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青銅年代
第094章 玩出一條人命
袁閔家的客人不少，但都面帶苦笑。客廳里牆角放著一溜禮盒，卻不見主人身影，一位三十多歲的大姐不住解說：「袁行長樂經理出門拜訪親戚，大家請回吧。」送禮的人自是不願無功而返，耐性好的人厚著臉守株待兔。便看到不斷有人來有人去更有人留下，客廳里坐等袁行長樂經理的人也漸漸增多，連板凳也沒多餘的了。
羅翔看不慣他咋咋呼呼一派袁家主人的嘴臉，譏諷道：「你是袁叔叔才請的管家？」
羅翔對鑽錢眼子的妹妹恨不得罵不得，奸笑道：「你幫我出一好主意，我給你一千勞務費。」
羅細細半響無語，她聽人說過大學是大煉爐，再好的鋼材能煉成廢材，可想不到人品都能煉沒了。
「他家只她一個！」羅翔鬱悶的答道，瞅著得意洋洋的那家人心頭冷笑：得，老子有發飆的理由，什麼訂婚，滾一邊去！
「住口！」羅偉輝朝羅細細努嘴，陸萍悶悶不樂閉嘴不說話。羅細細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急忙找借口離開了家。
袁婧妍沒想到他翻臉無情，氣得雙目赤紅，「你這壞蛋，你，你要陪我去……」嚇壞的樂月一把捂住女兒的嘴，不讓她把醫院兩字說出來，否則袁家臉面全扔太平洋里了。
羅翔是小人，扔棄父母去討好袁婧妍，三言兩語哄得女生破涕為笑，和她乾脆偷偷溜走。
他對糊裡糊塗的爸爸媽媽說道：「咱們回家去，搞什麼搞，一稿多投？」
樂嘉平一面指使女兒尾隨保護，一面誇獎羅翔，「人才啊，以後來我公司，他當副總。」
「罷了，看在一千塊錢份上，我被你收買了。」羅細細很大義凜然，「千萬別訂婚，你最好找借口溜之大吉。」
羅翔忍不住敲她的頭，沾沾自喜的說道：「虧你能想！嫂子越多，你作為唯一的小姑子，會很受寵啊。」
羅偉輝咆哮道：「聰明！他不走我用菜刀請他滾蛋，兔崽子，他幹了多大的壞事？奶奶的，我和你媽被圍攻了兩小時，還要一直陪笑臉。」
羅偉輝夫妻倆面面相覷，心疼兒子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媽媽把樂月的經理身份扔一邊，要上前討公道。但樂月搶先找上兩口子，恨恨不已的說道：「你家羅翔好大的膽子，我家……我家妍妍懷孕了。」
羅翔瞅瞅爹媽房門緊閉的卧室，這次真不該回來啊。
「啊……」
羅偉輝點點頭，主動發了一支煙。陸萍小聲對兒子說道：「我認識他，機電公司的副經理。」
羅翔從白家沒少偷竊白樺的照片，小心翼翼取來兩張生活照。羅細細慢慢睜大眼睛，瞪圓了眼珠，「哇，哇，哇哇，世上真有比我漂亮的女生？哇，哇，哇哇，不可思議
陸萍接著說道：「不行，看今天的局面咱們不能答應親事，咱們犯不著高攀全家人受苦。」
「當真？」羅細細如封神演義里的聞太師，雙目噴出一尺遠的神光，整個人像樹懶吊在羅翔身上。
這一耳光把羅細細打懵了，丫頭捂著臉眼淚長流，哭道：「你幹嘛打人！」
羅翔半揚起臉，「樂阿姨，是你的親家趕我們走呢，咱們升斗小民可惹不起。」
耳朵嗡嗡作響的羅細細沒聽見她的叫喊，哭著扭頭就跑，袁閔跺腳叫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是怎麼一回事。」
媽媽打到手軟，推開羅翔坐到沙發上，氣喘吁吁說道：「老羅，給親戚們發帖子，大年初五咱們辦酒宴。」
「你倒是想呢，婧妍還要上學！」媽媽沒好氣的說道，「先訂婚。」
訂婚也不行啊，羅翔轉眼想到白樺。紙包不住火的，艾雪范韜之流免不了散布消息，白樺得知後會有什麼後果可想而知。
媽媽冷笑道：「擔心學校里的那位？」
