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34章 陪伴
無論是誰傷害她，前世、今生、來世，他一定追究到底，決不妥協，永不放過！
那蛇知道它是刺蝟，不敢卷上它的身子，只得快速遊走了。
很快，通往彼岸的通道又打開了。
「阿顏！」周懷軒怒吼出聲，飛身過去，來到懸崖邊上。
月亮慢慢地沉下去，天空中漸漸出現魚肚白，然後是澄凈的蔚藍。最後，一輪紅日噴薄而出，金色的陽光照在山崖上。
阿財居然一點都不怵，它朝那條毒蛇呲了呲牙，撲過去就咬。
這一次，他來到了鄭素馨在吳家莊的那個雪洞一般的屋子裡面！
她一進來，就朝檯子這邊直衝過來，抱住檯子那邊那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嬰孩。往門外疾奔，一口氣跑到那口青花瓷大缸前面。她沒有回頭，徑直抱著孩子一起跳了進去！
周懷軒四顧茫然，只是下意識跟在阿財身後。
月光照在小女嬰臉上，似乎要安撫她受到的傷害。
上一次他手腕上的血很快就止住了。
他看見那襁褓果然如同王氏所說，是被一叢灌木托住了，才趴在懸崖邊上輕輕吁了一口氣。
啃完雞腿上的肉，它還窸窸窣窣爬出船艙，叼著雞骨頭扔到河水裡面。
他背後的船艙裏面，阿財坐在地上，兩隻前爪捧著一隻小雞腿，啃得正歡。
那襁褓里的小女嬰打了個小小哈欠，在他低沉厚重的聲音中慢慢入睡，睡得很熟很沉。
他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終於等到阿財也看見了那條船。
他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來路，恍然明白過來，原來他又回到了墮民聚居地。
神殿裏面巨大的紫琉璃消失了，通道也消失了。
王氏面色慘白，臉上都是淚痕，鬢髮散亂，直著眼睛從小路上走了過來。
「阿顏……」
她的樣子很恐怖，但是他卻無法把自己的眼睛從她面上移開。
而阿財，正要翻越這座山脈，往東去，尋找大祭司讓它尋找的人。
它們好像能看得見周懷軒，一見之下，立刻灰溜溜夾著尾巴逃走了。
山脈下方，是一條長河。
周懷軒明白她應該就是那個「鄭醫生」……
但是這一次，大祭司的身影居然也出現在通道的另一端！
呼呼呼！
那是一座山脈，不算很高，但是卻很寬廣。
大祭司閉著眼睛，伸展雙臂，一動不動地立在大缸前面，像是入定一樣。
這一次。他也在這裏陪著她。
大口大口的鮮血將他的白袍染得血跡斑斑。
他的腦子裡空蕩蕩的，像是承載不住那樣巨大的壓力，只好強行遺忘。但是他知道，他不可能忘，也不願意忘。
周懷軒回頭，鬆了一口氣。
轟隆又一聲巨響！
周懷軒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懸崖邊上，看著那個襁褓裏面的小女嬰出神。
而這一次躺在那張檯子上的，是兩個孩子。
然後鄭素馨走到檯子的另一邊那個一歲大的孩子跟前。她將那孩子抱起來哄了哄，然後將一根針扎進她的脖頸處，那孩子漸漸不動了。像是暈了過去。
不過……
他只看見鄭想容從一個黑衣人手裡搶過一個襁褓，雙手一振，往懸崖下扔了過去。
「阿顏……」
她驚訝地回頭看了看，然後匆匆忙忙放下手裡的刀，跟著跑了出去。
大祭司深吸一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大門前。拉開大門，對著門外聽見神殿裏面的響動。聚集過來的墮民斷斷續續地道：「……找到天命人……天命人會帶我們走出黑暗，重返
原來阿顏小時候。是這個樣子的。
周懷軒負在胸前的雙手一下子放了下來。他霎時明白過來。
她捂著嘴，對著天空發出一聲嗚咽。低頭正要往下跳，卻一下子看見懸崖邊上灌木中托著的一個襁褓。還有襁褓中唇邊帶笑的小女嬰。
他一走出這間屋子，發現自己又到了另一個地方。
周懷軒想到剛才的情形，頓時痛不可仰，那樣的情形，想一想就跟剜心一般痛楚。
周懷軒想要跟著阿財往前走。但是他剛走出神殿，就發現眼前的景物又變了。
念完之後，大祭司便再次用那把彎刀將他的手腕割破。
這一次，他和上一次做得很不一樣。
那是幾隻野狼。
無數野獸的叫聲在山崖間此起彼伏，如同那一次。他連夜奔去葯山，從狼群中救回盛思顏一樣。
周懷軒看著那小女嬰，看見她不同於真正嬰兒的沉穩和豁達，還有她唇邊不時露出的微笑，也微微地笑了。
他只在乎她。
然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人倒在地上，已經沒有氣息了。
他的腳步一邁，發現自己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而這一次，他手腕上的血卻一直汩汩流淌，流到那大缸裏面，很快就將大缸裏面的水染得血紅。
阿財看著茫茫的河水發獃，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前行。
他面沉如水，雙手漸漸握成拳頭，又緩緩鬆開，然後又握緊，在這反覆中，他的雙手骨節發出咔咔的響動。
無論生或是死，他總要陪著她。
周懷軒負手站在一個船艙外面，看著滔滔的河水出神。
周懷軒轉身離去。
她的仇，他一力抗下。
