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091章 黃連
周懷軒淡淡地道：「……閑著也是閑著，阿顏說要來陪您下下棋。」
想到自己錯怪了吳三奶奶，周老夫人十分內疚，握住吳三奶奶的手，咬了咬牙，道：「你好生去歇息，我出去看看。」
……
周老夫人剛要轉身進屋，就聽見了外面的哭聲，忙又回過頭，見吳三奶奶躺在迴廊台階下面，腦袋上摔了個大包！
甚至這婆子還是跟他們神將府有關的……
吳三奶奶急步走到門前，伸手掀開帘子問道：「出了什麼事？」
她來到蔣侯府送親隊伍被攔著的地方，看見烏壓壓的人群，皺了眉頭道：「這是做什麼？還有沒有王法？！——來人！」她神氣十足地叫道。
心裏很快拿了主意，面上做出一臉怯懦的樣子，喃喃地道：「……那我去了。」她對著周老夫人福了一福，轉身走出門外。
周懷軒看他一眼，他就盯著他爹看，良久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無齒」笑容，看得他爹無語轉頭。
周老夫人只好繃著臉，親自帶著幾個婆子和家人，坐著神將府的轎子，匆匆忙忙離開了神將府，去接應蔣家送親的隊伍。
吳三奶奶在心裏冷哼，想自己可不能露面，如果真的露陷了，她也有轉圜的餘地，畢竟親家是她的親家，媳婦是她的兒媳婦。
她才回過神。想起自己那個很好使喚的大兒子，已經被別人一箭射傻了！
周大管事連連擺手：「不不不！老爺棋藝太過高超，我不是對手！」
那丫鬟會
蔣侯府新娘子的送親隊伍里，不僅躲著採花賊，還躲著男扮女裝的婆子！
連說他們故意栽贓陷害都不敢……
「今天神將府有喜事。你們這是做什麼？」周老爺子一邊說，一邊點點頭，讓他們進來。
與此同時，王氏坐著盛國公府的大車，也往皇宮裡去了。她手裡捏著盛思顏昨夜給她送的信，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
周老夫人的臉頓時拉得老長。——這吳雲姬是怎麼搞的？！下個台階也能把腿摔斷了？！
如今阿寶出行。除了丫鬟婆子尾隨，還有一堆他專用的東西。
習慣性地。周老夫人一有事，就想起大兒子周承宗。
蔣侯府的送親隊伍總算是看見了一線希望。
居然要親自出馬了。
呵呵。如果周懷禮連自己大婚出現的波折都擺不平，就不用肖想別的東西了。
……
她本來就不太願意在大婚的時候出手，但是周老夫人堅持，說這是最好的時機，讓她不要因小失大。
他不會讓任何人看出來他和阿顏跟今天蔣侯府送親隊伍里發生的事有關。
「三奶奶！三奶奶！」周老夫人的門外傳來吳三奶奶大丫鬟著急地聲音。
他的眼縫狹長，眼仁漆黑得如同上好的黑曜石，長長的睫毛隨了他爹，忽閃忽閃跟兩把密密的小扇子一樣。
如今想來，她的腸子都要悔青了。
周懷軒？——更不行，他要知道了她連今天都活不過
「啊？」吳三奶奶後退兩步。「您讓我去？」
只見他的棋室門外，周懷軒和盛思顏並肩站著。乳娘瑞娘抱著阿寶立在旁邊，還有幾個丫鬟婆子抱著絨毯、食盒，還有尿布大包，笑嘻嘻地跟在後面。
周老爺子？——肯定不行。他要知道了她就活不到過年了……
那管事被罵了一通，縮了縮脖子，嘀咕道：「那小的就去了。」說著扶著帽子，翻身上馬，往皇宮那邊跑去。
哪怕猜得腸子都斷了。也不敢真的質問他們……
兩人走下松濤苑上房門口的台階的時候，「精神恍惚」的吳三奶奶突然腳下一滑，從台階上如滾地葫蘆一般骨碌碌摔了下去！
周老爺子笑著點點頭。「算你有眼光。」說著，又擺了一顆白子下去，看了一會兒，很是遺憾地道：「……可惜阿寶如今離不得他娘親。不然我也不會找不到人下棋了。」說著喟嘆一聲，將棋子扔到棋盒裡。
端上清茶，輕抿一口，門外卻傳來盛思顏的聲音：「祖父在嗎？」
「哼，真是！早不傻。晚不傻，偏偏這個時候傻，這是故意給我老婆子好看嗎？！我白生了這個化生子！白眼兒狼！」周老夫人悻悻說道。
「去宮裡跟聖上說一聲，就說我們神將府和蔣侯府聯姻的大好日子，有人偏要故意搗亂，故意讓我們沒臉！」周老夫人幾乎是獰笑著說道。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讓眾人看見他和阿
「娘，我們要怎麼辦呢？」吳三奶奶越發著急地問道。
