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洛書河圖

於是，我用去了幾乎一夜的時間，試圖在這些毫無規律的圖案以及洛書河圖的底圖之中，尋找線索信息。

就這樣，幾分鐘后，老太太將一隻細長的翠綠色紙盒，塞進了我懷裡。

幾個小時之後，我來到了天津市一個不起眼的小區裏面。此刻已經快要到午夜時分了，小區裏面依然有很多人頂著路燈散步乘涼，打撲克或者是下象棋。

然而，當我重新邁開腳步，呼喚聲立刻又響起來，跟進的還有細碎的腳步聲。

從小的時候起，我就時常和大哥玩一種遊戲，猜謎。大哥是非常聰明的一個人，會將一些人物或者動物的形象，以及漢字藏在畫面之內，讓我絞盡腦汁去尋找。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這裏，那就是「廢墟」。

我稍稍停住了腳步，但很快便啞然失笑，在這陌生的城市裡面，絕沒有人認識我。

此刻我屏住呼吸，趕在消防員衝進房間之前，衝出衣櫃並且開啟房門。轉身重新鎖死之後，便朝著樓上狂奔。

又轉過了一條街，我攔下了一連計程車，直奔長途汽車站。

我低著頭，緊握著大哥從前留給我的備用鑰匙，早已被汗水浸濕。

卻不料，僅僅看到一個佝僂的身影而已。這是一名年近古稀，面容非常慈祥的老太太。

然而，那些描繪在周圍的鳥獸，就顯得凌亂而沒有章法了。

「王八蛋，下手真狠！」我咬緊了牙關，緊緊握拳之下，指甲陷進了肉里。很顯然，大哥在天津的住址早已經被那伙人洗劫過，並且將一切可能存在價值的東西都帶走了。

「該做個了結了！」我心中暗暗想到。

雖然沒有落款和署名，但可以確定這是大哥畫的。可是，為什麼這幅畫完成的如此倉促？為什麼大哥特地將這幅畫交給鄰居保管，繼而輾轉來到我的手裡？

我知道，答案一定藏在畫面之中。

我象徵性的道謝，然後用備用鑰匙打開大哥的房門。

「八月十五，京西杏黃，白虎將軍。」

幽蘭會館綁架事件之後的第十七天，黃昏時分，炎熱之極。北方的城市差不多都會這樣，在夏天徹底離開之前，總有一段最後的瘋狂。

我租住的地方，是老舊的筒子樓的一層。這種建築裏面，樓道間在不同的方向上都開有窗戶。其中二樓有幾扇窗戶是朝著陰面的，我知道幾米高的距離難不倒我，直接跳了下去。

從貼身的挎包之中，我取出了另外一頂顏色鮮艷的帽子，並用無框眼鏡換下來了墨鏡。這樣的形象走在街上，就好像剛剛下班的小白領。

攤開捲起的宣紙，我看到了一幅星象不像是星象，八卦不像是八卦的黑白色的底圖；而在這底圖的周圍，還畫著山石鳥獸，梅蘭竹菊，以及其他的一些奇特的構圖。

周圍聚集了大量圍觀的人，里三層外七層，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我。

我悄然旋轉屋內的百葉窗，從狹窄縫隙中，看到了半空中如火夕陽，還有不遠處樹蔭掩映下的幾道人影。

「你大哥就住在我家隔壁，上次你來天津的時候，還給你摘過院子裏面的葡萄。你這孩子都忘了？」老太太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這小張也真是的，一聲不吭的就出遠門了，那玩意你趕緊拿走吧，擱在我家裡都發霉了！」

男人留下一句話，並送給我一件「禮物」，最終放我離開。

我茫然的轉身，右手已經按在了背包上，那裡面裝著以前朋友送的一把軍刀。

正如預想的一樣，飛出屋外的濃煙給周圍的居民帶來了恐慌，很快有人報火警。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拉開了空空如也的衣櫃，鑽了進去。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租住的地方已經不安全了。通過暗中的觀察，我能夠確定至少有三名男女，不分晝夜徘徊在我住所的周圍。這是誰的眼線，不言自明。

