他凝目看著小柔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是處子，不由徵詢地看向裴參將。
蕭士及從宮門值勤回來，先去值房交託差事。
「啊喲，幸虧胡參將跑得快，胡夫人可算撿回一條命。——我說的沒錯吧？果然有大戲可看。」裴參將笑嘻嘻地道。
「蕭兄，下值有事嗎？」
「蕭兄，你不曉得吧？這胡參將跟小柔，可是千里姻緣一線牽啊……」
裴參將最敬重像蕭士及這樣靠自己本事升上來的寒門庶族的子弟。以前他沒有機會跟蕭士及結交，這一次蕭士及正好調到宮裡，裴參將可算逮著機會了，以他自來熟的性子，很快就跟蕭士及熱絡起來。
叔伯都叫出來了，大家當然不能讓她白叫了，紛紛又掏出賞錢給她打賞，讓她身後托著盤子的丫鬟手都僵了。
旁邊的人喝了酒，也都酒蓋住臉，趁機要求胡參將把他新納的小妾叫出來給大家看一看。
也是大家知道這是納妾，不是娶正室。不然沒人敢對正室這樣放肆。
沒過多久，兩個婆子簇擁著一個穿著淡綠衣裙的小娘子邁著碎步走了過來。
蕭士及無法推脫，只好跟他一起上門喝喜酒。
裴參將嗐了一聲，搖頭道：「你也不用天天去吧？來，咱們去喝酒。你知道嗎？咱們的同僚胡參將今日納小，請大家去喝喜酒呢。」
難怪當初霜兒一聽他提起穆夜來就炸毛，三番五次哀求他不要再跟穆夜來來往，他從來都是把這些話當做耳旁風的。
杜恆霜想到這裏，又想到夏侯元的家世，不由自失地笑了笑。
裴參將聽了張個大
不知怎地，聽著胡參將和小柔的事，蕭士及忍不住想起了穆夜來，那時候，他和穆夜來在眾人眼裡，也是這樣一副不堪的樣子嗎？
一個是傳承數百年的世家嫡子出身，家族裡長輩無數，個個都不一般，他在家族中人呵護下長大，能長成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很了不起了。
來到胡家外院的喜堂里坐下來，蕭士及抬眼瞧了瞧，見大部分都是他們在宮裡的同僚，倒也熟悉，就跟大家點點頭，打了招呼。
因收的那些孩子都是家境貧寒的，並沒有人出束修，蕭士及幾乎把家產都拿出來了，全投在這個學堂上。
「此話從何說起？」
今兒來的人都是同僚，彼此都十分熟悉，見正主兒來了，都一哄而上，輪著給胡參將敬酒。
「這麼說吧。胡參將曾經去東邊辦差，不料在當地被人打了黑棍，本來奄奄一息，命都要沒了，是這個小柔救了他。」裴參將一邊說，一邊夾了一粒炸花生米扔到嘴裏。
「好了好了，老胡，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誰開始的時候不是清清白白？！哪有人一開始就上了床的？是吧，又不是逛窯子。」裴參將不屑地掏了掏耳朵：「說重點說重點！」
杜恆霜送他出去，一邊問道：「你們也要去長安？」
杜恆霜聽說夏侯無雙和夏侯老夫人都一起走，就沒有推脫，跟夏侯元商議好，十一月初的時候就動身，這樣到了長安，還有將近一個多月的時候可以為過年做準備。
「然後，胡參將傷好之後，就回了長安。本來這件事就這樣了，美人救英雄，過後兩不相欠。可是你知道去年東面發了大水，小柔家被水沖了，她跟家人失散了，就帶著胡參將當初給她的信物，還有在長安的地址，一個人乞討，來到長安尋他。」裴參將一邊說，一邊也自己倒了一杯酒。
胡參將正色道：「我確實沒有打她的主意。就連小柔，當初也只是傾心於我而已，我們一直是清清白白地……」
從值房出來的時候，蕭士及和同僚裴參將撞了個正
蕭士及笑了笑：「這小柔也挺厲害的。」
胡參將也知道是這個理兒，再加上今天心裏實在高興，就笑著道：「那就讓小柔出來給大家瞧一瞧。小柔不懂事，如果有失禮的地方，大家都包涵。」說著，命人去把他新納的小妾小柔叫出來。