「老夫人有何吩咐？」神將府的一個跟著出門的管事忙跑上來問道。
當然要！
「怎麼啦？是真斷還是崴了一下啊？」周老夫人扶著婆子的手，漫步走下台階，拉長了臉問道。
反正她只要吩咐一聲就夠了，不管多為難，多難堪的事，周承宗都能給她辦得妥妥帖帖。
圍觀的人群看見神將府的國公夫人老太太來了，忙讓開一條路，又聽她說要去宮裡向聖上稟報，就更是往後散開了。
吳三奶奶心裏一喜，忙握住周老夫人的手，做出感激的神色：「娘，您對我真好！」
周老爺子也不管他們到底打什麼機鋒，反正只要有人跟他下棋就好了。
那丫鬟跪在地上，將吳三奶奶上半身托在懷裡，大叫道：「來人啊！快來人啊！三奶奶摔壞了腿！」
吳三奶奶醒過來，疼得汗珠都冒出來了。
老二周繼宗？——完全不知道他有什麼用……
周老夫人想來想去，把目光投向吳三奶奶：「那你去吧。你一向能幹。趕緊去大街上，把那些人驅散了，把花轎接回來。」
從外院迅速趕來幾個專看跌打的郎中，給吳三奶奶仔細診治了一遍，搖頭道：「真是不巧，吳三奶奶沒有斷腿，但是腳崴得太狠，不知道腳筋是不是斷了……」
「祖母！」周懷禮看見周老夫人來了，忙欣喜地迎了上去。
千辛萬苦才娶到手。怎麼可能不要？
周老爺子大喜。忙放下茶杯。連聲道：「在在在！」說著，就迎了出來。
「啊？您要向聖上稟報？」那管事吃了一驚：「這事兒聖上能管嗎？」
周老夫人坐著神將府的轎子，很是有威儀。
周老夫人臉色鐵青，從裡屋走出來，咬了咬牙，對吳三奶奶道：「不行，不能讓他們這樣羞辱我們神將府。」說著，指了吳三奶奶的那個丫鬟，道：「你，去找大爺，就說有人羞辱我們神將府，讓他出面擺平這件事。」
……
「怎麼？我不能稟報？！」周老夫人毫不猶豫呵斥道：「我們是神將府，聖上還欠我們人情。他們是蔣侯府，更是聖上的母族。——你說聖上會不會管？！真是沒腦子的東西！」
「三奶奶！三奶奶！」吳三奶奶的丫鬟哭叫得驚天動地，就跟吳三奶奶一下子摔死了一樣。
周老夫人聽得用手掩住口，驚訝地道：「啊？這麼嚴重？！」她還以為吳三奶奶是裝的！
神將府的外院里，周大管事悄聲問周老爺子：「您不管一管？」
吳三奶奶只覺得嘴裏苦澀不已，有股啞子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感覺。
她的丫鬟忙伸手去扶她。
吳三奶奶被抬回三房的芙蓉柳榭，只能卧床休養。——如果她只是一般人，她的腳筋肯定斷了。但是她不是一般人，因此她的腳筋還是好好的……
「讓開讓開！神將府的國公夫人來了！」
吳三奶奶悄悄捏了捏那丫鬟的手。
而最好的不在場證人，就是周
那丫鬟吃了一驚，忙道：「老夫人，大爺受了傷。還犯傻呢……」
而且還是全京城上下那麼多人的面被大理寺公差搜了出來！
那丫鬟臉色通紅，額頭上汗珠都冒出來了，她顧不得擦汗，顫聲道：「三奶奶，蔣侯府送嫁的隊伍里，被大理寺公差搜出一個男扮女裝的婆子，整條街都傳遍了！這當口，恐怕連京城上下都曉得了……」
周承宗如果不能去，那要誰去呢？
阿寶剛吃完奶，不吵不鬧玩著小胖手，偶爾瞥一眼曾祖父和娘親對弈的棋盤，眼裡似乎有不屑的神情一閃而過。
周老爺子手執黑棋，若無其事地在棋盤上佔了一個位置，抬眼看著周大管事：「……來一盤？」
「咱們娘兒倆還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麼？！」周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起身出去了。
她都不敢理直氣壯去大理寺喊冤……
周老夫人一窒。
老三周嗣宗？——那可不能去。那是她最看重的兒子，怎麼能去當街丟臉？！
她也是一時情急，鬼迷心竅，同意了周老夫人的餿主意。
「你不能去嗎？」周老夫人皺了皺眉：「快去快去！不然不知道還要傳出多難聽的話！你還要不要這個媳婦了？！」
一想到她精心策劃的計謀很可能就要被攪黃了，她的心都在滴血……
至於外面的事……
其實他是故意的。
周老爺子很是安然地跟盛思顏去棋室對弈。
他們只要跟周老爺子一直待在一起，就沒有任何人敢把他們跟這件事聯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