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寵》第四卷

第094章 責難

第四卷

第094章 責難

蔣四娘忙跪下行禮,將茶盞舉過頭頂給周老夫人敬茶。
「我說你是第一人,你就是,管別人做什麼?有人嫁進來幾十年。照樣不得公婆歡心。」周老夫人笑著指桑罵槐。
不過他們昨天就聽說了蔣侯府送嫁時候出的事,再看蔣四娘。就帶了一絲審視的神氣。
蔣四娘微笑著道:「以後還要三姑娘多多照應。」
周懷禮陰沉著臉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才回到裡屋。對蔣四娘道:「吃早飯吧。吃了早飯去認親。」
馮氏一點都不在意。跟沒聽見一樣,對蔣四娘道:「那邊還有親戚呢。」
周雁麗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馮氏回頭,看見周雁麗身邊居然還站著她的姐姐周雁穎!
吳三奶奶因崴了腳筋,只能坐在椅子上跟人說話。
時隔兩年,又一次來到神將府。
他在這五兄弟中是領頭人。
又和胡二奶奶見了禮,見了二房的兩個嫂子。
「祖父還不是看你們兩口子的眼色。」周雁穎毫不客氣地道,又看向周懷軒:「大哥,你是雁麗的親大哥,你就這樣看著親妹妹被人欺侮到這種程度?我們出嫁的姑娘就不說了,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你不理會我們,我不怪你。可是雁麗她還沒有出嫁,過了年就十八歲的姑娘了,還沒有說親!把她一個人關在家廟,不過是因為大嫂跟她口角了幾句!你這樣做真的好嗎?」
王之全躬身應了,離開御書房。
居然沒有提周懷軒的名字。
剛才周老夫人那樣誇她,她覺得就是為了彌補今日認親的缺憾。
也是在那一年,有個高僧給周懷軒批命,說他活不過十八歲。
蔣四娘雖然站得離盛思顏和周懷軒遠,但是她眼角的餘光一直盯著他們兩人的動靜。見周老夫人的話有些不像,忙打圓場道:「祖母謬讚了,我剛進門,又是小的,遠不如各位嫂嫂。」
本來認親應該由吳三奶奶帶著,但是吳三奶奶摔壞了腳,不能走路,因此就只有馮氏帶著,並不用盛思顏出馬。
周雁穎沉默了。
果然妹妹一般都比姐姐機靈,知道指使姐姐來為自己說話……
「沒問題。你要閑了,儘管來玲瓏閣找我說話。四哥平日里對我們很好,三嬸也是對我們照顧有加,我就算是投桃報李,也要對四嫂好的。」周雁麗笑眯眯說道。
「臣已經派人鎖拿蔣四姑娘的陪房婆子,等她來了,臣問了口供,肯定就確鑿無疑了。」王之全沉聲說道。
她也擔心周雁麗在家廟過得太苦,如果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她跟這個大姑子完全不熟,以前就是點頭的交情。沒想到她居然來給周雁麗打抱不平來了。
蔣四娘忙屈膝行禮道:「想不到我和大少奶奶這樣有緣份,有福氣做妯娌。」
「喲,回來得挺及時。」馮氏當沒聽見這姐兒倆的說話,笑著招手:「過來見見你四堂嫂。」
……
她確實不願意回娘家。
盛思顏不由得在心裏暗暗對周雁穎豎起一個大拇指。——姑娘,你夠厲害!
蔣四娘剛剛洗漱出來,要跟周懷禮去松濤苑認親,就聽見門外傳來蔣媽媽的哭喊聲,不過很快就銷聲匿跡了。
周雁穎一怔,轉了頭道:「反正我從沒有靠過娘家。有沒有翻臉都無所謂。」
蔣四娘臉紅了紅。屈膝福了一福,道:「大姑姐有禮了。」
跟妹妹抵足長談了一夜,周雁穎簡直氣得不行,一直埋怨妹妹怎麼不早說!