蕭士及緊抿著唇站起來，往喜堂外面走去。
胡參將三十多，一張圓臉，微胖的身材，臉上有些髭鬚，眉濃眼大，看人的時候還是有幾分威風的。
夏侯元點點頭：「我要帶無雙去長安，還有曾祖母，她很多年沒有去長安了，說今年要去長安過年。」
不過他也不生氣。蕭士及這人多難請啊，今兒竟然來他的酒席做客，那是給他面子。別說只是搶了他的風頭，就算是搶了他的女人，他也不生氣，照樣笑嘻嘻雙手奉上。
「你這是什麼意思？」裴參將奇道：「什麼叫晚了？」
夏侯無雙自從知道跟崔五郎定了親，就天天在家發脾氣，摔東西，將夏侯老夫人惹惱了，命人把她關到祠堂「敗火」，說等火敗光了，再放她出來。
胡參將穿著新郎官的衣裳出來一看，得，風頭全讓蕭士及搶了。
他雖然還是在宮門口站崗，但氣勢硬是比別人都高出一截。
蕭士及鬆了一口氣，擦一把額頭的汗，訕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裴參將沖他擠眉弄眼半天，等小柔走了，大家各自歸座重新喝酒的時候，才對蕭士及說起胡參將和小柔的事情。
「何止厲害！」裴參將一拍大腿：「她還很聰明，來長安之後，沒有直接去胡參將家裡叫門，而是守株待兔一般，在胡參將家門守著，守了三天三夜，總算守到胡參將一個人出來的時候，衝上去跟他相認。胡參將見她餓得面黃肌瘦，就把她接進家裡，命自己的妻子仔細照料。」
進了十月，長安城滿城金桂飄香。
因蕭士及在禁軍護軍裏面一向獨來獨往，很少跟人來往，他這一趟過來坐席，倒是讓很多人驚訝，紛紛過來給他敬酒。
夏侯元的心情好了一些，高高興興地應了，回去吩咐家下人等收拾東西去了。
胡參將的酒也
蕭士及怎麼可能跟夏侯元比呢？
不過也因為是士族子弟，家裡人捨不得他上戰場，所以一直沒有什麼軍功。他的參將職位，還是陛下看在他的尚書伯父面上封的。
「切，還說，你先外室后妾室，還敢說自己沒有打她的主意？」
旁邊一個人也側耳聽著裴參將的話，聞言補充道：「這我可知道，這些事，說起來是胡夫人不地道。人家小柔救了胡參將一命，胡夫人卻疑神疑鬼，非說小柔居心不良，不知道捏了什麼事，將小柔趕出去了。」
「哦。」裴參將撓了撓後腦勺：「我想起來了，今兒找蕭兄，不是為了胡參將的喜事，而是我想給蕭兄做個媒。」
「差不多，差不多，哈哈哈哈……」裴參將笑著，硬是將蕭士及拉到胡參將家裡喝喜酒。
而蕭士及的家人……
裴參將最愛看熱鬧，趁人不注意，也跟著往內院跑。
不說也罷。
他在兩儀殿和內宮的宮門口才站了兩個多月的崗，官職就已經升了三級了。
來到喜堂見了眾人，也不露怯，大大方方給眾人福了一福，鶯聲嚦嚦地道：「小柔見過各位伯伯叔叔。」
喜堂上頓時亂糟糟的。
蕭士及默默地聽著，抬眼看著庭院上空大圓的月亮，嘆口氣：「胡夫人硬氣得太晚了。」
夏侯元聽了更加難受。到底是第一次對一個女子這樣上心，臉上有些掛不住了，起身道：「好了，我不耽擱你收拾東西了。你們什麼時候動身去長安？——說個日子，咱們兩家人一起上路吧。」
蕭士及「嗯」了一聲：「我前妻。」
他身邊的人都看出來了，這個位置，不過是用來磨一磨蕭士及的銳氣的。陛下和太子，還是會用他的，所以大部分人都對他很是客氣。
「新郎官出來了，大家都去敬新郎官兒吧……」蕭士及抬眼看見胡參將笑
蕭士及笑了笑：「她應該在胡參將跟小柔有進一步糾葛之前，就斷然下硬手。不是解決小柔，就是解決胡參將。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夫人，就比她聰明多了……」
裴參將拍了拍胡參將的後背，大聲道：「這話說得直爽，該浮一大白！——來，我先干為敬！」說著，自己仰脖喝了一杯酒。
