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4章 夢境
血河並不腥臭，反而有一股奇特的芳香。
她記得在夢裡，突然聽見外面傳來喧嘩驚叫的聲音。
盛思顏坐在妝台前。手裡把玩著一對細陶釉面的大阿福玩偶。
「大姑娘，是這香囊掉下來，嚇到大姑娘了？」木槿不安地問道。
堤岸上的兩個女子靜立不動，如同兩個泥塑木雕一樣。
但是無人回應。
盛思顏輕輕搖頭：「不成。我又不會做鞋，縱然送了，王二哥也曉得不是我做的，有什麼趣兒？」
盛思顏睜開眼睛，滿心歡喜地想看看那人是誰，直覺像是一個失而復得的朋友。
她看不見別的車，也看不見別的同伴。
「大姑娘！大姑娘！大姑娘怎麼啦？」木槿和豆蔻在外間聽見盛思顏在寢閣大叫，忙跑了進來。
「王二哥！王二哥！等等我！」盛思顏大叫著，想跟王毅興解釋。
那人將她放了下來。
「譚婆說，她侄兒告訴她，今兒傍晚上，牛大姑娘帶著一個丫鬟過來敲門，說要來瞧大姑娘，還說帶來一壺湯，要送與大姑娘喝。」小丫鬟繪聲繪色地說道，口齒十分伶俐。
盛思顏噗哧一笑：「木槿，沒想到你也挺話多的。」
零零星星早出來的夏蟲開始在草地上鳴叫，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花香和青草香。
「門子大哥不讓她進來，說夫人有吩咐，不收外面的吃食。還有，她要拜訪大姑娘，得先送拜帖，等大姑娘回帖了，再定日子。」
結果那女子的一巴
她看見盛思顏臉色煞白，額頭全是細細的小汗粒兒，像是受到驚嚇的樣子。
門子知道的事情，是有可能說與譚婆聽的。
盛思顏就讓王氏的大丫鬟玉桂等人去吃飯，自己在這裏幫她們看著廚房裡的下人過來收拾飯桌和屋子。
就在盛思顏快要被血河沒頂的那一刻。她看見有一個黑衣人從血紅色的天幕上降了下來，落入血河，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將她從血河裡拽起來。緊緊抱在懷裡。
王二哥跟剛才將她從血河裡救出來的那人的氣息太不一樣了，而且他穿著一身灰白色的衣衫，不是黑色。
「金銀財寶，尺頭首飾這些東西王公子大概是不會要的。」木槿一邊想一邊說：「依奴婢看，不如大姑娘給王公子做雙鞋啊？」
「嗯。那就好。」盛思顏努力微笑。「你幫我看著這裏，我有些困了，要先回去。你等下幫我向夫人說一聲，好嗎？」
那懷抱是那樣溫暖和煦，帶著股陽光下青草的芳香。
「哼！忘恩負義的無恥之徒！王公子救了你，你居然推三阻四！不識抬舉！」站在王毅興左面的女子突然出手，要扇盛思顏一個耳光。
王氏在跟管事對賬的時候，最好不要去打擾她。
「就是，你是什麼意思？居然嫌棄我們王公子？」剛才那兩個站立不動的女子突然走了過來，一左一右站在王
盛思顏無語。傍晚上門。還說送湯，聽著就不靠譜……
王氏去隔壁的東次間跟管事對賬。
小丫鬟忙應了一聲，屈膝行禮，看著盛思顏帶著她的丫鬟婆子離開燕譽堂。
盛思顏大叫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原來是個夢。
王毅興卻越走越遠……
「牛小葉來了？我怎麼沒有見到？」盛思顏眉頭微蹙。
大堤的一面是一條浩淼的大河，河水有些渾濁發黃，帶著泥沙。
她抬頭，看見帳簾里閃耀著清晨的陽光，帘子里掛著一個玫瑰紅的織錦面大香囊，在陽光的映照下發出瑩瑩的紅光。
可是她看見的王毅興那雙關切的眸子。
盛思顏：「……」
盛思顏看向王毅興，卻見他冷冷地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也不管那兩個正在扭打的女子。
盛思顏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將那香囊交給木槿：「拿去掛在牆上吧。不要掛在帳子里。」然後掀開被子起身：「我要沐浴。剛才做了個夢，睡得不踏實。」
如今她娘親管家，也許牛小葉是專程來見她娘親的？
大堤的另一面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好像種著麥子，也或者是野草，總之很綠很深。
盛思顏抿了抿唇，伸出胳膊，一把將那大香囊拽了下來，不想再掛在床帳里了。
盛思顏閉著眼睛，緊緊抓住那人的胸口，如騰雲駕霧般，從河裡躍出來，回到堤岸上。
「我不是這個意思！」盛
