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036章 門神
「宜室，你眼光好，幫你妹妹多挑幾件好的。」昌遠侯夫人笑盈盈地囑咐道。
盛思顏和王氏對視一眼，都有些忐忑。
昌遠侯夫人取出身上帶的小銅鑰匙，遞給文宜室：「去開左邊的門。」
這日子沒法過了……
昌遠侯盤算了這麼久，下了這樣大的本錢，連他自己的嫡親妹妹都背叛了，會不敢？！
那小石屋的大門被周顯白帶著兵士重新用枯枝遮掩起來。
周顯白鬼鬼祟祟打量了盛思顏一眼。特別是她身上的貂裘，更是看了又看。
這些明明是她的未婚夫盛寧松送來昌遠侯府的，卻都要緊著文宜室先挑……
盛家那邊，他好脫身。
這裡是昌遠侯府新建的一個庫房，裏面的東西，據說是剛收進府不久的。
文家的二姑娘如今是太子妃，三姑娘文宜順定了盛寧松，很多東西，是盛寧松送來討她歡心的。
「啊？這種告示？！」盛思顏和王氏都驚呆了。
那周小將軍，可是說一不二的殺神啊！聽說在西北殺得蠻族血流成河，將一條江水都染得通紅啊！
此時昌遠侯府里，昌遠侯文賢昌陰沉著臉坐在書房，看著自己面前的告示咬牙切齒。
一拖再拖，就拖到周懷軒這個殺神回來了……
昌遠侯夫人此時正帶著兩個孫女文宜室和文宜順去庫房挑嫁妝。
為了盛國公府的這些東西，昌遠侯府甚至另外蓋了一個巨大的庫房，來專門陳放。
跟著前面的主子三人走到這個庫房裡面，這丫鬟和婆子都咂舌不已。
昌遠侯出去上朝的時候才看見門前的「盛況」，轉頭看見那告示，不由大怒，喝令自己的下人將告示揭下來。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揭。
文宜順垂下眼眸，低頭撫弄著衣帶，心裏的忿忿不平之意一閃而逝。
周懷軒這樣的人說出這樣的說。幾乎每個人都相信他是說得出，做得到的。
不過很快她又覺得自己不該這麼想，畢竟文宜室這個大姊一向
盛家千年的積累，自然不是文家這樣才興盛了一代的后族能夠比擬的，全都是外面難得一見的珍品。
「大公子，轎子到了。」
多寶閣上，擺著一個個形狀各異的紫檀木首飾盒。
不是不信周懷軒，而是覺得他說得太輕描淡寫了。
周懷軒看了她一眼，語氣變得淡漠生疏：「不讓別人走。」
輔佐新帝登基，自己的孫女兒成了太子妃，儼然成了從龍的功臣，他覬覦著盛國公的爵位，差一點就將盛家趕盡殺絕了！
王氏和盛思顏聽了，又是感動，又是欣喜，還有些啼笑皆非，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丫鬟偷偷跟婆子對視一眼，用口型做了個「盛」字。
王氏看著周懷軒的背影道：「周小將軍，雖然說大恩不言謝，但是你這樣幫我們，我們盛家沒齒難忘。請一定受我一拜！」說著，就要艱難地扶著腰對周懷軒行禮。
「神將府的告示？」盛思顏更是疑惑。
一行人從葯山上順著剛鏟了雪的小路往下走，後面的人卻在一邊下山，一邊將雪又填回去。
周顯白簡直把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周顯白立刻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在度君子之腹，慚愧不已。
這樣彪悍的告示……大概只有周懷軒這樣的人才想得出來吧！
昌遠侯夫人的大丫鬟過去對守庫房的婆子出示了對牌。
昌遠侯夫人看了看文宜室：「宜室，你說呢？」其實是問文宜室要不要，只有她不要了，才能給文宜順。
俗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這間屋子裡是專門擺放珠寶首飾頭面的。
經此一事後，如果盛七爺能活著出來，大概也不會同以前一樣了。
那婆子驗過之後，又拿出冊子，讓昌遠侯夫人和文宜室、文宜順在冊子上寫上各自的名字，才放她