周懷禮愕然道:「大理寺執行公務,跟我娘子的陪房有何關係?周大管事,您不能這樣不聲不響把蔣媽媽帶走。」
蔣四娘忙應了一聲,柔聲道:「我沒事的。聖上既然宣召你們,你快去吧,被誤了差事。」
「娘,祖父呢?還有爹去哪兒了」周懷禮小聲問道。
她跟越姨娘這個生母的關係並不好。
周懷禮帶著蔣四娘去松濤苑認親。
當著這麼多親戚的面誇蔣四娘是眾孫媳中第一人,這個面子給的可不小。
盛思顏心裏一動,起身伸手要搭住周雁麗的手腕,想給她診診脈。
盛思顏笑了笑,道:「我對雁穎不生氣。你慫恿你姐姐來給打抱不平,倒是好心思,好伎倆。」
「四娘你過謙了。」盛思顏笑著站起來,命下人給她送了見面禮:「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神將府三房人,一共有三個姑娘。
周懷禮將目光移回來,笑了笑,拱手道:「遵旨。」
周懷軒垂眸,看著自己面前的方磚地出神。
周承宗不肯休掉馮氏,還是四處為幼小的周懷軒尋醫問葯。
周懷禮四下看了看,見沒有看見周老爺子,也沒有看見周二爺和周三爺,正在奇怪。回頭看了看他娘親吳三奶奶。
「我也在奇怪呢。」吳三奶奶低頭抿了一口茶。
二房的嫡長女周雁婷帶著夫婿和孩子都來了,坐在胡二奶奶身邊,對周二爺進宮一事也是惴惴不安。正跟胡二奶奶交頭接耳說小話。
周懷禮忍不住看了周懷軒一眼。
「不是。」周雁穎卻挑了挑眉,跟周雁麗說得不一樣。
因周懷軒的病,盛老爺子說是娘胎裡帶來的,說除非周承宗換個妻子,否則馮氏再生個孩子,依然會是病怏怏的。
馮氏帶著蔣四娘過來認親的時候,周雁婷幾乎都沒有聽見馮氏的話。
周懷軒目光似電,陰鷙地往周老夫人這邊掃了一眼
馮氏心裏暗暗稱奇,笑著道:「咦,你們是在門口遇到的嗎?」
周懷軒卻若無其事地坐在盛思顏身邊,正襟危坐,面無表情,一點都不驚訝,也不憤怒,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緒變動。
「不用客氣。」馮氏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咱們去看看你二伯娘。」
盛思顏輕輕將手蓋在周懷軒手背上,微微一笑,對他做了安撫的眼神。
二房的周雁婷是最大的。因此一直是大姑娘。
不過盛思顏這個剛生了嫡長重孫的嫡長孫媳就坐在旁邊呢,這句話簡直就是在打盛思顏的臉。
可是她卻不爭氣。
周雁穎看了她一眼,嗔道:「你啊,事事謹小慎微,人家又不領你的情,你怕什麼?」
周雁穎忘不了昨夜跟周雁麗一起入睡時候,周雁麗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
她唯一關心的人,就是這個小時候嘴特別甜,跟她特別好的親妹妹。
在這種情況下,越姨娘肚子里的胎有多重要,真是可想而知了。
周懷禮應了,帶著四個兄弟大步離去。
還是胡二奶奶趕緊推了推她。笑道:「這是懷禮的新婦。」
聽見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忙從后罩房裡走出來笑道:「誰找我?」
周雁麗訝然:「二叔和三叔也去了?」
周雁穎突然想起有一年,她過年的時候不願意回娘家,她婆母和夫君百般勸說,出盡百寶,最後她點頭同意了,婆家的人才高興得給她準備回娘家的禮物。
雖然蔣四娘知道神將府的男人們是被聖上宣召走的,心裏還是很膈應。——這事傳了出去,大家只會認為是她不得神將府長輩的歡心,對她這個新媳婦不滿……
大房的大女兒周雁穎是二姑娘,小女兒周雁麗是三姑娘。
按照大夏習俗。新媳婦認親的時候如果家裡正經的主子都不在,那是打新婦的臉,表示這家人對新婦極度不滿。
盛思顏的動作當然沒有她快,頓時伸出去的手就落了空。
周雁穎卻走過來,拉著周雁麗的手。走到盛思顏身邊,盯著她的臉,生硬地道:「大嫂,我妹妹回來了。我想問問您,我妹妹到底做了什麼錯事,您非要她去家廟裡住了大半年!」
但是缺憾就是缺憾。如果能彌補。就不叫缺憾了。
周懷軒漠然頷首,連站都沒有站起來。
蔣四娘的臉更紅了,心裏也很難受。
周雁麗快步走了過來,主動拉著蔣四娘的手,特別親熱地道:「四嫂,可算把你盼來了!」
周懷軒依然沒有抬頭,看著自己面前的方磚地,淡淡地道:「不關你事。」
因為那一年,兩歲的周懷軒經常病得奄奄一息。
「她是我親妹妹,怎麼能不關我事?」周雁穎很是不滿:「我昨夜去家廟看我妹妹,見她寒冬臘月,蓋著一層薄薄的被子,吃的是白菜豆腐,凍得瑟瑟發抖。她是神將府的姑娘啊!不是外面沒爹沒娘的乞兒!」
「哦。」周雁麗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
「你們要幹什麼?!」蔣媽媽又急又怒:「我是你們四少奶奶的陪房!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大理寺抓的就是你!你做了什麼事,自己心裏明白!」那婆子鄙夷地往她臉上啐了一口。拿索子將她捆了起來。
她可是知道,二叔和三叔都沒有官職。
周雁穎是一身海棠紅百子千孫嬰戲紋錦緞長襖,穿在蓮青色哆羅呢披風下面,既艷又雅,比周雁麗標緻得多。
周雁麗穿著一身素白的銀鼠大氅,頭上戴著月白的觀音兜,亭亭玉立站在門口。
雖然她從來沒有從娘家得到過什麼物質上的好處,但是這些影響力,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吧?