當電燈亮起的時候，我驚呆了。

時間過去了一周，這期間我哪都沒去，就像是一隻蝸牛，蜷縮在出租屋裡面。店面當然也處於關張停業的狀態。朋友們都以為我病倒了，但我卻拒絕任何人的探望。

其中的黑白底圖難不倒我。熟悉六爻的我能夠看得出，這是洛書河圖的一部分，表示陰陽五行，可以用來占卜和推衍。

十五分鐘后，鋒利的片狀剃鬚刀將我頭頂變成了「不毛之地」，光頭形象讓我瞬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在體恤衫和短褲之外，我套上了秋天才會穿著的帽衫和長褲，並且穿上了最適合奔跑的球鞋。此外，漆黑的墨鏡和深色的棒球帽，以及佔滿水的口罩，將我包裹偽裝的更加徹底。一隻緊身的背包藏在了帽衫之內，緊貼著腹部。

「大侄子……」一個陌生的蒼老聲音，出現在了我的身後。

我不動聲色，每天安靜的呆在房間裏面，只有旁晚的時候出門。從附近超市買來的方便麵和火腿腸，作為第二天的食物。購物的過程中，始終有人跟蹤。我心裡有數得很，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那個時候，我的大腦一片混亂，只記得瘋狂的奔跑——那種速度是前所未有的。

這和現在流行的很多智力測試的內容很相似，諸如在一幅畫中找到十幾張人臉那一類。

「大侄子，我認識你！」老太太用天津人特有的腔調和我打著招呼。

在這一刻，我覺得自己是個十足的瘋子。但這個世界上，一定有人在做著比我更加瘋狂的事情吧。為了脫身，以我的智商能夠想到的辦法僅限於此。

是的，我成功了，搶在了時間和某些人的前面脫身。

天亮之前，我終於可以確定，這幅畫就是大哥專門為我留下的。

我在人群中開始脫衣服，轉過兩條街角之後，將長褲也脫掉了。

我快步來帶書房。果然，書櫃裏面的所有書籍和字畫，都不見了。

終於，在忍耐了許久之後，我聽到了消防車的警笛聲。

所有的圖案之中，能夠拼湊出一些零星的文字，而這些文字則又剛好可以組合成一句還算通順的話。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將凌亂的書桌一掃而空，將剛才老太太交給我的紙盒打開。

澆注白酒之前，我將那隻從沒用過的手機，丟進了燃料堆中。

「您是？」我下意識的問道。

劣質洗髮水，殺蟲劑，成盒的打火機，包裝紙箱……一切的一切，只要是能夠迅速引燃的，或者是能夠受熱發生爆炸的，全都赫然在列。

這場夢魘一般的經歷，結束的過程有些出人意料。

「有了小財神的消息，用這部手機給我打電話。我可以保證不傷害他，而且會給你一筆錢，讓你的生意做得更大。」

火焰比我想象燃起的更快，更猛；爆炸聲讓我的耳朵幾乎失去了知覺。厚重的衣櫃是我的唯一屏障。濃煙順著縫隙鑽了進來，讓我劇烈的咳嗽，有種快要窒息的錯覺。

紙盒裡面是一幅畫，一幅沒有來得及裝裱的水墨畫。

大哥不喜歡排場，從前來這裏的時候，房間簡樸整潔。但是現在，就像是被洗劫了七八次一般。沒有一處傢具是完整的，沙發被徹底的剖開，床墊也是如此。

而房間之中，除了衣櫃所在的位置之外，地面上密密麻麻堆滿了礦泉水瓶和飲料瓶，以及這些天去超市搜集到的「工具」。

雖然早就已經有了預感，但眼前的景象依然超出了我的想象。

時間指向了晚上八點。這是我最後的賭注，如果天隨人願的話，我可以趕上半個小時后最後一班去往天津的汽車。幸運的是，那輛大巴在啟動的瞬間，被我迎頭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