推開門，便看見小石屋前面一前一後停著兩頂藍頂青綢鑲狐皮的大轎。
昌遠侯的門路有多廣，王氏可是心知肚明的。
文宜室笑了笑，將身上的白狐披肩攏了攏，然後用手遮著額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悠悠地道：「天放晴了。」
盛思顏從轎子里探出頭，回頭看了一眼，本是想再看一眼自己住了兩個月的地方，結果發現那些兵士又在把雪鏟回來，將剛挖出來的路重新用積雪蓋上，不由大為驚訝，好奇問道：「周大哥，為何又要把路填起來？」
直到從小石屋出來很久之後，周顯白才發現，盛家大姑娘這個人，跟他們家大公子說話的方式。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其差別，不過一個更刻薄，一個更婉轉一些，但是都同樣氣人。
文宜順好奇地探頭看了看，問道：「這是什麼？」
盛思顏對他笑了笑，大大方方地道：「我的棉襖破了，大公子心好，特意把他的貂裘借給我穿，不然我就凍死了。」
盛思顏想到同樣被盛家救過的人，比如昌遠侯文賢昌，此時卻在往死里整盛家，不由嘆息道：「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有些人就是狼心狗肺，救他們還不如救條狗。」
盛思顏抱著小枸杞，小枸杞則抱著小刺蝟阿財，一起上了門前那頂轎子。
屋子的左面擺放著整整五個多寶閣，都是拔地而起，一直觸到屋頂。
油鹽不進、一身怪癖的大公子。怎麼可能這麼好說話！而且怎麼可能說得這樣溫和！——這沒道理！
別的人一般不能進去，她們的下人裏面只放了一個大丫鬟和一個婆子進去。
周懷軒道：「走吧。」說著，率先往門那邊走過去。
這兩個笨蛋，果然不是盛家的種，不僅蠢笨，而且貪婪。
昌遠侯府的庫房如今堆滿了從盛國公庫房搬來的白花花的銀兩，還有古董字畫、首飾頭面、家私古籍。
……
而
盛思顏心裏一動，走過去輕輕拽了拽周懷軒的衣袖，柔聲道：「周大哥，以後你一定要多多來我家坐坐。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坐一坐就好。」
當然，有很一大部分，都落在了昌遠侯府手裡。
一定是——聽！錯！了！
三個人來到庫房前面下了肩輿。
「是啊，昨兒夜裡雪才停。大姊你看這路上，是早上才掃出來的。」文宜順撂開身邊的帘子，往外看了看，她和文宜室跟昌遠侯夫人一起，坐在冬日庭院里代步的肩輿里。
昌遠侯眯了眯眼，捻須沉吟。
而且他們下山的時候，那些落在後面的兵士，又把一鍬一鍬將雪鏟回來，把剛挖出來的山路再嚴嚴實實地填上。
王氏輕輕咳嗽一聲，微笑著低頭摸了摸小枸杞的腦袋。
這張告示，是被人昨晚貼在他們大門口的。
好吧，這個理由真是言簡意賅，也夠獨夠狠……
兩個月里，明偷暗挪，將盛家千萬家財都要搬空了。
「剁手？！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剁我的手！」昌遠侯見自己的下人都不聽使喚了，頓時怒從心頭起，親自衝到昌遠侯府大門口。一把將那張告示揭了下來。
周懷軒跟在盛思顏的轎旁一起往山下走。
他該怎麼辦？
文宜室見多識廣，見了也忍不住贊道：「這是難得的花顏珠，據說是珍珠恰巧落在盛放的花瓣里，被包裹之後埋在地底，歷經千萬年才成型的。姑祖母在宮裡多年，也不過只有一朵小小的花顏珠珠花，比這個小多了。——這盛家，當真是其罪當誅。一個小小的太醫，也敢搜刮民脂民膏到如此的地步。」說著連連搖頭。
王氏默然，她也是這麼想的……
昌遠侯夫人笑著命丫鬟和婆子在小門外面候著，自己帶著文宜室和文宜順進了裏面的小屋子。
「咦？」昌遠侯夫人低叫了
周顯白張大嘴傻獃獃的模樣落在盛思顏和王氏眼裡。
