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揚眉箭出鞘
第630章 插針
原來是一個油炸的蠶蛹……
邵氏聽見自己兒子的笑聲，很是驚訝，道：「這孩子在家的時候，從來沒有這樣笑出聲過。」
邵氏也把自己的下人遣了出去。
這邵氏親自前來，她實在是想不明白。
杜恆霜看了邵氏一眼，笑道：「封夫人對我們家的情況好像知道得不少。」
知數會意，忙從寶哥兒手裡哄走了炸金蠶。
杜恆霜本對邵氏只是好奇，不過一看見她五歲大，胖嘟嘟、憨態可掬的兒子，立刻對她好感倍增，笑著道：「封夫人的兒子好福氣，我也有兩個兒子，還有個女兒，跟我在家裡呢，我把他們叫來見一見夫人和令郎。」說著，命人把平哥兒、安姐兒和陽哥兒都叫了來。
兩人去東次間里坐到暖炕上說話。
邵氏見杜恆霜露出為難的神情，笑道：「這是我們那裡特有的金蠶，小孩子吃了強身健體，大人吃了也有益處。」
邵氏見屋裡伺候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徵詢地問道：「秦國夫人，我家的二夫人，聽說曾經跟您很熟悉……」
兩人正說得熱絡，知數突然急匆匆走了進來，對杜恆霜道：「夫人，安國公來了，說有急事，請夫人和縣主馬上跟他去他府上！」
所以說到底，關鍵還是在男人。
邵氏見貼很是高興，第二天就帶著重禮和她五歲的兒子一起來杜家老宅做客。
杜恆霜聽了，有時覺得好笑。似乎這些傳聞，都有意忽略了穆夜來這個新納的二房。
杜恆霜暗道一聲來了，果然是為了穆夜來而來。
杜恆霜和邵氏都看得目瞪口呆。
不一會兒，就從庭院里傳來三個孩子瘋鬧的笑聲。
杜恆霜這才看見寶哥兒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
所謂旁觀者清，如果她不離開，她永遠也看不出其中的關鍵所在。
「陽哥兒，快過來，讓娘看看，你吃得什麼東西，跟娘吃一口好不好？」杜恆霜忙將陽哥兒叫過來，想讓他把嘴裏的東
「封夫人，這穆夜來，確實是個聰明人。」杜恆霜想了想：「但是，您也別太把她當回事。我聽得出來，她之所以能一步步從普通侍妾，升做有名份的二夫人，其實跟她本人沒有關係，而是跟她的娘家有很大關係。您想，她親姐姐是貴妃娘娘，又快生龍種了，光這一條就了不得。更不用說，他們穆侯府如今又起複了，她大哥重新做了穆侯，這一層，也是了不得。她這樣的身份，別說做偏房，就算是做填房，都是做得的。您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那孩子幾乎沒有跟小孩子在一起玩過。
平哥兒忙道好，走過來彬彬有禮地徵得邵氏的同意，才帶著寶哥兒出去玩。
陽哥兒聽了著急，也扭著身子要去。
杜恆霜做出詫異的樣子：「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她。居然跟著封大都督做了二房了。」說著，訕笑道：「我還以為，她是想進的蕭家門……」
這樣一想，杜恆霜就覺得這位邵氏夫人有些意思了，便回帖表示不勝榮幸之至。
「孩子和孩子在一起，容易玩得開。」杜恆霜笑著說了一句，就命人給邵氏上點心。
杜恆霜靜靜地聽著邵氏說話，臉上的神情諱莫如深，讓邵氏看了心裏直嘀咕。她一直聽穆夜來說，杜恆霜這個人認死理，腦子一根筋，不是聰明人，很好對付。可是如今看杜恆霜的樣子，跟穆夜來說得完全是大相徑庭啊……
杜恆霜就叫平哥兒和安姐兒過來：「想不想帶寶哥兒一起出去玩？就在外面院子里。」
思來想去，她跟著封家唯一有些熟人的，大概就是穆夜來了吧？
陽哥兒最是貪吃，見狀張大嘴吃了進去，在嘴裏咯嘣咯嘣嚼起來。
