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妝髻尚宣和
第713章 威逼
蕭士及澆著熱水的手頓了頓，半晌苦笑道：「陛下已經許了他們活命了。」
但是那帶封儉過來的老頭子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居然讓他進到伯爵府裏面，還見到了穆夜來！
近十天來，封裴敦居然只來了她屋裡一次，以前就算她有了身孕，也是歇在她這裏的。現在卻只隨便坐坐就走了。
蕭士及忙道：「我看你這些天晚上都睡不好，要不要讓他們熬安神湯？」嘴裏問著，卻不容杜恆霜作答，已經吩咐外頭：「給夫人熬碗安神湯進來。」
現在沒人了，她就問了出來。
杜恆霜也確實覺得乏了，點頭道：「我去沐浴，你先歇著。」
封儉大笑，道：「真的什麼話都能說？我說了你可別後悔。——你可知道，我堂哥最近都做什麼去了？」
蕭士及大笑，道：「好，爹養我閨女一輩子！」
穆夜來看見是封儉，很不耐煩，對自己的丫鬟婆子沉下臉道：「這屋裡真是沒規矩了，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來！」
杜恆霜回到柱國公府，看見蕭士及已經回來了，剛帶了幾個孩子去校場習練弓馬回來，除了自己家三個孩子，還有楊氏的兩個女兒楚順娘和楚媚娘。
蕭士及窒了窒，面上還是若無其事地道：「說了，說他們為了爭刺史一職，合謀害死了他們的爹，並且把繼母和繼妹逼走，證據確鑿，無可抵賴。」
杜恆霜雖然覺得蹊蹺，但也沒有多問。
封儉就坐到穆夜來下首，笑著壓低聲音道：「二夫人，您還記不記得，您當初給我出的那個餿主意？」
她直覺封裴敦有事情瞞著她。
杜恆霜看看和陽哥兒差不多年紀，卻已經很懂事的媚娘，再看看一團雲似糊裡糊塗的陽哥兒，走過來拉著媚娘的手，道：「媚娘，以後多跟我們陽哥兒玩啊，他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別外道，你是他表姑，仔細教訓他就是了。他就是欠收拾。」
封儉嗤笑一聲，拖長聲音道
媚娘抿嘴笑，點頭道：「大表嫂，陽哥兒很好啊。我和姐姐都很喜歡他，他很照顧我們呢。」
蕭士及笑了笑，對楊曾太夫人又拱手道：「曾祖母您近來可好？快入夏了，夏衣和夏日的份例都齊了吧？」
杜恆霜倒是一喜，摸了摸臉頰，道：「真的瘦了？我怎麼覺得衣衫緊了些呢？還琢磨著今年夏天要放些尺寸。」
讓他們活下去，自然是要別的東西來換。這就是揚州刺史的傳承權，永徽帝終於收回了八大刺史中的第一個傳承權。
「哪有緊？是瘦了，你看，這腰我一手就攏過來了。」蕭士及說著在杜恆霜腰間比劃兩下，不知不覺就攀到她胸前，嘿嘿笑了兩聲。
楊氏在小廚房看著廚娘做晚食。
杜恆霜看著順娘和安姐兒紅紅的小臉，心疼地道：「天氣眼看就熱了，日頭也毒，你們白日里不要出去了吧。就清晨和傍晚去練一練就可以了。小心把臉晒黑了，以後嫁不出去。」
杜恆霜心裏一跳，回頭看著蕭士及，驚訝地櫻唇半張，怔了半晌，道：「不會吧？」不是跟她想的一樣吧？
封儉頓時明白過來，這養了夢兒做外室的，正是他的堂兄封裴敦！
杜恆霜默默地轉回去，將頭靠在澡盆沿子上，道：「你先出去吧。我再泡會兒。」
陽哥兒愣愣地聽著，有些著急了，過來抱住杜恆霜的腿，大叫：「別趕姐姐出去！別趕姐姐出去！」還以為爹娘不要安姐兒了。
杜恆霜聽了諸素素的話，是打定主意讓平哥兒十八歲再成親，安姐兒成親可以再晚一些。
按輩份，她們跟杜恆霜和蕭士及是一輩的，楊氏是杜恆霜和蕭士及的表姑母。蕭士及和杜恆霜對她們很是客氣，忙道：「我們也要去給曾太夫人請安，咱們一起過去吧。」
