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妝髻尚宣和
第676章 告密
「……今日封家筵席，有人在筵席上得到消息，說你被劫匪擄走。」杜恆霜簡短地說道。
而封家，他們家在外面做官的人太多了，文臣武將都有，自然自視甚高。
不像杜恆霜曾經歷經生死逃亡，蕭嫣然整個人生，都是在平穩中度過的。
「事不宜遲，趕緊處理掉這個人，就萬無一失了。」穆夜來當機立斷：「絕對不能留下活口。只要這人死了，柱國公他們就算把山賊找到了也沒有用。這個家人沒有跟山賊說是哪一家吧？」
蕭士及笑了笑，道：「剛才你也聽見了，呂家二郎已經先說要來，你若能等，還是以後再來吧。不然我們家已經有客了，不好再招待別人。」
穆夜來笑著脫下她裹得嚴嚴實實的軟綢斗篷，露出裏面的春光……
若是他們再次出手，肯定就被柱國公府的人看出端倪了。
「不過，他們既然是這地兒的劫匪，老竇應該知道端倪。回長安問問老竇就行了。」蕭士及對呂二郎說道，一邊安排人去把他們帶的多餘的馬牽過來，給蕭嫣然他們的車套上，然後風馳電掣一般回長安去了。
封儉一聽，心頭警鐘長鳴。沒想到他刺呂二郎，卻把矛頭引到自己身上了……
呂二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抱著胳膊摸了摸自己的下頜，沉吟道：「還是封二公子聰明，呂某實在太過愚笨，卻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如今封二公子既然提出來，倒是很有那麼點兒意思。」說著，他放下胳膊，對旁邊板著臉，一言不發的蕭士及道：「國公爺，封二公子說得有幾分道理，這件事，若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這就問題大了。」
為了一個丫鬟，恨不得讓兩府給他倆的孽緣陪葬……
「這麼晚了，還吃夜宵？」封儉淡淡地道：「小嫂子，你的計策不太靈光啊。今兒讓別人撿了便宜了，你說，我要怎麼做？」
當然，如果她知道自己一腳踹死了個劫匪，她會更害怕……
「就知道跟我歪纏。好了，明兒你就歇一天，后兒再來當值。」知數笑著點了點那小丫鬟的額頭，放她去了。
而廟見，就是要族人宗親同意，族長發話，才能正式入族譜。
杜恆霜好笑：「那明兒你還要去謝謝素素。」說到這件事，杜恆霜想起來從封家傳出來的謠言，眼神變得越發犀利：「對了，跟你說件事，你要記得，不管別人怎麼說，你一定不要被別人的閑話影響。咱們嫣然活得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不是那些人的流言蜚語能夠打倒的。」
「都死了？」封儉忍不住問道，心裏又緩過勁兒來。若是都死了，就死無對證。他還是安全的……
呂二郎咧嘴一笑，又對蕭士及道：「柱國公，明日我和我娘再過來，有事跟柱國公和秦國夫人相商。——告辭。」說完就上了馬，回自己家去了，並不拖泥帶水。
小時候蕭家遭逢遽變，她還是個小嬰兒，什麼都不記得，後來她剛懂事，情況就好轉了。
「你歇息吧。以後不要找我了，免得讓別人看出端倪。」穆夜來戴上軟綢帽兜，低聲說道，匆匆離開了封儉住的客院。
回到柱國公府門口，蕭士及對呂二郎和封儉都拱手道：「今兒蒙二位援手，舍妹才安然無恙。今日天太晚，就不留兩位了。明兒我和內子一起去貴府親自面謝。」
蕭嫣然早已進了角門，此時已經在跟杜恆霜在內院說話了。
「什麼事？」封裴敦閉著眼睛，體會著剛剛過去的餘韻，手又不規矩起來。
穆夜來按住他的手，柔聲道：「你聽了千萬別生氣，也別去問那人。橫豎你心裡有數就行了，免得將來鬧出來，你摸不著頭腦，被人算計了過去。」