蔣四娘心裏發苦,但是面上還是要裝作沒事人一樣。對著這些客人行禮。
蔣四娘在心裏嘆了口氣,低聲道:「祖父和伯父,還有兄弟們。都去宮裡了。」
「身子好就能作踐她嗎?!」周雁穎忍不住反駁盛思顏的話:「看她沒有凍病,你失望了?!」
「四公子,這話您跟外面的衙差,或者大理寺丞說去。至於有什麼關係,您自己問一問那陪房不就知道了?」周大管事一揮手,對自己帶來的婆子道:「去把蔣媽媽拖出來!」
她出嫁之後,原來姨娘和妹妹在大房受了那麼多委屈!
「聖上的聖旨召去的,也不知要做什麼。」蔣四娘努力堆起笑容。笑著答道。
周懷禮正在院子里鐵青著臉問:「周大管事,您這是什麼意思?」
兩人像是一起回來的樣子。
屋子的丫鬟婆子見周懷禮不許她們說,也都不敢多嘴,低著頭服侍他們吃完早飯。
只是周雁麗一臉笑容,周雁穎卻是緊繃著臉,眼裡的神情有些不善。
結果周雁麗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在這個時候抬起手腕捋了捋頭髮。
她聽越嬤嬤以前私下裡說過,說越姨娘原本第一胎是想生兒子的,給她看診的郎中和穩婆也都說越姨娘懷的是男胎。
神將府的親戚大部分都不在京城。上一次他們來京城神將府,還是周懷軒和盛思顏大婚的時候。
那時候越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無比珍貴。
她雖然跟周雁麗不合,但是並不想她死,也不想害她一輩子身子受損。
蔣媽媽立刻想起了那個男扮女裝被大理寺抓走的「婆子」,頓時哭喊起來。
周懷禮是周家除周懷軒和周老爺子、周承宗以外,官職最高的人。
蔣四娘有些奇怪,問身邊的大丫鬟:「蔣媽媽怎麼啦?」
周雁麗拉著周雁穎的手,眼淚汪汪地道:「姐,不要說了,不關大哥大嫂的事,是我不好。」說著,又對盛思顏行禮道:「大嫂,您千萬別生氣。我姐只是太關心我了,她沒有惡意的。」
夏昭帝緩緩點頭:「那你趕快去審,記得把口供呈給朕。」
周老夫人見不是事,才把越氏給周懷軒做妾。
論堵口齒,十個周雁麗都不是盛思顏的對手。
而醫術通神的盛老爺子雖然一直在給他看診,居然也不敢打包票能治好他,只說儘力而為。
「雁麗好快的身手。」盛思顏忍不住說道,又仔細瞧了瞧她的面容,道:「雁麗面色紅潤,眸子明亮,不像是有病的樣子。」然後看著周雁穎道:「雁穎,你關心你妹妹,有姐妹情,我很欣賞。不過你妹妹身子還好……」
和兒子一樣,姑娘們都是三房在一起排行的。
而盛思顏進門之後,姨娘和妹妹受的委屈更是令人髮指!
