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97章 畏威
李梔娘嘆息道：「還有別的事，我女兒家也不好說。總之，對敵人兇殘，確實沒什麼不對，但是這兇殘，也當有個度。過了度了，就不好了。——咱們大夏皇朝講究以仁治國，蠻族縱然是敵人，但是也當先以德行感化他們。光是打打殺殺，怎麼能解決問題？」
當初他們年少的時候，對這種場合也是不陌生的。
盛思顏皺了皺眉頭，苦笑道：「不敢當。這些日子我家裡有事，長久不出來，往日的朋友都疏遠了，還望大家不要見怪。」很含蓄地表示她跟牛小葉不是知交好友了。
吳嬋娟笑聲如銀鈴，重瞳大而炫目，眸光深邃動人，每個看見這幅景象的少年郎都看得呆了，就連許多姑娘們都不例外。
而且太后剛嘉獎「救了盛國公嫡長女」的牛小葉，盛國公嫡長女就急急跳出來說跟牛小葉不是好友，豈不是打太后的臉？
周懷禮走過來，對她抱拳行禮道：「盛大姑娘，畏威不服德這句話，可否讓周某借用一下？」
上層的世家貴女更自由一些。規矩也少一些，也還沒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陳詞濫調。
跟他一起來的還有鄭家二房的嫡長子鄭中易，是鄭玉兒的嫡親大哥。
牛小葉要還不知進退，可別怪她不客氣了。
盛思顏等了一等，見屋裡沒人再為周懷軒說話，才淡淡地道：「以德服人也要看對象是什麼人。有的人可以被感化，有的人卻只會覺得你迂腐無稽，下一次更變本加厲
牛小葉眼珠轉了轉，低頭吃了幾口菜，又要向人炫耀她跟盛思顏的親密，鄭玉兒笑著打斷她：「小葉，你明明跟鍾家和丘家的大姑娘交情最好，為何每次都只說思顏呢？難道你不怕鍾家和丘家的姑娘們知道了，不僅對你有怨言，而且對思顏也不高興？」
「多謝盛大姑娘。」周懷禮說著，深深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周懷禮嘆息道：「這是朝堂中的事，本不該說給你們聽。但是如今西北蠻族未滅，朝廷卻要我神將府班師回朝。還恨不得讓我大哥自縛其身，回朝反省，我實在是氣不過，一直在跟他們理論。但是我人笨口拙，說了那麼多，都不見效，我想主要是我沒有說到點子上。今日聽見盛大姑娘的這一句話，如同醍醐灌頂一般，猛然明白癥結所在，打算再去試一試。」
牛小葉眨了眨眼，笑著道：「啊哈哈，朋友也有親疏遠近嘛？不然怎麼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呢？是吧，思顏？如果有人往我身上插刀子，就像是往思顏身上插刀子一樣，是吧？」
吳嬋娟笑了一回，垂眸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吳嬋娟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辯駁。
有些沒有開化的民族，你跟他們講仁義禮智信簡直是對牛彈琴，完全不起作用，反而會認為你好欺負，掉過頭追著打你。
眾人
那少年郎正是周懷禮的幼弟周懷信。年方十歲，是周家三房的夫人吳雲姬年過三十生的嫡幼子，平時十分寵愛。
吳嬋娟和吳兆昆跟周家三房的三個兒子是姑表親，以前也是常來往的。
盛思顏本想張口為周懷軒說話，但是聽見吳嬋娟先她出口，只好垂眸不語。
完全不認識的男女之間進行盲婚啞嫁，在大夏皇朝還沒有出現過。
吳嬋娟見了，忙帶著吳兆昆過來。跟周懷禮和周懷信見禮。
眾人醒神，回味著剛才那令人難以忘懷的景像。
所以這個虧，盛思顏捏著鼻子也得吃下去。
牛小葉馬上用手指著盛思顏的方向：「是她，盛國公府的盛思顏！」末了又加一句：「我的知交好友。我們可是有過命的交情！」
「你再胡說！我可要拿石頭砸你腦袋了啊！」盛思顏忙捂住她的嘴。
「……唉，也是我大哥，造得殺孽太重。」周懷禮搖搖頭，抿了抿唇角：「但是他終究是我大哥。他受辱。就是我神將府受辱。我不能讓他們這樣對我大哥！」
可以說他們中很多姻緣，就是從這種少年時期的筵飲遊樂中滋生的。
盛思顏也明白她當初在人前對牛小葉太過縱容，才使得對方頻頻利用這一點，跟她做知己狀。