杜恆霜接到嶺南大都督夫人邵氏
邵氏是正室，正室要折騰偏房，簡直不費吹灰之力。當然，這個折騰，絕對要在男人的心還沒有偏的時候折騰。
寶哥兒當然不知道大人是什麼意思，笑眯眯地回到邵氏身邊。
杜恆霜點點頭，抬手讓伺候她的人都下去。
邵氏笑道：「是我大意了。我家的二夫人，就是穆侯府的穆三小姐，穆夜來，秦國夫人，這個名字您不陌生吧？」
杜恆霜也是看出了這些事情的終極原因，才心灰意冷，不想再跟人爭蕭士及的那顆「心」了……
杜恆霜看得出來，邵氏這一次的神情，是真的很傷心，跟她剛才似乎戴了層面罩的神情完全不一樣。
兩人寒暄一陣子，杜恆霜就叫屋裡伺候的人去準備席面，要留邵氏和寶哥兒吃午食。
邵氏因快三十歲，才得了這個兒子，平日里愛如珍寶，養娘乳娘都是擺設，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是她親自帶大的。因此她到杜恆霜這裏做客，也捨不得把他放家裡，也是親自帶在身邊。
邵氏一進屋子，就放下全部的戒備，拿帕子抹了抹眼淚，道：「夫人是明白人，我也不遮遮掩掩。我來找夫人，確實是想借夫人的力，對付穆夜來。可是剛才夫人的話，真是如醍醐灌頂一般提醒了我。就我這個病怏怏的身子，還怎麼跟她斗呢？但是輕易就這樣把我的一切拱手讓給她，真是比要我死還難受！」
唯一享盡齊人之福的，只有中間那個男人。
平哥兒和安姐兒已經六歲了，陽哥兒才一歲多，都是愛玩愛笑的年紀。
本來是屬於她的東西，現在有可能會不屬於她了，她寧願提前放手，不會去苦苦糾纏挽回。
邵氏忙尷尬地把自己兒子叫過來：「寶哥兒，你怎麼把炸金蠶帶出來了？」
寶哥兒笑嘻嘻地看了邵氏一眼，蹬蹬地跑到杜恆霜身
杜恆霜說完，瞥了邵氏一眼。她雖然不是郎中，但是也看得出來，這邵氏身子不太好，臉色蠟黃乾瘦，抹的粉都是浮在臉上，看上去像是一個假面具一樣。
杜恆霜不管走到哪裡，都能聽見大家在孜孜不倦地傳播著有關這嶺南大都督封裴敦的「奇聞異事」，已經把他說得天上少有，地下全無了，而他跟他的原配夫人邵氏的一段姻緣，更是被傳得如火如荼，都說那邵氏是嶺南土司之女，貴如公主，生得是花容月貌，攝魄鉤魂，只要看男人一眼，男人這輩子都會乖乖地守在她身邊云云……
這些道理杜恆霜都懂，不過她是做不到這一點的。不然她也不會斷然跟自求下堂了。而邵氏，很明顯，她是不會自求下堂的，所以這些道理對她管用。
若是放任偏房把男人的心籠絡過去了，正室的優勢就折損大半，再想折騰偏房就難了。
一到中堂，看見有客，還有個胖胖的小孩子，都笑眯眯地走過來，一邊給邵氏行禮，一邊問那小胖娃好。
杜恆霜想到自己在處理跟蕭士及的夫妻關係上犯的錯誤，也是不勝唏噓，嘆道：「這些當年的事，我勸封夫人還是不要在封大都督面前再提了，也不要再想。想得越多越容易覺得委屈，越是自亂陣腳，卻於事無補。再說你提的越多，你夫君越是不舒服，就越是把他往外面推。那穆夜來可就越要得逞了。我也不瞞封夫人，我對穆夜來的手段很是熟悉。她最能耐的，就是百折不撓，又能做小伏低，大部分男人都抵擋不住的。」
「你家的二夫人是誰？我剛從定州回來，對長安的事情知道得不多。」杜恆霜笑著裝糊塗。
陽哥兒卻以為杜恆霜要吃他的東西，忙捂住嘴，趕緊把那東西咽了下去，再張開嘴給杜恆霜看，笑嘻嘻地道
所謂的和睦相處，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兩方實力太過懸殊。
杜恆霜無法，只好將他交給他的養娘，讓她帶著陽哥兒去外面玩。
放手之後，她才真正覺得輕鬆。再回頭看蕭士及和自己當初的矛盾和糾葛，也才能看得透徹一些。