杜恆霜嗔
穆夜來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地道：「這屋裡都是我的人，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穆夜來最近確實很疑惑封裴敦到底在做什麼。
楊氏很是驚訝：「這麼快？已經鎖拿進京了？」
此時離柱國公府不遠的封伯爵府里，正鬧得不可開交。
「你什麼意思？」穆夜來眯了眯眼，扶著丫鬟的手坐了下來。
一邊說話，一邊來到楊曾太夫人住的院子。
蕭士及卻沒有出去，只是走到浴房的門口，抱著雙臂，斜斜地靠在門框上跟杜恆霜說話。
穆夜來的丫鬟婆子低著頭，不敢出聲。
她們是跟楊氏住在楊曾太夫人的院子里。
蕭士及橫了陽哥兒一眼，笑罵道：「臭小子！就知道吃！什麼時候把你扔到軍營餓幾天，看你還吃！」說著抬起陽哥兒的小胳膊，用他的袖子把自己臉上的口水擦乾淨。
聽說杜恆霜和蕭士及來了，忙出來與他們見禮。
「那兩兄弟爭著要做刺史，爭了幾個月都沒有結果。倒是便宜了我們去揚州弔唁的使臣，他們互相揭短，揭發了一連串的勾當，就連先刺史楚士彟的死因都扒拉出來了。這兩個弒父的畜牲終於被拿下了，鎖拿進京。揚州那邊，陛下又派了人去暫時接管了。」蕭士及簡單地把這些事情說了一遍，其中的過程當然比他說得複雜得多。
浴房裡面沐浴的玉石大澡盆放在半透明一人高的屏風後頭。
蕭士及應了聲，又閑話幾句，才帶著三個孩子和杜恆霜回自己的院子。
蕭士及就道：「過兩天，揚州刺史府的楚大公子和楚二公子都要被鎖拿到長安了。到時候要麻煩表姑上堂指認他們。」
蕭士及已經洗漱過了，坐在躺椅上看書。
楊氏頓時怔忡起來，臉上有些發紅。她顫抖著聲音問道：「……他們，可說什麼沒有？」
蕭士及回頭看
安姐兒和平哥兒到六月是實打實滿七歲，算虛歲已經是八歲。順娘比他們稍微大一點，已經滿了八歲進九歲。
再過兩三年，等他們滿了十歲，杜恆霜和蕭士及該開始給平哥兒和安姐兒相看女婿和媳婦了。
蕭士及摸了摸鼻子，彎腰將耍賴放騙的陽哥兒撈起來，扛在肩膀上坐著，大聲道：「好了，娘回來了，咱們去洗手換衣裳，等著吃晚食！」
順娘和媚娘笑著應是，跟安姐兒一起往前面走去。
吃完晚食，杜恆霜又看著三個孩子沐浴，收拾好了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看見杜恆霜進來，臉上帶了几絲疲色，忙過來問道：「怎麼啦？累著了？」
杜恆霜啐他一口，將他的手拍開，讓他出去。
穆夜來瞪了他一眼，道：「我如今有孕在身，並不管事，你若是想要錢，去找大夫人吧。她管著家呢。」
剛才說到楚家被抓到長安的那兩兄弟的時候，楊氏的神情太奇怪了。杜恆霜早就注意到了，但是當時見楊氏那樣局促不安，她也不好問的。
當然，從相看到定親，再到最後成親，起碼要五六年的功夫。
封儉和夢兒以前也來過伯爵府，但都被穆夜來趕出去了，後來就命人看著門，不許封儉和夢兒兩個人靠近。
封儉眯了眯眼，沒有再去夢兒那邊打探，反而轉身去了封伯爵府，要見二夫人穆夜來。
「你們下去，去準備點宵夜給二公子吃。」穆夜來將自己的丫鬟婆子打發出去，候在迴廊上。
「你再胡說八道，我可不客氣了。」穆夜來扶著腰站起來：「我只要吆喝
穆夜來從來沒有見過封儉在她面前擺出這幅強橫的樣子，甚至在封儉還是封家二少爺的時候都沒有。封儉一向是個比較軟弱的男子，這一次，卻有些大變樣了。
順娘和媚娘跟著笑了一回，對杜恆霜和蕭士及行禮道：「大表哥、大表嫂，我們回去了。」