自始至終。他都是派的不相干的手下跟盛寧松接洽，後來將王氏她們嚇跑了之後，他也沒有急著接受盛國公府，只是派人去盛國公府，幫助盛寧松幫忙「打理」盛國公府。
周懷軒撂開後面那頂轎子的轎簾，讓王氏先上轎抬走。
結果周懷軒斜睨盛家大姑娘一眼，淡淡「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不過他轉頭就看見周顯白睜大的雙眼，還有來不及闔上的嘴，大得能塞進去一顆雞蛋。
這兩個月，他昌遠侯文賢昌在京城裡是意氣風發，風頭一時無倆。
看門的門子聽說是神將府的大公子派人貼的，害怕極了，不敢說，更不敢撕下來。結果今天一大早，就被人看見了，一傳十、十傳百，傳得沸沸揚揚。都跑到昌遠侯府門前來看熱鬧。
文宜室隨手打開了一個，看見裏面是一朵五彩斑斕的珠花。這珠花居然有巴掌大，是用一顆大珠和各種形態的米珠鑲成的一朵盛開的復瓣海棠。當中一顆珠子大如雀卵，上面還有淡淡的花瓣形狀，而且那花瓣的形狀是天生而成，並非匠人雕刻出來的，更顯珍貴。
周懷軒轉身再一次避開，道：「不用，盛七爺跟我是莫逆之交，盛老爺子也救過我的性命。」頓了頓，垂眸轉身。努力不去看盛思顏的方向，淡然道：「這是我欠你們盛家的。」
結果還是功虧一簣。讓那母女倆帶著盛家嫡子跑得無影無蹤！
怎麼可能？！
盛思顏琢磨，這樣的話，她們住的地方就更難查到了，確實比她們想得還要周到。
他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眼睛，再掏了掏耳朵。——剛才大公子那聲「嗯」是他聽錯了吧？還有那個拋向盛大姑娘那邊看了讓人犯暈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因為這些東西實在太過珍貴，昌遠侯親自給這座新修的庫房立下新規矩，免得有人渾水摸魚
她們是第一次到這個庫房來。
周顯白忙道：「盛國公夫人，盛大姑娘，這你們別怕。我們大公子一回來，就把城門口的通緝告示撕了，換上我們神將府的告示。」
文宜室將小銅鑰匙塞到鎖里，左左右右左左地擰了一通，打開了鎖頭，然後讓到一旁，道：「祖母，您先請。」
「侯爺啊！那周小將軍說了，誰敢揭，就剁誰的手！」下人們哭天搶地，恨不得磕頭求饒。
咚咚咚咚！
「閉上嘴。」周懷軒察覺盛思顏的神情，不由橫了周顯白一眼。頭一次覺得有這樣的小廝真是給自己丟人，不悅地拂袖而去。
庫房很大，裏面是一個一個上了鎖的小屋子。
盛思顏只得「哦」了一聲，縮回轎子裏面，垂眸抱著小枸杞，忐忑不安地盤算。
她們自然知道，這些東西，是如何從盛國公府的庫房，跑到昌遠侯府新建的庫房的。
文宜順聽了很是垂涎，輕聲道：「……祖母，可以把這朵珠花給我么？」
這庫房裡還飄散著淡淡的油漆味道，頂上的橫樑是松木，甚至留存著剛砍伐不久的松木特有的清香。
她們這些下人的消息比某些不得寵的主子姑娘還靈通。
盛思顏則一直笑著看他，覺得這人頗為有趣。
門外又傳來敲門聲。
這兩個月。盛國公府都是盛寧松和盛寧芳姐弟倆當家。
「當然！怎麼會有假？！你們跟我們回去，在城門口就能看到。對了。大公子還特別吩咐，一定要在昌遠侯府門口貼一張，特意囑咐，誰敢撕下來，就剁誰的手！」周顯白得意洋洋地道。
跟在肩輿後面走的丫鬟婆子擁了過來，簇擁著各自的主子。
隨便摸一條出去，就夠普通人吃幾輩子了。
「對啊！我們大公子說了，誰敢殺盛家一人，他就滅對方滿門！」說得趾高氣揚，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兒。
周顯白聽得無語，腹誹這姑娘是把自家大公子當門神使喚吧？擋煞呢這是……以大公子的脾氣，肯定是理都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