這時，樂月的親戚進門，卻是羅翔再熟悉不過的樂嘉平，他的笑容詭異，「小羅，你主動送上門啊，咱們是不是算算欠賬？」
羅細細抱住搖搖欲墜的婧妍，一腳踢向哥哥，「羅翔！你是人不是？袁姐姐可沒半點錯。她，她還有你的種呢。」
樂月譏諷道：「你小心被人賣了還替他數錢。」
羅細細頓時警惕：「別打我的主意，想讓我出錢賄賂那些個嫂子？」
陸萍生氣了，「你怎麼說話呢？你憑什麼代表袁行長？」
大年初一，羅偉輝和妻子陸萍帶上羅翔到袁家拜年，去商討怎麼處理偷吃禁果的兩個小傢伙。
袁閔暗嘆一聲，對孫承平苦笑道：「老孫，老同學，我改日登門賠禮道歉！」
羅翔問道：「他是誰？」
陸萍抿嘴偷笑，拉拉與張經理說話的丈夫示意他閃人。這時，門外又進來一人，大聲說道：「怎麼一回事，小姚，你看看家裡成什麼樣子，快打掃乾淨了。」
媽媽跳起來抓住羅翔又是一頓暴打，邊打邊罵：「小兔崽子，你上什麼大學？玩弄感情欺負女孩子，一個不算，腳踏兩條船，連准親家都知道你花心，連累我被劈頭蓋臉的教訓……」
且說過年後上班，改製成股份公司的機電公司進行人員大調整，風評不錯的張經理不僅沒更上一步，反被分配去窮山僻壤的沙灣鄉駐點……
羅翔深知逢年過節領導們大都避諱，客人反而不容易進門，但袁家卻是奇怪，房門大開任人進出，他大為詫異。
大姐以為羅家三口也是一樣，重複又說了一遍託詞，羅偉輝想詢問袁閔幾時回
樂嘉平張大了嘴，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這下漏子大了。」
羅翔滿身大汗，「我沒這般見錢眼開的妹妹，你才是老爸錯抱。」
爸媽到卧室商量羅翔的「婚事」，羅細細不斷扔瓜子殼騷擾哥哥，羅翔煩不勝煩，跳起來拖她到沙發上要撓癢。羅細細吃吃笑道：「你還收了艾雪當乾妹妹？羅翔，你花得不是一般哇。」
張經理看得忘記避嫌，差點鼓掌叫好，「想不到啊，老羅平日老好人一個，原來指使兒子攻陷了袁小姐。」他不知樂月一雙冷冰冰眼睛早盯上賴著不走的他，樂月心中不住發狠：看老娘的熱鬧是不？行，我讓你下輩子慢慢的看。
張經理聽得一頭霧水，看到房門打開袁閔一家人進屋，急忙賠笑的叫道：「袁行長樂總！」
羅細細爬起來，跪在沙發上雙手扒住他的肩頭，「沒事兒，你寫欠條。」
「啊？」羅家父子父女更加大驚。
羅偉輝回到家中，鐵青了臉四處找羅翔，羅細細膽戰心驚說道：「哥哥沒回來……嗯，他回來過一次，說是沒臉見江東父老，他要離家出走。」
羅翔無暇與她過多啰嗦，只問道：「願不願意做一個舒舒服服的小姑子？」
袁閔點點頭，並不說話。
「你青蛙哇哇哇哇亂叫？」羅翔無比趾高氣揚，「本哥哥玉樹臨風的容玉樹臨風的貌玉樹臨風的才華橫溢，什麼女孩會不喜歡？」
「羅翔！」才進門的袁婧妍朝羅翔親熱打招呼。羅翔鼻子一哼，拉著爸媽出門，看也不看袁家人，冷嘲熱諷的說道：「袁婧妍同學，快去招呼你家的女婿，咱們拜拜。」
羅翔暗笑，虧得袁叔叔樂阿姨想出這一招，既不絕情又光明正大，只苦了送禮的人，總不能當著一干旁人宣布我是誰，我的禮盒裡有鈔票。
「怎麼會！」羅翔解釋道，「她是正房大太太，那是出類拔萃的文淑嫻良。」
發了瘋的樂月還要打人，聞訊而出的袁閔和樂嘉平慌忙攔住，樂月反手抱著袁婧妍哭罵開來：「回去告訴你父母哥哥，咱們沒完！」
宋祖英一曲「辣妹子」一直唱到國外，趙麗蓉老太太「如此包裝」如此德藝雙馨，黃豆豆鼓上起舞可謂鼓舞人心。當然，還有劉德華的「忘情水」，而最讓羅翔感嘆的是郭冬臨買紅妹的小品「有事您說話」。不管是小品諷刺春運一票難求十幾年如一日毫無改變，還是買紅妹後來和她男人滿文軍過生日吸毒被抓，都很讓羅翔悸動。他聽過滿文軍一次採訪，這位歌星很動情的講述未出名前騎自行車送磁帶到音樂台，等到他出名了……麻痹的，夫妻倆便有錢吸毒。