呂二郎苦笑著撓了撓頭：「先前著急，沒想那麼多，把這些人都殺了。」說著，指了指他們拋屍的地方：「都暫時埋在那邊，等長安縣的衙差過來銷案呢。」
封儉張了張嘴，四處看了看，道：「我去我堂哥家歇一晚上，明日也和我娘過來，跟柱國公有事相商。」
蕭士及看了他的背影一會兒，才帶著自己的親兵回府去了。
蕭士及的臉色更沉了幾分。
知數雖然板著臉，但是唇角翹起的角度還是顯示她的心情很愉悅。
柱國公蕭士及，肯定要跟封家死磕，不死不休。而封大都督……
「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封裴敦很是驚喜。
蕭家、杜家這種寒門庶族的人家，都有自己的祠堂和族譜。
如果往這方面想，其中可做的文章就大了。
按大齊的規矩，新媳婦嫁人之後，還要廟見之後，才算是正式成了人家的兒媳婦，並不是拜了堂，圓了房，就算是別人家的人的。
左右就是嫁不出去而已。
「那好，我就後天再登門造訪。」封儉也拱了拱手，騎了馬轉身離去。
封儉知道蕭嫣然沒有失去清白，而且他也知道，封家現在的族長是堂親的大伯父，當年他爹還救過這個堂親大伯父一命，所以只要他爹出面，封氏宗親不會有人敢反對。
封儉一路忐忑，小心翼翼地向蕭家的親兵打聽：「老竇是誰？」
屋子裡面，蕭嫣然正對杜恆霜行大禮。
封儉也很納悶：「之前也沒有風聲走露啊，怎麼就有了防範呢？若是沒有這些防範，哪怕今日呂二郎跟著她，也斷討不了好去！」那些山賊本來還有後手，但是看見柱國公府的護衛都跑過來了，才沒有再次出手。
現在看來，他們當時做的決定是正確的。
杜恆霜拍著懷裡的蕭嫣然，像安慰小孩子一樣安慰她：「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又問蕭嫣然：「那些劫匪沒有對你怎樣吧？」
當情況已經壞到不能再壞的時候，蕭嫣然已經坦然了。
「嫂嫂，今兒若不是有嫂嫂派的護衛相救，嫣然……嫣然……」想起
封儉眯了眯眼：「這件事，到此為止吧。不能再讓更多人知道。如果堂哥知道了，恐怕他為了自己的前程，也會把你我交出去，平息柱國公的怒火。」
穆夜來凝神聽封儉說完，很是驚訝，喃喃地道：「居然有這麼多人跟著她……這倒是沒想到的事兒。」
這個謠言的潛台詞就是，大家都知道，蕭嫣然名節有損。
封裴敦沒讓穆夜來走，將她抱入內室，折騰了她半夜。
這一次遇到的兇險，是她這一輩子人生中，遭遇到的最大兇險，她真的是嚇壞了。
但是話已出口，他再出爾反爾，只會更加引人注目。
「可算是回來了。」杜恆霜這才放下心來。她派人往大門口查看，也不知派了多少趟，可算是等到蕭嫣然和蕭士及都回來了。
那親兵笑道：「老竇就是竇參將。」並沒有多說什麼。
所謂「廟見」，就是拜祠堂，上族譜。
穆夜來打了個寒戰。男人狠起心來，真是出乎女人的想象。
封儉道：「跟山賊聯繫的那個家人，跟我一起出了城，已經跟柱國公朝過相了，目前還沒有想到是跟我們有關。」
嚴格來說，沒有經過廟見的媳婦，都不算是正式的媳婦，只是候補媳婦。
不過封家的士族門檻，比呂家又高很多，這也是封儉覺得自己比呂二郎強的地方。
從客院出來，穆夜來往封裴敦住的外書房走去，尋思著如何才能把自己摘出來。——她不能讓封儉把這件事當做把柄，以後老是要挾她……
一旦跟封家聯繫起來，這件事，斷不能善了。
「不用了，不用了。」呂二郎連連擺手，飛快地睃了蕭嫣然那邊一眼。
蕭嫣然也正凝視著呂二郎，見他看過來，她的眼波躲閃不及，竟然和他撞了個正著。
「應該留個活口。」蕭士及嘆息：「不過算了。事急從權。那時候，誰也不知道是怎麼