但是她也不是軟柿子。
「那你快去吧。不過是一句話，盛大姑娘不會計較的，
慢慢來吧。
好在吳兆昆才六歲，於人情世故還是迷迷糊糊，並沒有在意。而且他是頭一次跟著二姐來這種場合，有些怕生，總想躲著人。
「啊？蠻子這樣兇殘？那活該！活該被撕，被劈，被殺，被吃！」熱血的少年郎鼓噪不已。
鄭玉兒攬著盛思顏的肩，像是對親妹妹一樣，對牛小葉道：「我只知道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可沒聽說做朋友就要往朋友身上插兩刀。」
盛思顏忙站了起來還了一禮。詫異問道：「借用？請問周四公子，這是從何說起？我只是隨感而發。」
吳嬋娟走過來。對周懷禮擔心問道：「真的這麼嚴重？」
但是如果你不把他們當人，一個個大耳刮子打過去，甚至打得他們死傷無數，瀕臨滅族的危險，他們才會牢記在心，心服口服，以後見你就跪舔。——這就是畏威不服德的涵義。
盛思顏一愣，獃獃地點頭：「呃。不過是一句話，要是有用，你就說吧。」
吳嬋娟大喜，居然頭一次看這個從來不順眼的盛思顏順眼起來。
只是她說得這樣含蓄，也只有鄭玉兒、吳嬋瑩和李梔娘這幾個大一些的姑娘聽明白了，別的小姑娘和少年郎依然是雲里霧裡，以為盛思顏是自謙之語。
這也是自己當初識人不明，所以現在一時難以扭轉，她也認了。
盛思顏一邊想著，一
吳嬋娟抿嘴笑，對她低低地道：「要不，我補償你……補償你一個如意郎君！保管又高大又威猛還俊俏！」
周懷禮今兒來遲了，是特意將自己的小弟送過來的。周家別的男丁，都過了十二歲，不能來這個內院綠楊閣里。跟姑娘們在一起宴飲了。
但是如今是太后當政，世家大族的女子地位崇高，對於那種迂腐人士的言論便沒人理睬。
盛思顏淺淺地笑，並不接話，一幅不置可否的樣子。
這就是男女之間初步的相處。
周懷信跟著鄭玉兒和吳嬋娟進去。坐在少年郎那一桌，跟吳兆昆坐在一起。
「畏威不服德？！——說的好！」
盛思顏不知說什麼好，怔了半晌，訕訕地道：「那哪行呢？若是鄭大奶奶曉得了，我還要不要活了？」
「我倒不知道，對蠻族兇殘一點，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吳嬋娟像是很維護周懷軒。
周懷禮對吳嬋娟笑著點頭，又讓周懷信叫表姐，對吳兆昆卻不過是隨便點點頭了事。
而入想容女學受影響的女子，又是中層家庭為主，所以如今大夏皇朝女子的地位，基本上呈兩極分化之態。
況且她今日一直「牛大姑娘」、「牛大姑娘」的叫著，而對鄭玉兒卻是「玉兒姐姐」地叫著，明顯分了親疏。
中層家族的女子卻已經開始了被重重禮教關在籠子里的日子。
從綠楊閣門口傳來一陣叫好聲。
當初她揪著盛
而最下層的女子，卻為生計所迫，無法被關在後院無所事事。很多人家有瓦遮頭就不錯了，哪裡來的後院呢？更別說二門了……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時日長了，大家自然就明白了。
鄭玉兒忙迎了上去，笑著打招呼：「大哥，周四公子。」又看了看那笑眯眯的少年郎，道：「周六公子，前陣子不是聽說你病了，這可是好了？」
周懷禮和周懷信的娘親吳雲姬便是出身吳國公家，是吳老夫人的嫡幼女，從小就跟神將府周家的嫡幼子定了親。
周懷禮將幼弟交給鄭玉兒帶進去。站在門口又看了一眼屋裡，笑著問道：「剛才是哪位姑娘說的『畏威不服德』？實在是振聾發聵。兵部、禮部、吏部和神將府爭論了數十年，也沒人能把這個道理用這樣深入淺出的話說出來。」
吳嬋娟瞥見周懷禮臨去時看盛思顏的眼神。心頭一喜，忙過來拉著盛思顏的手，親切地道：「思顏，以前是我小時候不懂事，太過驕橫。是我不對，我給你陪禮了。你若是還生氣呢，你就拿石頭砸我一下，我一定不還手！」
不過有些喜歡多管閑事的「有識人士」已經逐漸從想容女學推行的《女四書》中看見了禮教大防，開始遊說那些世家大族對於女子要管束得更加嚴厲，極力推崇「男女七歲不同席」，還有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