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073章 相比
王毅興帶著夏姍和王氏往卧梅軒那邊行去。
現在重新走上去，他無限感慨。
這些人左一撥、右一撥，說是來探望，其實是來為難的吧？
因此她一直是小心翼翼，從小學會了看人臉色。
王毅興在外屋背著手，站在月洞門門口，低眉垂目，看著地上。
夏姍聽見王毅興的聲音，暗叫一聲：「不好！」
吳三奶奶瞅了一眼，搖頭道：「也沒有吧？神將府這次吃了那麼大虧，兩人怎麼也不可能笑呵呵地握手言歡吧？」
周懷禮看了看王毅興。又看了看王氏，再看了看夏姍。笑著站起來，道：「我也去湊個熱鬧吧。」說完看著王氏道：「盛國公夫人，鎮國夫人可是我大堂嫂，于情于理，我都應該跟過去探望探望。」
盛思顏進到裡屋，忙從瑞娘懷裡抱過阿寶。
小柳兒一喜，笑著道：「還是聖上通情達理！」
夏姍發出的聲響那麼大，花廳里的人紛紛看了過來，見是小孩子紛爭，便又若無其事地別過頭。
王氏有些詫異。忙道：「公主大人大量，是我們的福氣。」頓了頓，看見安和公主的裙子被小枸杞剛才給噴髒了，又道：「安和公主跟我去換身衣裳吧。」
盛思顏聽見了，忙回身進屋子。
「二舅！」她一頭扎在王毅興懷裡抽噎。
瑞娘尷尬地道：「不是防賊，職責所在，安和公主見諒。」
夏姍有些猶豫，看了王毅興一眼。
盛思顏恰好剛睡醒一覺，給阿寶喂完奶，將他哄睡了，自己靠床坐著，聽薏仁說花廳那邊的情形。
誰不知道坐月子需要靜養？
不僅王毅興看住了，就連周懷禮都怔了怔。
王毅興坐在椅子上，懷裡抱著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總覺得有些彆
跟著夏姍的大宮女忙道：「大公主，這是在宮外。」提醒她要注意自己的儀態。
王毅興笑得雲淡風輕：「那是自然。」
周懷禮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吳三奶奶瞪著這邊，不住給他使眼色。
她笑著看了王毅興一眼，道：「王相。您說呢？」
正要出去，王毅興的聲音卻從門口傳了進來。
而盛思顏這樣隨隨便便說著自己的爹娘，一副備受嬌寵的樣子，她還有愛她的夫婿，剛生了兒子，簡直這世上所有的美好她都有了……
王氏笑著道：「如果公主不放心，可以讓王相跟著去。」
阿寶一到盛思顏手上就不哭了，偎在娘親懷裡，又甜甜地睡了過去。
他只看見面前的帘子一閃，一條月白色綉著蘭草的裙子先進入他的眼帘。
王氏撂開帘子，帶著夏姍走了進來。
他心裏砰砰直跳，慢慢抬頭，看見是盛思顏含笑從裡屋走出來，忙後退一步，頓了頓，道：「快去歇著吧。聖上說了，鎮國夫人不用起身的。」
夏姍的興緻一下子突然沒了，她悶悶地看了盛思顏一眼，道：「鎮國夫人無事就好。聽說女人坐月子，一定要好生將養。鎮國夫人想吃什麼，喝什麼，跟我說，我回去轉告父皇。」
王毅興嘆息著搖頭，道：「等下回到宮裡，你可別跟聖上說你做了些什麼。」
作為剛生了孩子三天的產婦，她起身走動確實很是不舒服。
夏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笑道：「我的裙子剛才在花廳那邊弄
「好不好嗎？盛國公夫人？我知道她在坐月子，但是我答應了父皇。要去看看鎮國夫人怎樣了。不親眼見到她，我如何向父皇交差呢？」夏姍嬌嗔說道。
盛思顏嗔了她一眼，不過還是回到床邊坐下了。
在旁邊守著的瑞娘和陳娘忙上前道：「公主小心。」
「沒事。」周懷禮敷衍道，眉頭皺了一會兒，看了看屋裡的情形，突然道：「外祖父和祖父難道鬧了彆扭？娘，您看外祖父和祖父都不怎麼說話。」
看著夏姍如同小大人一般說話，盛思顏對她有幾分憐惜，她招手，讓她過去。
夏姍只覺得十分新奇。
她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受。就好像是盛思顏的距離一下子跟她拉大了，她拍馬也趕不上了。
聽見這個久違的稱呼，王毅興喉頭微哽，說不出話來。
他們兩人沒有做夫妻的緣份，但是做兄妹的緣份應該還是有的。
「大少奶奶，您在坐月子，不能動彈。」小柳兒很不贊同地道。
哭起來就跟打雷似的，嚇得人一個跟斗。
周懷軒剛才被盛七爺使人請到外院說話去了。
當然她沒有當著王氏的面說，只是暗暗在心裏琢磨。
夏姍沒料到這個粉妝玉琢的小人兒居然有這麼大嗓門。
「哇嗚——哇嗚——哇嗚！」阿寶被吵醒了，頓時不爽地放聲大哭。
剛才的情形，他都看在眼裡。
夏姍故意伸出手，點了點阿寶的額頭，道：「我碰一碰都不行啊？難道是人蔘娃娃？恁地嬌貴？」
夏姍的大宮女忙捧了衣包進來，跟著一起去屏風後面換衣裳。
夏姍眼淚都快出來了，卻只能強行忍住，過了好一會兒，才重重哼
二舅生氣了……
夏姍在門外聽見裏面的哭聲戛然而止，好奇地道：「怎麼又停了？」