這是他的阿顏，無論美還是丑，她都是他心裏的寶。
曾經在西北對抗蠻族的戰場上
大祭司說完就轉身面對著裝有紫琉璃花苞的大缸，雙手向上展開，再次念起他的祝禱之詞。
懸崖上的那幾個人是什麼時候走的，他一點都不知道，他也不想管。
阿顏……
周懷軒緩緩回頭，比夜色還幽深的雙眸里閃過一絲嗜殺的血色。
「阿顏……」
上了船就容易多了。
這裏，應該就是王氏說的，揀到盛思顏的地方。
周懷軒看著她趴在懸崖上，慢慢地伸出手。將那襁褓夠了上來。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轉身跟著鄭素馨走了出去。
無論生或是死，他不能放她一個人。
它只是一隻不起眼的小刺蝟，只要躲在角落，沒人會注意它。
阿財在前面爬得很慢，但是一直努力在爬。
天色黑了下來，鷹愁澗的夜晚並不平靜。
它等了半天，終於趁人不注意的時候，跳到淺水裡，嘩啦嘩啦撥著水，來到船舷邊上，攀著掛在船舷上的繩子爬到船裏面。
已經一夜過去了。
周懷軒怒氣充溢在胸，無可發泄。
剛才那被挖出眼睛的嬰孩，就是……就是……剛剛被大祭司強行拉過來的阿顏吧？！
阿財往船那邊爬去。
周懷軒負著雙手，好整以暇地站在屋角，皺了皺眉，不想再看，正要別過頭去，卻聽見大門處傳來一聲轟響，鄭想容從外面沖了進來。
若是他早一點知道這些情形，鄭素馨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跟著阿財，至少還能再見到阿顏。
不遠處好像有船。
快要到山頂的時候，它遇到一條毒蛇，盤在它必經的路上。
一個是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另一個好像一歲多的樣子。
周懷軒面無表情地回頭，坐在山崖邊上，低低地叫著她的名字。
阿財躲在岸邊的草叢裡，看著行人一個個上了船。
這裏的時間對他來說，一個月也只如同一瞬間，他並不在意。
周懷軒定定地看著那紫琉璃花瓣，察覺到一絲不同。
這一次紫琉璃盛放的花瓣上，每一片上都有一點淡淡的血痕……
王氏抱著襁褓，站在懸崖邊又哭又笑，卻再無尋死的心。
在這裏，他無法左右自己要去的地方，也許他轉個身，就會出現在一個他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
他本以為自己只是影子，不會對鄭素馨有影響，但是鄭素馨的身子卻明顯往檯子上撲了過去，像是被人從後面推了一把一樣。
雖然只是一個飄忽的影子，但卻趕在紫琉璃的通道關閉之前，將那被推倒在地上，快要被火舌捲起來的少女拉入了通道！
周懷軒一怔。這是阿財？
周懷軒背著手站在岸邊，四處看了看。
周懷軒站了起來。靜靜地站在懸崖邊上，直到他聽見有人的腳步聲走了過來。
正是王氏來了。
雖然知道王氏應該看不見他，周懷軒還是退到一旁。
他仰頭，看著夜空里一輪明月，在眼裡的酸澀化成淚水之前默默地咽了下去。
紫琉璃睡蓮一下子轟然綻放，又出現了上一次那樣鋪天蓋地的巨大花瓣。
他看著阿財，氣喘吁吁地道：「你看見了，去找她……」說著，手指了指東面的方向。
那船是一條渡船，不過上船是要錢的。
鄭素馨看著那剛出生不久的孩子笑了笑，伸手過去，從容不迫地從那孩子眼裡挖出了兩隻眼球。當然那眼球並沒有完全摘下來，只是掛在眼眶外，搖搖欲墜。
那是他要銘
周懷軒默然，靜靜地看了阿財一眼。
周懷軒看見了通道的那一斷，同樣是火舌和轟響，還有那穿白衣的女子將少女推倒，往通道里狂奔的情景。
阿財鍥而不捨地爬了快一個月，才從這山脈上下來，來到大夏國境。
哪怕他因此不能出去，一輩子要成為影子留在這個幻境，他也要留下來。直到王氏來找到她。
墮民聚居地和大夏皇朝之間橫亘著一條寬闊的山脈。
周懷軒閉了閉眼。
這一次，是在一個懸崖上。
「……以血之名，助我墮民！天命在即，重返光明！……」
周懷軒的眉梢止不住地急跳。狹長幽深的雙眸閃過氤氳血色。
託付給阿財……
周懷軒依然跟在它身後。
那小女嬰悲慘的情形一下子吸引了王氏的注意力。
鄭素馨依然穿著那身白衣，帶著面罩。
背後傳來幾聲野獸粗重的呼吸和腥臭的氣味。
他看見一隻小刺蝟，正窸窸窣窣地在草叢間穿行，往山上爬去。
王氏從他身邊踉踉蹌蹌地走過，來到懸崖邊上。
趴在船舷邊上，小刺蝟阿財愣愣地看著遠方的河岸，像是在思索還有多遠才能達到它想去的地方……
「……喂！誰偷了老子的雞腿？！老子好不容易才弄了只雞，煮了吃了，特意留下雞腿，打算晚上宵夜的，誰？！你他媽誰偷吃老子的雞腿？！」船老大在船上破口大罵。
看見這裏的景物，他立刻想到一個地方：鷹愁澗。
他的阿顏……
大祭司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哇地一聲開始吐血。
阿財爬過去。舔了舔他的手指。
周懷軒站在神殿深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眼角的餘光看見阿財悄悄爬出了神殿，趁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往東面爬去。
它是要去找阿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