盛思顏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挑了挑眉，伸手擱在小丫鬟肩上，輕聲細語地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我娘曉得嗎？」
她曉得，二門上的譚婆，是大門上守角門的一個門子的姑婆，他們是親戚。
盛思顏點點頭。門子的回應十分合理。
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聞到過。
那大阿福是一男一女兩個胖娃娃，都是盤腿坐在地上的造型。一個頭上扎著單髻的男泥人手裡捧著一條蛇，另一個頭上扎著雙髻的女泥人手裡捧著個小胖刺蝟。
很快她的眉頭又舒展開來。
小丫鬟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道：「大姑娘莫急，奴婢是聽二門上的譚婆說的。」
天地間蒼蒼茫茫，卻只有她一人立在那大堤之上。
太陽早已下山，傍晚的暮靄帶著深深淺淺的紫色籠罩著整個庭院。
「大姑娘，聽大門上的門子說，今兒牛大姑娘來了，要見您……」一個先吃了飯的小丫鬟過來打下手，一邊對盛思顏悄悄說道。
這是規矩。
木槿便又想了想，自言自語地道：「大姑娘最會的其實是開方子，但是總不能送對方一包葯吧？這像什麼話呢？難道還能祝王公子生病？」
「那多謝木槿姐姐了。」盛思顏俏皮地道，心情奇迹般好了起來。
「王二哥。怎麼是你……？」盛思顏潛意識覺得不對勁。
盛思顏撫額，輕聲斥道：「有事就快把話說完，從哪兒學的
正是王毅興當年送她的一對親手燒制的大阿福。
這一晚上，她睡得不太安穩，做了一個夢。
正在給她擦頭髮的木槿看了，抿嘴一笑，輕聲道：「大姑娘。等王公子高中了，咱們送點兒什麼禮呢？」
回到自己的卧梅軒。盛思顏先去浴房泡了個熱水澡，才出來坐在窗下的妝台前，讓大丫鬟木槿給她拿軟和輕柔的巾子擦頭髮。
盛思顏睜大眼睛，卻怎麼也看不清那兩個女子的樣貌，一時大急。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和她們爭辯：「沒有，我沒有嫌棄王二哥……」
盛思顏微笑著道：「我還沒想好了。木槿，你說我送什麼好？」
像是她夢裡那血紅色的天空，又像是血河的顏色。
突然間，有人在她背後猛地推了她一把，將她推入那跟血漿一樣的大河裡。
這府里有什麼事，也有人願意對她通風報信。
盛思顏躲閃不及。眼看就要被那手打到，斜刺里卻冒出一股大力，將那女子的胳膊生生推得偏了九十度。
她仰頭，看見遠處的天空也變成了紅色，但是近處的東西，卻又變成霧蒙蒙的灰白色，就跟她當初眼盲的時候看見的世界一樣。
小丫鬟又道：「……她沒能進來。」
「可是牛大姑娘惱了，手腕一翻，就把那壺湯潑到咱們大門口。」小丫鬟到這裏，已經有些氣鼓鼓地，嘟著小嘴，臉都氣紅了。
吃完晚飯，盛七爺帶著小枸杞出去散步消食。
盛思
這樣體恤下人的主子，自然很得大家的擁戴。
王毅興卻笑著道：「怎麼不是我？你掉在河裡，是我救你起來的，你以為是誰？」
她撂開帘子往車外看，卻看見大堤下面的大河變成了血紅色，濃稠粘沾，跟人血一樣！
另一個女子大怒，兩個人在大堤上扭打起來。
「夫人知道的。門子將這件事早報上來了。」小丫鬟得到鼓勵，很是高興。
但是這一次，她夢見自己和一大群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坐著油壁香車，走在一個大堤上。
她已經有很久沒有做過夢了。
兩人撂開帳子，看見盛思顏坐在床上，手裡拿著那個本來是掛在帳子里的玫瑰紅大香囊，獃獃出神。
盛思顏絕望地呼喊著，慢慢沉入那血河底部。
「那你是什麼意思？」王毅興突然變了臉。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冷地道。
三月初的天氣，已經接近晚春時節。
頭髮擦乾了，盛思顏又去看了一會兒書，等天色全黑了，才輕輕打了個小呵欠，用手拍著自己的嘴，半眯著眼睛，爬上床睡覺去了。
「奴婢是為主子分憂。」木槿笑著換了一條巾子，繼續給盛思顏擦頭髮。
盛思顏「嗯」了一聲。她也管過家，對家裡的下人了如指掌。
小丫鬟接著道：「……可是她把湯撒在咱們家大門口。」
盛思顏記得自己在血河裡翻滾呼救，岸上有兩個女子看著她笑，但就是不來救她。
不進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