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45章 故意
周大將軍捻須沉吟，過了一會兒才嘆一口氣，道：「我還是擔心軒兒的身子……」
「懷禮病了？」周大將軍吃了一驚：「要不要請瞿太醫來看一看？」
周懷禮被噎了一下，苦笑著又跟上去：「大哥，蠻族入侵了，你知道了吧？」
周懷軒聽著不耐煩了。停住腳步，打斷周懷禮的話：「有話就說。婆婆媽媽像個長舌婦。」
沉香跟在他後頭，悄聲對他解釋：「大公子，您不在府裡頭的時候，都是四公子懷禮跟著大將軍出征的。他這一次說是病了。去不了……」
因此有著「不想當姨娘的丫鬟不是好丫鬟」這種雄心壯志的丫鬟們，都不願意去服侍周懷軒。
走到花園拐角處的時候，三房的周懷禮從小路另一邊走了過來。他面色蒼白，不時咳嗽幾聲，像是生病了的樣子。
周懷禮被說得滿臉紫漲，張口結舌了一會兒，才悻悻地道：「我只不過是想問大哥，要不要跟大伯父一起出征？」
沉香跟在周懷軒身後，看見大少爺如此行事，只覺得快意無比。她不由將頭抬得更高。背挺得更直。
周懷軒淡淡地道：「每個人都知道，這個時辰，我會從祖父那裡出來。」
沒有青春少女能夠抵抗這種致命的吸引力。
馮大奶奶心疼地道：「戰場上刀箭無眼，你身子受得住嗎？」
周嗣宗連連應是，然後試探著提醒道：「大哥，懷軒如今看著出息了，大哥這次何不帶他去戰場試煉試煉？」
她這個位置，曾經是周家神將府後院最沒人要的位置。
周嗣宗忙陪笑著道：「大哥說得是。不過禮兒他也是擔心大哥您沒有家裡人幫手，在戰場上吃虧啊……」
她只要在這裏待到二十二歲，就可以求主子脫籍，放出去自行擇聘，到外頭跟人做正頭夫妻去了。
晚間，周懷軒去給他娘馮大奶奶請安，順便說後日要跟爹出征。
他一掌居然能擊穿這張堅硬似鐵的海南酸枝梨木的書案！
周懷軒不以為然地道：「壞了就再換一張。酸枝梨遍地都是。」
「我好了。」周懷軒打斷周大將軍的話：「我的身子我很清楚。」說著，他一掌拍向周大將軍面前的書案。
周大將軍容色稍霽，頷首道：「懷禮確實不錯，是個可造之材。你們夫婦不能溺愛他，不嚴不能成器，但是也不要太過嚴苛。——你回去跟他好好說說，就說大伯父沒事的。戰場上的大夏軍士都是大伯父的人，都會幫大伯父。讓他好好養病，以後有機會再為國效力。」
周大將軍皺了皺眉頭。「你的身子還沒有好……」
周嗣宗只好悻悻地走了。
對於小路上掉的各樣戒指、耳墜子、釵子、帕子什麼的，完全熟視無睹。不僅熟視無睹，他還專揀這些掉在路上的東西踩過去。將那些戒指、耳墜、金釵踩得支離破碎，就連帕子都踩得一團狼藉，就如躲在林間樹后那些少女破碎的片
「不勞你操心。」周懷軒扔下一句話，已經走遠。
周大將軍獃獃地看著這張被周懷軒擊穿的書案，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周懷軒點點頭：「知道了。」說著，已經大步往周大將軍的外書房去了。
周懷軒像是沒有看見一樣，面無表情地從花園裡的小道上穿行而過。
「沒事。」周懷軒簡單說道。他的話非常少，馮大奶奶也習慣了，見四下里沒人，拉著他的手，低聲道：「你這孩子怎麼這樣淘氣？你爹外書房那張酸枝梨的書案，可是他多年的寶貝，你怎地就給他一掌打壞了？娘聽說，最好的工匠也沒法修補呢。」
他對於出征真是求之不得。他知道，他的病，大概只有在戰場上才能真正「治愈」……
過了這一兩個月，周懷軒除了白日里有些懨懨地，看上去倒還正常。就是太過冷漠，除了去給周老爺子、周老夫人，還有他娘親馮大奶奶晨昏定省，別的事情一概不理，一概不問。
她娘老子都是周家的家生子。她爹是外院大管事之一，她娘是周老夫人手下的得力管事媳婦。
「大哥！大伯父不容易，你如果孝順，就該為大伯父著想……」周懷禮被周懷軒訓得極不甘心。在背後大聲喊道。
他們說服她分到大少爺身邊做大丫鬟，其實是因為大少爺這裏人多事少，是個養靜的好地方。分的東西是上上份的，又沒有那些心機深沉的對手。