樂
一直沉默的袁閔面沉如水，他已經猜出幾分羅翔所想，暗中為女兒叫苦連天，這般狠毒、狡猾男人豈是妍妍良配？
羅偉輝一臉晦氣，「樂月是我的領導，我能怎麼樣？」
在樂月懷裡的袁婧妍哇的大哭：「媽，爸，羅翔不要我了，他罵我……」
陸萍沒好氣的說道：「我咋知道？不對啊，樂月說好今天在家嘛。」
那邊和羅偉輝說話的張經理遲疑著不想走，聽到羅翔的話憋不住笑起來。男人很生氣，伸手推羅翔：「哪家的孩子真沒教養，這是你呆的地兒？」
羅細細訝然：「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
羅翔想起袁婧妍豐乳肥臀的體型，那是自古公認好生養的上等媳婦啊，只怪自己沒注意事後處理，這下當真不成功便成人了。
兩母子嘀嘀咕咕，那名男人走來很不客氣的說道：「幾位請回，公事到單位說，別干擾老袁過節。」
羞惱嗔怒的羅翔矢口否認，卻是萬萬不敢得罪狡猾的妹妹。羅細細躺回原位，得意洋洋說道：「等會兒紅包別少了三百。」
羅翔此番最看重家庭，也不和妹妹爭辯，氣沖沖扭頭就走。袁婧妍哭都哭不出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只是抱著羅細細渾身打顫。羅細細暗叫糟糕，招來一輛三輪車急忙送她回農行宿舍。小姑娘連拖帶背，拉扯著袁婧妍好不容易敲開袁家大門，樂月一頭看見女兒木納傻痴的樣子心都要碎了，以為是羅細細替父母出氣生生糟蹋了袁婧妍，咬牙切齒當面就是重重一記耳光，罵道：「小賤貨，我饒不了你。」
但羅家人就糊塗了，你看我我看你，陸萍小聲問羅翔：「婧妍還有姐妹？」
男人不是一個人來，也是一家三口，聞聽此言露出不屑一顧的表情，指著身邊一位二十多歲的青年，說道「他是我兒子，老袁的女婿，有沒有資格啊？」張經理頓時變色，拉遠和羅偉輝的距離，尋思著怎麼和樂經理的親家搭上話。
那頭一家三口目瞪口呆，中年男子叫孫承平，是袁閔同學，他在祥慶開了一家汽配廠。兩三個月前，老同學聚會時袁閔一時口快，抱怨為女兒的終身大事煞費苦心，孫承平便有了其他想法，之後，他幾次三番帶兒子到袁家做客。袁閔和樂月私下商量，默許了孫承平的企圖，就等袁婧妍回來后撮合二人。
媽媽撲過來扯住羅翔的耳朵，劈劈啪啪一頓竹筍炒肉，打得羅細細在一旁幫忙：「再打兩下不打了，再打兩下！」
孫承平渾身哆嗦，耷拉著頭說不出的話，憤憤的帶老婆兒子離開了。
羅翔
幸好羅偉輝和陸萍沒兒子絕情，摔開羅翔的手說道：「袁行長，樂經理，我們是來看婧妍。」
羅偉輝瞪著羅翔：「都是你這兔崽子惹得事！」
「我可不要當年輕爸爸。」羅翔哭喪著臉，腳下畫圈。
袁婧妍楞住了，袁閔和樂月暗道：壞了，他怎麼來了。
樂月氣急敗壞，咬著牙要教訓這廝，袁閔急忙拉住她。羅翔心知不能再糾纏，不然拿捏到對方的漏洞就會被補上，他把禮盒水果朝袁婧妍懷裡一塞，抓住爸媽強行要擠出門。
「你這是逆襲打臉！」羅翔叫苦不迭，「我哪知道她，她，她……」
一位戴帽子的男人朝羅偉輝乾笑一下，問道：「你也來找樂總？」
那位中等身材的男人對屋裡的客人們叫道：「大伙兒改天來，老袁今天回不來。」他嘴裏客客氣氣，雙手伸出來像是轟小雞，把滿屋子人趕了出去，又吩咐姚姓大姐掃地做清潔。
樂月冷哼一聲：「你養的好兒子，我女兒吃虧，我侄兒被他玩得團團轉。」
袁婧妍嚇傻了，伸手抓羅翔的衣袖，讓羅翔粗暴的推開，「別摸摸搞搞，你是千金小姐，我可不敢勞你垂青，滾開啦。」
羅偉輝和陸萍不由苦笑，知道他們把自己當成過節上供的人了。
羅偉輝搖搖頭，「當面拒絕怕是不好，得拖，把一切拖黃，哼哼，誰怕誰？」