封儉窒了窒，只恨自己說得太遲了，但是他並不認為呂二郎會有意娶蕭嫣然為妻。——到了明天，呂二郎就知道蕭嫣然的名聲已經臭大街了，到時候，就算呂二郎想娶，他娘親，他哥哥，還有呂家的宗親，都不會同意讓這個聲名狼藉的女子進呂家大門！
「你們說的有理。今日那些劫匪呢？」蕭士及沉聲問道。
穆夜來突然覺得，她應該離封儉遠一些。她不應該給封儉出主意，這人太危險了。自己攪合在裏面，完全是與虎謀皮，得不償失啊……
其實蕭士及嘴裏的「老竇」，就是知畫的夫君，以前這一帶最大的山賊頭兒，後來被蕭士及招安了，下山去長安做了官的。
穆夜來的脖子縮了縮，也想到這一點，忙道：「那好，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能再讓第三個人知曉。你那邊的人都處置了沒有？」
穆夜來翻了個身，面對著封裴敦，將身子偎了過去，一邊道：「……是二堂弟封儉。他……太心急了，急著想娶蕭大小姐為妻，不惜鋌而走險，想出一個昏招，找人綁架蕭大小姐，然後想去英雄救美，這樣才能得到美人芳心。」
「當然沒有。這種話怎麼會說？他又不是傻子。——算了，最重要，還是我馬上讓娘去柱國公府提親，只要跟蕭嫣然定了親，才是真正的一了百了。以後縱然查出來，蕭嫣然也是我的人了，生了孩子，她還能往哪裡蹦？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封儉背著手，看著屋外的夜色，冷冷說道。
呂家只能勉強算是小士族，還要緊抱柱國公蕭士及這個庶族子弟的大腿。
「怎麼啦？急吼吼地叫我過來？」穆夜來披著薄綢斗篷，胳膊上挽著一個食盒，笑盈盈地走進來：「有話快說，我還要去給大都督送夜宵呢。」
雖已經
封裴敦笑了笑：「你說，我聽著。」
兩人云雨過後，穆夜來挑了個男人最不會發怒的時候，低聲對他道：「封郎，有件事，我不得不跟你說一聲。」
蕭嫣然驚訝地抬起頭：「什麼閑話？」
封家、呂家，就更不用說了。
蕭嫣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看向遠方。
知畫是杜恆霜從小的貼身丫鬟，當年也是為了杜恆霜的安全，才裝作她的樣子駕車引開山賊，後來才跟老竇有了這一段緣分。
當然，絕大部分人家也沒有那麼缺德，把人家閨女給睡了，再說不要了，給退回去。如果不是有重大問題，這種事一般是不會發生的。
杜恆霜微笑：「放心。他們要是信了這個謠言，就是走寶了。看上我們嫣然的人，自然會明白什麼是謠言，什麼是真相。」
蕭嫣然搖搖頭：「我踢了一個劫匪一腳，把他踹暈了。——素素姐教的法子真管用。」
外面的小丫鬟還在跟知數撒嬌：「知數姐姐，您看我今兒為了夫人的話，往大門口跑了快百多趟了，這腿都跑細了。知數姐姐，您給我多放一天假，讓我好生歇一歇吧。」
蕭嫣然怔了一會兒，反倒笑了，點頭道：「這樣啊，那正好，我有理由不嫁了。——嫂嫂，你說了，你可是養我一輩子的！」
若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那就是說，有人故意針對蕭嫣然，不管是要起心害她，還是要故意毀她名節，肯定是不安好心。如果只是針對蕭嫣然，也許事情不會那麼複雜。就怕這件事，其實矛頭指向的不是蕭嫣然，而是她背後的柱國公府，也就是蕭嫣然的嫡親大哥——柱國公蕭士及。當然，也有可能，指向的是她大嫂——秦國夫人杜恆霜。
封伯爵府里，封儉在客房惱怒地走來走去，等著穆夜來過來見他。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顯了，就是封儉是排在呂二郎之後的，而且讓他願意等就等，不願意也不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