孩
誰知道，大少爺一去五年，回來之後，居然脫胎換骨了！
「就這事？你何必嘮嘮叨叨半天？」周懷軒鄙夷地斜了周懷禮一眼，甩了甩袖子，繼續往前走。
那一天周懷軒在宮裡喝了含有過山風劇毒、甚至毒死了兔子的大葯。周大將軍就提心弔膽，一直擔心他會不會有事。
「沒事，沒事。」周大將軍忙道：「孩子的身子要緊。這孩子也是，都不記得我說過的話了。打仗需要全副精力高度集中，帶病上戰場，絕對不是值得稱道的行為。在我治的軍裏面，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一塊手掌型的木塊應聲飄落。
他身後傳來周大將軍急切地招呼聲：「來人！傳最好的工匠進來！」
周嗣宗忙道：「昨兒就請了，就是瞿太醫說要靜養。禮兒今兒早上聽說蠻族來襲，急得要命，非要跟著大伯父上戰場殺敵。他娘親費了好大勁才將他安撫下來。唉，大哥，真是對不住了。」
……
周懷軒淡淡地道：「我知道。我故意的。」
周大將軍聽得不悅，皺眉道：「這話是怎麼說的？上了戰場，我萬千大夏軍士都是我的幫手，分什麼家裡人、外頭人？同袍之情，不比骨肉之情要差！」說著，已經對周懷禮有些淡淡的不滿。
周懷軒點點頭。揚長而去。
「不用。我不跟人說話。」周懷軒繼續往前走。
周懷禮被揭穿了，也不懊惱，依然笑著道：「大
可是這張書案……這張書案……
馮大奶奶愣了一下，轉嗔為喜，繼而拍了他的胳膊一下：「你這孩子！」
「你說得容易！酸枝梨遍地都是，可是你不是不知道，那書案是怎麼得來的？你爹有多寶貝那張書案！」馮大奶奶的聲音裡帶了股酸意。
「大哥，沒想到在這裏碰見你了。」周懷禮見到是周懷軒走過來，十分欣喜。
周嗣宗瞥見大哥的神色，心裏一緊，忙道：「是是是，他也是對大伯父心疼得緊。您也知道，他自小在您身邊的時候，比在我身邊都多。我這個做爹，都不如您這個大伯父在他心裏的地位高啊哈哈！」
周家第三代的男孩特別多，而周懷軒雖然是嫡長房的嫡長子，卻從小多病。
沉香也不例外。她突然不嚮往脫籍以後聘出去做正頭夫妻的日子了。——跟著這樣的主子，哪怕是一輩子做丫鬟她都是願意的。
周大將軍簡直是欲哭無淚地一手撫上那個手掌型的破洞，一邊揮手道：「去吧去吧，跟你娘說一聲，回去收拾東西，咱們後日出征。」
……
他不僅病弱全消，而且樣貌在無人能及的俊美當中，多了一絲致命的如同罌粟般的吸引力。也許有人比他更俊美，更高大，更冷峻，但是只要他出現在眾人眼裡，每個人眼裡都只能看見他。跟他在一起的人都會慘變成陪襯。
……
「是好了，不過……」周大將軍正要說，可是一轉頭
此時新修的盛國公府里，已經安頓下來的盛七爺喜滋滋地對盛思顏道：「思顏，你弟弟妹妹們後日就要來京城了，咱們一起去城門口接他們好不好？」
「知道。」周懷軒的腳步未停，繼續往前走。
「懷軒的身子不是已經好了嗎？」周嗣宗笑嘻嘻地道，一雙眼睛精光四射，十分精明強幹。周家人本來都是從軍的多，不過周嗣宗因是嫡幼子，自小被周老夫人溺愛，沒有讓他從軍。只讓他打理家族生意，他跟財神吳家的關係最好。
眾丫鬟都知道，跟著一個病秧子男主子，註定是沒有前途的。
他們家的人都知道，他爹周大將軍外書房的書案，是吳家的鄭大奶奶鄭素馨「讓」給周大將軍的。
只有沉香，聽了她娘老子的話，同意被分去服侍周懷軒。
「爹，我要跟您出征。」周懷軒站在周大將軍的書案前頭，鄭重說道。
正午時分，周懷軒從周老爺子養靜的小院子出來。他穿著一襲寶藍色長衫，腰系一條四指寬白玉腰帶，更顯得蜂腰猿背，鶴勢螂形。再加上他天人一般俊美的樣貌，就算是冷冰冰地凍得嚇人，也擋不住諸多女子愛慕的眼光。
「大伯父要帶兵出征，大哥，我這次生病了，不能跟大伯父一起出征……」周懷禮繼續說道。「大哥，你是大伯父的親子，你康復回來了，大伯父不知道有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