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083章 前夜
這是她出雙月子后的第一次去松濤苑吃晚飯，不想遲到，顯得太過輕狂。
盛思顏無意中一偏頭。看見吳三奶奶一個人在灌木叢中的小路上低著頭踟躕。
「這就好。」周老夫人滿了意：「還有越姨娘……」
周老爺子咳嗽一聲，道：「周管事已經預備了。」
周懷軒敢保證，周承宗蘇醒的事情，有人比他更快得到消息。
盛思顏的眉宇豁然開朗，抿嘴笑道：「看來是好事。」
騎在馬上，他勒緊韁繩，抿著唇回望天際。
那婆子愣了愣，忙道：「大奶奶今兒跟大爺說了會兒話，大爺就醒了，要喝水……不過……」
禮物是早在阿寶洗三禮之前就送了，不然王氏早就直接把他們的請帖扔出去了。
進了臘月，越發天寒地凍。滴水成冰。
開顱……風險太大，也沒必要。
盛思顏笑著道：「我猜到了。」然後向後面跟著的馮氏迎上去。
「剛才我看見一個人影從那邊慌慌張張跑過來，有心叫住他，那人卻越跑越快，一眨眼就不見人影了。」吳三奶奶指了指西南方。
周二爺唯唯諾諾，笑道：「當然，當然。」
周老夫人忙道：「後天就到六十六天了，老爺，是不是該使人去接雁麗回來了？」
周顯白忙應了，轉身出去準備。
「懷軒！」
「找人？」
最近這段日子她收效甚微，就是因為她搞錯了問題的源頭！
盛思顏看了周懷軒一眼，見他不置可否，就轉頭看向周老爺子道：「祖父，大爺醒了，懷軒剛把大爺接回來。」
「治好？」
周懷軒抬頭看去。
周懷軒點點頭：「……醒了。」
等周顯白安排好車馬，周懷軒將周承宗背了起來，出盛國公府去了。
「真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喃喃地道。
看見周懷軒背著周承宗從小路上走進來，盛思顏迎了上去。
盛思顏帶著丫鬟婆子回到清遠堂，馬上把范媽媽和樊媽媽叫來，低聲吩咐道：「你們找人今明
「軒兒。」馮氏回頭看見，忙用力將自己的衣袖掙脫出來。站到一旁。
安頓好周承宗，馮氏就在瀾水院準備飯菜，不去松濤苑了。
手指的方向，正是越姨娘如今住的葳蕤堂。
「如何治？」
吳三奶奶忙過去攙扶，和周老夫人一起往瀾水院去了。
只有馮氏一聲不吭站在旁邊，除了臉色有些發白，沒有別的變化。
「再吞吞吐吐，當心我給你一鞭子！」周顯白見周懷軒已經面露不虞之色，忙上前對那婆子色厲內荏地說道，又擠了擠眼，讓那婆子快說，別拖拖拉拉的。
「那是自然。我跟那孩子有緣。都是神將府的子嗣，犯不著厚此薄彼。是吧，二弟？」吳三奶奶故意對庶出的周二爺說道。
「當然要去。」周老夫人抿了抿唇：「我那寶貝老大能夠死裡逃生，我老婆子歡喜得很呢！」
周顯白也張大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盛思顏眼前一亮，笑眯眯地道：「原來是找人啊？那是我看岔了。您慢慢找，也可以召別的婆子來問問。我就不打擾您了，要去瀾水院給娘請安。」一邊說，一邊頷首離去。
盛思顏笑容滿面地來到瀾水院，正好碰上周懷軒帶著周承宗回來了。
盛思顏笑眯眯地接了話茬：「那咱們家真是三喜臨門了。」
那婆子忙道：「您進去就知道了。」一副不想在外面多說話的樣子。
那婆子立刻一口氣說完：「就是大爺變傻了。誰都不認得，只認得大奶奶……」
二房的周二爺和胡二奶奶也忙道：「我們也去看看，大哥是真的醒了？」他們二人臉上的喜色倒是一點都不做假。
「大公子！」
馮氏坐在床邊，怔怔地看著周承宗。
果然又是他們來得最晚。
盛思顏搖搖頭。「你們在這裏看著阿寶，我帶木槿、薏仁她們去就可以了。」
周大管事也迎
吳三奶奶一驚，下意識看了周老夫人一眼：「娘，要不要去看看？」