羅偉輝不認識樂嘉平，但並非沒聽說過「虹橋科工貿公司」，他有兩張單子就是屬於「虹橋」的。不過，老羅顯然很納悶樂總怎麼認識兒子，看起來關係還很神秘。
「太無恥了。」羅細細表示出極大的鄙視，「哼哼，我她非常非常漂亮，但沒袁姐姐溫柔體貼吧。」
羅家夫妻渾身起了寒意，好像屋子裡怨氣十足……
……
樂嘉平即刻出門，到了羅家卻見大門緊閉，他敲門良久不見有人應答，倒是對面張家伸出一個頭說道：「你找老羅？上醫院啦。羅家小妹不知被哪個作孽的傢伙打傷耳朵，全家到醫院看病去了。」
羅偉輝吶吶的不知說什麼才好，兒子就算優秀也不至於優秀到這地步吧。袁閔拿眼瞪妻子，和羅家夫妻打哈哈，「她心裏不平衡，養了二十的閨女要給別人。」
樂嘉平今天沒少幫姑媽出氣，見兩位長輩後悔也就順水推舟，賠笑道：「的確不該苦了妍妍，小姑姑父，我今晚代你們去羅家賠禮道歉。」
過了一會兒陰沉著臉的樂月和媽媽從房間里出來，她恨了羅翔一眼，叫出袁婧妍一把抓住離開。
「偶像！」羅細細喃喃說道，「哥，我小看你了。你是爸媽在醫院
樂月想不到給羅家的下馬威起了反作用，讓羅偉輝夫婦極端反感。他們走後冷靜下來就深覺不妥。
「大不了不幹。」陸萍破罐子破摔，「他們根本瞧不起咱們家。」
羅翔瞧瞧像菜市場般熱鬧的袁家，取笑道：「我去買牌和麻將出租，生意一定不錯。」
羅翔大怒：「你不是不知道我走路回家，包里沒一分錢。」
憑良心說，孫家小子長相人品都不錯，小夥子大學畢業剛三年，在建委上班，周周正正本本分分的一個人。在袁閔和樂月看來，比心機深不可測的羅翔好上一萬倍。可，袁婧妍放假回家，樂月發覺女兒月經沒來，隨口一問才驚醒渾渾噩噩的婧妍，兩母女大年三十偷偷摸摸到省城做體驗，拿到結果當時嚇昏袁婧妍氣壞了樂月。
樂月心中懊悔嘴上強硬：「他們還敢說不？羅翔壞了妍妍敢不負責任？」
袁閔嘆道：「當時你在氣頭上，我不好當他們的面說你的不是。既然木已成舟，妍妍又喜歡羅翔，當爹媽的只好成全撮合，像現在起反作用沒一點益處。」
樂月母女倆帶給羅家的震動直到春節聯歡晚會開始才慢慢靜寂，今年的春晚算不得特別，但給羅翔提供了足夠的回憶。
羅翔父母頭大如斗，滿臉賠笑請樂月到卧室細談，不一會羅偉輝被轟了出來，他歪著頭打量客廳里走來走去的兒子，小聲的嘖嘖贊道：「我看你才是醫院里抱錯了！我可生不出你這樣做事沒頭尾，不知擔待的兒子！」
陸萍臉色極其不快，「我看是他們太勢利，銀行行長公司經理很了不起？一個省城的公司老總尾巴翹天上？一個巴掌拍不響，翔子又不是強姦他家閨女。」
「什麼？」羅偉輝羅細細都是大驚，皮粗肉厚的羅翔更是跳起來，「結婚？」
羅翔和袁婧妍在外流浪，收到羅細細傳呼后和妹妹見面。羅細細嘴快，把爹媽受累的事兒和哥哥說了。羅翔聽了半響無語，想不到從頭再來還叫爸媽吃癟，他轉臉罵袁婧妍，「麻痹的，你家門檻高，老子爬不上去，滾……」
臉色蒼白的袁婧妍轉眼羞愧得面紅耳赤，轉身要往門外跑。羅細細慌忙關門，一把抱住她，「嘻嘻，袁姐姐，哦，嫂子，你們好厲害。」羅細細其實心細，拉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袁婧妍到她的房間。
樂嘉平哭笑不得：「唉，大象打架草坪遭殃，是咱們讓妍妍受罪，也苦了那位女孩兒。得，我馬上去他家。」
羅細細敲詐成功，便橫豎無所謂和羅翔是不是親兄妹，扭著要先看看白樺的模樣。
「唉……」羅家父子都是嘆息。
羅翔一家三口上樓，碰到三潑下樓的人，他們看到提水果拎禮品盒的羅家人，都露出會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