其實直接把夏姍交給王氏帶進去，王毅興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鎮國夫人，聖上有旨，命鎮國夫人不必起身。坐月子宜靜養。不宜挪動。」
……
很快來到卧梅軒門口，守門的婆子忙搶先跑進去通傳。
夏姍看見盛思顏坐在床邊，穿著碧水藍雲紋錦琵琶扣的對襟短襦，底下是月白色長裙。裙邊綉著娟雅的蘭草。裙擺很是寬大，在她身邊層層疊疊展開，如卧雲端。
盛思顏便起身出去了。
「王相是陪安和公主，安和公主是奉了聖上的口諭。」王氏淡淡地道：「請問周四公子，您是小叔子，就算我讓您去，您爹娘都不會同意。」
「我要去看看鎮國夫人。」夏姍想了想，狡黠說道。
只有回到宮裡，回到自己父皇身邊，她才有了幾分恣意。
盛思顏這樣說，本來是要寬夏昭帝的心。但是在夏姍聽起來，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盛思顏笑著福了一福，道：「王二哥，多謝你了。」
「……你好就好。」王毅興有些艱難地道：「不用謝我。」
阿財從小搖床底下鑽出來，衝著夏姍呲牙咧嘴。
而且夏姍不是跟著他長大的，想要親近也不容易。
王氏這麼說，夏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從王毅興的懷裡抬頭道：「盛國公夫人不要責罰他們。他們年紀小，不懂事，我也不該發脾氣。」說著，從王毅興懷裡直起身，對王氏笑了笑。
「這倒也是。」周懷禮點點頭，目光投向大門外面。
膚色雪白。唇色淡粉，眉黛煙青，一雙澄凈的
但是不知怎地。他跟著站了起來，牽著夏姍的手，道：「我跟你去。」又對王氏笑道：「我既然帶了大公主出來，就得處處照應她。再說聖上對神將府心中有愧。特別覺得對不住鎮國夫人，這一次特意命我等前來，也是希望能轉達聖上的一片心意。」
「大少奶奶，夫人帶著安和公主和王相過來探望大少奶奶了，安和公主說是奉了聖旨。」那婆子在門口說道。
「王二哥，你在我心裏，永遠是曾經幫我助我的王二哥。」盛思顏緩緩說道。
「哦，是我疏忽了。」盛思顏忙喚了小柳兒過來：「陪安和公主去換條裙子。」
在吳三奶奶和周三爺中間坐下來，先給他們斟了酒。
「安和公主。」盛思顏微笑著頷首行禮。
小柳兒嘟著嘴，扶著盛思顏起身，去屏風后換了衣衫。
夏姍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才道：「鎮國夫人的氣色看起來不錯啊。」
王毅興雖然沒有在跟前，但是他心事細密，姚女官不在這裏，他就對夏姍多留了一份心。
夏姍捂著耳朵叫道：「吵死了吵死了！你們快讓他停下來啊！」
這一瞬間。她眼裡的神情。跟盛思顏竟有幾分神似。
她忙拎著裙子跑出來，道：「二舅，那孩子嗓門太大了，怎麼受得了！」
她從來沒有來過盛國公府，一邊走一邊看，覺得這裏和別的國公府比，似乎差遠了。
因他對小枸杞和小冬葵本來就偏愛，因此沒覺得他們有什麼過份的地方，笑著拍了拍夏姍的後背，勸哄道：「他們還小。小冬葵你我不分，你也要生氣？我們大公主的氣度到哪裡去了？」
盛思顏笑了笑，對
至少盛思顏是這樣希望。
吳三奶奶低聲道：「你在那邊做什麼？王相這人捉摸不定，你還是離他遠點兒。」
「怎麼？王相去得，我卻去不得？」周懷禮似笑非笑說道。
她沒有過過真正暢意無懼的日子。
周懷禮只好摸了摸鼻子，訕笑道：「我說不過您，我還是去那邊喝酒去。」一邊說，一邊往吳三奶奶那邊走過去了。
盛思顏想了想，慢慢探起身，道：「給我換衣衫。」
盛思顏苦笑了一下，道：「奉了聖旨呢。你看看，我能不起來嗎？」
夏姍嘟著嘴，緊緊抱著王毅興的脖子不放手，不滿地道：「難道就要被他們欺負也不還手嗎？」
自從兩人鬧翻之後，盛思顏還是頭一次再次叫他「王二哥」。
王毅興見她動作遲緩，周幾步路，就氣喘吁吁，額頭上汗珠清晰可見，很是難受，對著裡屋高聲道：「安和公主！」
大夏皇朝的世家女子出來做客，都會帶一些衣物以防萬一。
可是夏昭帝並不是個一般意義上的父親。他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父親。
既然連夏昭帝的名頭都搬了出來，王氏當然不能再拒絕了。
夏姍換好裙子，走到阿寶的小搖床邊上，定定地看了一眼。
夏姍嗔了她們一眼，道：「我就看看，你們別跟防賊似的。」
她從小寄人籬下，雖然在蔣家跟著蔣家老祖宗過得也不差。但是她的真實身份，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絕大部分蔣家人，包括蔣家的下人，都不知道，她自己都不知道。
從燕譽堂到卧梅軒，曾經是王毅興最熟悉的一條路。
王氏抿了抿唇，笑道：「大將軍，鎮國夫人在坐月子，您去，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