周老夫人陰陽怪氣地道：「喲，我們的大少奶奶總算是出月子了。這月子可坐得真夠長的。」
周懷軒帶著盛思顏去松濤苑。
……
那馬長嘶一聲，撒了歡兒地往盛國公府奔去。
越姨娘本身是好是壞根本不用她管，她既然要對付的是周老夫人和吳三奶奶，她應該派人盯著周老夫人和吳三奶奶才對！
盛七爺和王氏只好應了。
王氏、盛七爺和周顯白一齊驚呼出聲。
「三嬸對三妹真是比親母女還要親。」盛思顏微微笑道。
盛思顏不想阿寶受凍，一般只中午在外面待一個時辰，別的時候都在裡屋。
「可以煎化瘀湯，每天服用。」王氏在旁邊插話：「也可以……開顱放血瘀。」
馮氏明白王氏的意思，笑著道：「明天亂鬨哄的，你們在家歇著好。」說著，告辭離去。
馮氏忙道：「那就吃湯藥吧。」
明天就是周懷禮和蔣四娘大婚的日子，神將府已經張燈結綵、披紅掛綠，一切準備就緒。
周三爺也道：「二哥，我跟你們一起去。」
「懷軒！」
馮氏拉著她的手，疲憊地拍了拍。
因為要出妖蛾子的是周老夫人和吳三奶奶，她只要盯緊這兩人，就能先發制人了！
范媽媽也想知道周承宗的狀況。忙道：「奴婢和樊媽媽陪大少奶奶過去。」
「承宗醒了？」周老爺子喜得一下子站起來，晚飯都顧不得吃了，忙要去瀾水院看他。
掛著大紅燈籠的神將府，在傍晚的暮色中如同一隻蟄伏的猛獸，巍然聳立。
周老爺子也不理她，已經甩著袖子，出松濤苑，往瀾水院去了。
「也有一個時辰了吧？」木槿看了看薏仁。
「今天就走？」盛七爺才明白周懷軒是試一試周承宗，用手背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走過
盛思顏一路往松濤苑行去，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
吳三奶奶也打斷她的話：「……娘，越姨娘的胎有三個月了，今兒才請太醫看過，好得不得了呢。找了好幾個穩婆，都說是兒子！」
「咱們去瀾水院候著吧。」盛思顏等不及了，對身邊的范媽媽徵詢問道。
來到盛國公府門口，周懷軒飛身下馬，將韁繩往周顯白懷裡一扔，大步走進去。
馮氏忙使人回神將府給周懷軒報信，說周承宗已經醒了。
周承宗嘻嘻地笑。沒有躲閃，伸手要抓周懷軒手裡的刀。
周懷軒慢慢走了過去。
盛國公府四面透風，哪有什麼秘密可言？
「傻了？」周懷軒停下腳步，負手看了一眼周承宗養傷的院子。
她如今知道範媽媽他們的耳力不同常人，就算是躲在牆外，也能聽見密室裏面的輕聲說話。
周懷軒淡淡地道：「說。」
周懷軒同意馮氏的話，點點頭，對周顯白看了一眼：「去準備車馬。」
盛思顏心裏一緊，一雙手緊緊攥住大氅的前襟，過了一會兒，才淡淡地道：「去了多久了？」
周顯白看了周懷軒一眼。
盛思顏不想聽有關越姨娘的事，眼神閃了閃，突然打斷周老夫人的話：「祖父，懷軒剛從我娘家回來。」
盛思顏含笑道：「祖父、祖母。」又跟二房打招呼：「二叔、二嬸。」對三房也點點頭：「三叔、三嬸。」
周懷禮是最後一個站起來的，他走過盛思顏身邊的時候頓了頓，什麼話都沒說就走了出去。
已經快到要去松濤苑吃晚飯的時候了。
因吳三奶奶跟盛思顏不對付，阿寶洗三禮的時候，神將府大房和三房在周老夫人的主導下，幾乎公開撕破臉，王氏便不再粉飾太平，正式跟神將府三房不來往了。
周懷軒的眸色越發深沉。半晌緩緩頷首。「傻了更好。」說著，又往周承宗養傷的院子去了
「怎麼回事？」周懷軒一邊走，一邊問道。
盛思顏從屋裡走出來，皺著眉頭看著越來越黑黃的天色，喃喃地道：「懷軒去哪裡了？怎麼還不回來？」
周懷軒對盛七爺和王氏道：「勞煩兩位把葯送到神將府。」
周老夫人剛剛堆起來的笑容一下子沒來得及收回去，一下子僵在那裡，扭曲的表情在忽明忽滅的燭光下顯得很是嚇人。