邵氏苦笑道：「我省得。這不是跟你說話投機，才說心裡話嘛。都是女人，也都是原配正室，而且……」而且，還都是被穆夜來禍害過的原配正室……
邵氏忙道：「那就多謝秦國夫人了。」又好奇地問道：「令妹不是柔嘉縣主？她也是郎中？」
邵氏對杜恆霜很有好感，忙道：「這都是穆夜來說的，她對你和蕭蔘將這兩個人說得最多，我們大都督就愛聽她說長安的這些事兒。」說著又覺得難過，為自己委屈不值：「其實我爹也是嶺南的土司，曾經也幫大都督出過大力的。他要不是娶了我，嶺南的那些土司未必會站在他這邊，讓他坐上大都督的位置。」
在杜恆霜看來，正室和小妾，矛盾是天生的。沒有誰寬宏大量，特別禮讓一說。
杜恆霜有些好笑。她真沒想到，自己居然跟邵氏能說起話來。穆夜來若是知道，會不會氣得吐血？
如果穆夜來來看她，她還能理解一些。
邵氏聽出了杜恆霜的言外之意，心裏一緊。是啊，她怎麼忘了這一點了？她在這邊處心積慮想把穆夜來趕走，但是以她現在的實力，恐怕還沒有把穆夜來弄走，她自己就要病死了。等她死了，封裴敦肯定會把穆夜來扶正的，到時候，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如珠似寶的兒子，就全落到穆夜來手裡了。
邵氏聽了大喜，忙一五一十地把穆夜來是怎樣做了封裴敦二房的事情說與杜恆霜聽，末了又道：「我不是容不下人的人。在穆夜來之前，我們大都督也有很多姬妾，家裡的庶子庶女都有十來個了，我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們。不過，這些人都是老老實實、本本
換言之，實力差距不大，那就肯定要鬥上一鬥了。不鬥是傻子。因為在妻妾這個天生對立的家庭關係裏面，根本是零和遊戲，從來就沒有雙贏之說。
不是有某一方性情寬厚，高風亮節，而是實力懸殊太大，才斗不起來。——不管是妻的實力厲害，還是妾的實力厲害，都一樣。
想到這裏，邵氏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她忙站起來，對杜恆霜行了大禮，越發誠懇地道：「秦國夫人，您若是不嫌棄，我想跟您說幾句心裡話。」
杜恆霜：「……」。她不吃蟲子的……
他以為杜恆霜是真的想吃這東西。
不過人家都送了帖子了，而且嶺南大都督第一次回長安面聖，也是長安城的一大盛事。
杜恆霜忙道：「那多謝您了。」便叫了知數過來：「把小公子的炸金蠶用瓷碟子裝起來，晚食的時候再吃。」
此時見了平哥兒、安姐兒這兩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孩子，臉上已經情不自禁露出高興的神情，再看見還有個比他小，比他還胖的小娃娃，更是歡喜，第一次親自走過去，摸了摸陽哥兒的小胖臉，還拉著他的小胖手，問道：「你喜不喜歡吃炸金蠶？圓圓滾滾，又香又脆。」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荷包里已經摸出兩個金黃色的東西，往自己嘴裏塞一個，另一個就要往陽哥兒嘴裏塞。
杜恆霜同情地拍了拍邵氏的手背，低聲道：「所以你現在最重要的，是要養好身子，而不是處心積慮跟她斗。——我妹妹就是很好的郎中，等下讓她幫你瞧瞧，看她有沒有法子幫你治病。如果她不行，我還可以找個更厲害的郎中幫你。不過那個郎中如今要生孩子了，短時期內是沒有空的。」
「……就這樣，她一步步從一個普通的侍妾，成了二房奶奶。而且我們大都督這一次還要給她請封，和我一起請封。」邵氏臉上露出苦澀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