杜恆霜收斂心神，笑著寬慰夏侯元：「小王爺太妄自菲薄了。婚姻大事，本來就非同小可。聽長輩的，總比自己四處亂撞來得好。」
「你不曉得，那小柔真是不簡單。這邊胡參將剛把他夫人救醒了，小柔撲過去，在他夫人床邊磕頭，磕得頭都破了，滿臉是血呢，看著比胡夫人的樣子還要慘。嘖嘖，這樣的女子，又比胡夫人小十幾歲，胡夫人這種人，怎麼會是她的對手？！」
胡參將一下子臉都白了，他拔腳就往內院跑。平時有些微胖的身軀，跑起來卻比兔子還快，看得眾人都傻了眼。
也許霜兒早就看出了他這樣下去的後果吧……
講武堂是蕭士及自己出錢辦的學堂，專門給那些陣亡或者傷殘軍士的孩子們辦的，教的東西除了識字以外，都是行軍布陣、習箭練武之類的東西，也就是專門培養武將的學堂，在大齊還是頭一遭。
裴參將是士族裴家的子弟，但是不像別的裴家子弟喜愛文墨，他只愛舞刀弄槍，所以後來從了軍，一直走的是武將的路子。
裴參將笑呵呵地道：「幹嘛不去？我跟你說，說不定今日有好戲看呢！」
蕭士及攢眉不語，在旁邊聽了半天，心裏很是迷惘。
蕭士及無語地搖搖頭：「納個小，難道還唱戲啊？」
「然後呢？」蕭士及也漫不經心地聽著，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胡參將嘿嘿一笑，摸了摸下頜的髭鬚，道：「男女之間的這檔子事啊，誰說得清楚呢？是吧？開始的時候，都以為自己行得正、站得直，可是架不住天長日久、水滴石穿，你的心裏啊，就不知不覺有了這麼一個人。」
她頭上並沒有蒙蓋頭，倒是珠圍翠繞，滿身貴氣，相貌生得也不錯，很是漂亮美貌的一個小娘子
小柔在喜堂敬了一圈酒，然後對胡參將柔聲道：「老爺，你的身子要緊，千萬別飲太多的酒，晚上回去又吐，傷了身子可不好。」一副很熟稔的樣子。
蕭士及搖了搖頭：「去講武堂看看，然後回家。」
「所以說這種事，還是女人最厲害了。當初你夫人跟你鬧天鬧地，你還說不會納小，絕對跟小柔沒有瓜葛，如今呢？嘿嘿，男人說的話就是放屁啊哈哈，大家都是男人，彼此心照不宣了啊哈哈……」
幸虧先前他接到帖子的時候，就讓蕭義送了禮過來了，不然他還真不好意思空著手上門喝喜酒。
「你聽我說完啊。那是去年的事了。小柔被趕出去，胡參將當然於心不忍，說他跟小柔清清白白，並無苟且，他夫人這樣做，是陷他于不義，再說也不忍心看著小柔一個孤零零的小娘子，在長安舉目無親，擔心她會被人害了，所以給她買了房子，給了銀子，讓她在外面一個人住。後來嘛，嘿嘿，就得問胡參將本人了……」說著，硬是把胡參將叫了過來，問道：「老胡啊，趁哥兒幾個都在這裏，你就招了吧，到底是怎麼跟小柔姑娘好上的？」
「我說老胡啊，你今兒可是新郎官兒，怎麼不把小嫂子叫出來給我們瞧瞧？別藏著掖著，這裏誰沒見過世面，快叫出來給大傢伙兒瞧瞧！」裴參將趁機取哄。
胡參將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道：「嘿嘿，那時候我確實沒有這意思，所以覺得我夫人是在無理取鬧。可是後來跟小柔相處久了，你們知道的，男人嘛，又不是鐵石心腸，肯定會往心裏去的。這一去啊，就生了根，再也拔不出去了。小柔後來也跟我說，她知道我有妻室，也知道我夫人醋性極大，不想讓我為難，只要能陪在我身邊一輩子，就算沒有名份也無所謂。你們知道的，我是男人，怎麼能讓女人一輩子無名無份跟著我。她總不能一輩子……」這邊正說笑，突然一個婆子滿臉是淚地闖進來，對胡參將道：「老爺，老爺，您快去內院看看，夫人……夫人……夫人她上弔了！」
蕭士及噗地一聲噴出一口酒來：「就這樣，還能納進家門？」那胡夫人不鬧翻了天？
眾人跟著起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