薏仁忙點頭：「顯白剛才回來套過車，不過他走得匆忙。奴婢沒有來得及過跟他說話。」
一行人拐了個彎，走向松濤苑的方向。
「懷軒！」
馮氏忙對盛七爺和王氏千恩萬謝，又道：「等過幾天我們家裡忙消停了，再請你們去清遠堂做客。」
周懷軒的刀在離周承宗脖子一寸的地方停住。
盛七爺點點頭：「我們琢磨著，應該是你爹腦子裡有血瘀，所以造成暫時的痴傻。這個狀況，我們盛家有先祖曾經記載過，後來血瘀散了，人就好了。」
難道是周承宗出事了？
范媽媽想了想。到底阿寶比較重要，又想著是在神將府內院，應該沒事，忙點頭道：「那大少奶奶快去快回。」
王氏知道明日神將府又有大喜事，笑眯眯地道：「行啊。我們也接到請帖了，不過我們就不去了，已經單送了禮。」
他們自有人照料每天煎藥。
她眼波一閃，從抄手游廊上走下來。向抄手游廊走過去。
她根本就不應該只盯著越姨娘！
周承宗用手緊緊攥著馮氏的衣袖，雙目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吳三奶奶道：「大少奶奶生了嫡長重孫，總是嬌貴一些的。可憐我們三姑娘，就因為是庶出，天生就矮人一截，如今還在家廟苦熬呢。」
天色已盡黃昏，周懷軒從神將府角門大步走出來，翻身上了周顯白給他牽過來的馬。
盛思顏笑道：「等到懷軒他們回來。我們就直接去松濤苑了。可能要吃了晚飯再回來。」
過了這麼久還沒回來，應該是周承宗的情況好轉了，也許是醒了……
「娘……
周懷軒看了看盛思顏，輕聲道：「你回去吧。我去看看。」
現在又是晚上，又要去不熟悉的地方。盛思顏怕嚇著阿寶，不想帶他出去。
周懷軒手一揮，收刀入鞘。淡淡地道：「帶回去。」
「懷軒來了。」王氏笑著迎上來：「你爹醒了。你娘在那邊呢。」往周承宗的床邊一指。
木槿給盛思顏披上大紅葫蘆錦貂絨大氅，輕聲道：「大少奶奶，奴婢聽說大公子被大奶奶叫到盛國公府了。」
「三嬸，找什麼東西呢？說給侄媳婦聽聽，侄媳婦使人幫您找。——這神將府這樣大，光靠您一個人可是要找到猴年馬月去？」
如果是周承宗的喪事，不用拖這麼久，應該早就來報信了。
「醒……醒了？」周老夫人難以置信地反問：「他不是傷了腦袋？怎麼還能醒？」
剛才吳三奶奶的話，讓她突然福至心靈，想明白她之前的路為什麼走錯了。
周懷軒眯著狹長幽深的眸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手中馬鞭猛地往馬背上抽了一鞭。
眼看這頓晚飯是吃不了了。
……
角門處馮氏的婆子已經等候多時。
他上前一步攥住那婆子的衣襟，沉聲道：「你說清楚，什麼叫『傻了』？」
神將府內院的清遠堂里，下人拿著紅蠟燭，開始給一盞一盞燈籠點燈。
木槿和薏仁跟著盛思顏出了清遠堂，走上抄手游廊。
「還有哪一喜？」
吳三奶奶猛地抬頭看見是盛思顏，嘴角扯了扯，臉上堆起笑容：「我哪是在找東西？我是在找人呢。」
如果越姨娘的男胎也算是一喜的話，充其量也不過雙喜吧？因為明天周懷禮要大婚。
「顯白小哥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抓住我老婆子有什麼用？」那婆子不滿地將周顯白的手推開。
盛思顏點點頭：「快去吧。娘一個人照應不過來。」
吳三奶奶撇了撇嘴，繼續在小路上轉了幾圈，才回芙蓉柳榭，收拾收拾，準備去松濤苑吃晚飯。
周懷軒走到周承宗床前，低頭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拔出一把刀，用力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