「還是不承認？」封儉搖搖頭：「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舉頭三尺有神明，別以為說過的話，可以不算數。現在你可不就現世報了？！」
楊曾太夫人點點頭：「霜兒一直不錯日子想著呢，不勞你掛心。你是做大事的，別管這些內院裏面的事兒。」
杜恆霜撫額，暗忖兩個大孩子都一個比一個精明，這個小的怎地憨成這樣，也不知像了誰。一邊想，一邊就忍不住瞟蕭士及一眼。
封儉看了屋裡的丫鬟婆子一樣，笑吟吟地不說話。
杜恆霜和蕭士及帶著幾個孩子進了屋子。
現在想起來，大概就是楊氏說不出口的那些事了。
「真的？！」杜恆霜怒了：「真不是人！這種沒有人倫的東西！斷不能讓他們活下去！」
穆夜來臉色一沉：「我還道你真的有什麼消息，卻原來還是在扯爛賬，攀誣我。——你要再這樣，好走不送！」
安姐兒日常都是跟哥哥弟弟混的，最近才多了順娘這個女玩伴，她聞言嘻嘻一笑，蹭到杜恆霜身邊，抱了她的胳膊道：「娘，我不嫁人，我陪爹娘一輩子。」
下午的時候，封儉來到夢兒現在住的地方探頭探腦，正好看見封裴敦進去。這一去，一直到黃昏還沒有出來。
食物的誘惑立刻將陽哥兒這個小吃貨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他坐在蕭士及肩頭大叫：「要吃玉露團！昨天沒有吃，今天可以吃！」一邊說，一邊已經流了口水下來，滴到蕭士及頭臉上。
而在大夫人邵氏那邊，封裴敦卻是天天去吃晚食，讓穆夜來很是不高興
蕭士及嘆口氣，搖頭道：「楊姑母也是可憐人。她一個弱女子，怎敵得過那兩個成年男子？——不過，也幸虧她不是那等烈性女子，不然的話，我們也拿不下揚州刺史府了。」若不如此，她怎能從守備森嚴的揚州刺史府活著逃出來？還帶著兩個女兒。
蕭士及跟著走進浴房，給杜恆霜準備沐浴用的東西，道：「以後三個孩子那裡，我去照看就行了，你有空多歇歇，最近看你瘦了好多。」
所以這一次封儉要見穆夜來，確實不容易。
「……揚州刺史一職，以後都不會世襲了，會和地方官一樣，由朝堂任命。這哥兒倆出了弒父逼母逆人倫醜事，還想保住性命和名聲，就只有把刺史的承繼權交出來。楚家宗族雖然不是很高興，但是楚士彟活著的時候，將楚家宗親整得差不多了，只有他們一支獨大，因此當他們這一支出了事，別的楚家人都沒法力挽狂瀾，只能幹看著。」
杜恆霜擦了擦汗，皺眉道：「最近老是覺得熱。這天還涼著呢，我略動一動就一身汗，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回頭讓素素瞧一瞧。」
聽了封儉的話，穆夜來雖然不動聲色，可是心裏已經撲騰開了。
杜恆霜在屏風後面寬了衣裳，坐進去，泡在暖暖的熱水裡，舒服地嘆口氣，問蕭士及：「先前楊姑母是什麼意思？她在擔心什麼？」
楊氏低低地「哦」了一聲，用手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地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大夫人管著家，你卻能管著門，不讓我和夢兒進來！」封儉斜睨著穆夜來，掃了她的大肚子一眼：「別以為能生孩子，就了不起。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會生孩子的女人。我勸你還是悠著點兒，別太滿了就溢出來了。」
蕭士及應了，出到裡屋繼續看書。
穆夜來已經有了七個月身孕，正是身子沉的時候。
去年臘月三十楊氏過來投親的時候，就把在揚州楚府的經歷說得含含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