從小越姨娘雖然更疼周雁麗,但是周雁穎從來不嫉妒,而是跟越姨娘一起寵著周雁麗。
蔣媽媽起身不久,正在後罩房給丫鬟婆子分派差事。
「多謝。」蔣四娘又對周懷軒屈膝行禮,叫了一聲:「大哥。」
周雁穎走過來,也跟蔣四娘福了一福,兩人寒暄幾句,便算是認了親的。
周大管事抱拳肅然道:「四公子,大理寺衙差奉命拿人,請四公子不要阻礙大理寺執行公務。」
周大管事見蔣媽媽被抓來了,對周懷禮拱了拱手,帶著蔣媽媽離去。
越姨娘滿懷希望生下她,一直以為會是個男孩,結果卻是個女孩!
馮氏便帶著蔣四娘來認親。
院子門前有兩棵梧桐樹,氣派不凡。
吳三奶奶道:「才剛聖上宣旨。說有急事,要開大朝會。你祖父和二伯父、你爹都去了。」
「是嗎?」盛思顏見周雁穎糊塗,忍不住提點道:「那你就試試,回去說你跟娘家鬧翻了,以後跟神將府再不來往,你看看你婆家會如何反應。」
就在這時,又有個內侍進來宣旨,道:「聖上有旨,宣周懷仁、周懷義、周懷禮、周懷智、周懷信入宮覲見。——欽此!」
「我沒有!」周雁麗立時通紅了臉反駁道:「我姐姐一直是這樣的熱心人!她從小就疼我!」
「是。」周雁麗忙答道。
話音剛落,就聽見周雁麗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母親,我們回來了。」
周懷禮皺了皺眉:「二伯父和爹都去了?他們好像並無官職吧?」
他完全不想理會周雁穎和周雁麗兩姐妹的事,也從來沒有把她們當成是自己的親姐妹,但是如今周承宗變傻了,周懷軒還是收斂了一些脾氣,沒有當場翻臉走人。
那大丫鬟搖搖頭:「奴婢不曉得。」
「你們跟我一起進宮吧。」周懷禮忙說道,又回頭對蔣四娘道:「我們有事要入宮,你自己……」頓了頓,他微笑著看了盛思顏一眼,對蔣四娘道:「你就找大嫂幫你認親吧。」
周雁麗有些著急地拽了拽周雁穎的披風:「姐,不要……」
周雁婷才忙站起來,滿臉笑容對蔣四娘道:「四弟妹好模樣,真不愧我們四弟費盡心思,多方求娶。」
周老夫人笑嘻嘻地接過茶,拿出一個沉甸甸的紅包放在她的托盤上,道:「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神將府眾孫媳中的第一人。以後一定要好好當家理事,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抓起來!」一個婆子呼喝一聲,帶著幾個人沖了上去。
「這是祖母,昨兒特意出去迎你,真是給足了面子。」馮氏微笑著先向蔣四娘介紹周老夫人。
神將府的男子幾乎都走了,只剩下周承宗這個有病的傻子,還有周懷軒這個冷冰冰的人,另外就是從外地來的遠親。
當著這麼多親戚的面,周雁穎居然敢向周懷軒發難。
越姨娘也爭氣,進門剛兩個月,就懷了她。
蔣四娘忙起身,對馮氏歉意地笑了笑。道:「大伯娘……」
這一次她接到妹妹的信,知道她因得罪大嫂,被關在家廟大半年了,才急得忙去家廟探望她。
馮氏介紹完二房,才帶著蔣四娘來到盛思顏和周懷軒面前,笑道:「思顏你是熟悉的,就不用我說了。」
周雁麗往屋裡掃了一眼,見男賓大部分都是遠親,家裡的近親除了周懷軒以外,一個都沒有見到,很是驚訝,問道:「祖父呢?我爹呢?二叔呢?三叔呢?還有幾位堂哥和堂弟呢?都去哪兒了?」
馮氏又道:「我們大房還有兩個姑娘。雁穎已經出嫁了,還沒來。雁麗還在家廟,不過周大管事說,派人去接她了。」
神將府內院新蓋的梧桐院,就是周懷禮和蔣四娘的院子。
三房沒有女兒。只有三個兒子。
盛思顏有些意外地抬起頭。看了周雁穎一眼。
盛思顏也沒有站起來,微笑著道:「雁穎,這是祖父的決定,你如果有疑問,要去問祖父。」
「早知道你會亂叫喚!」那婆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很快拿帕子塞到她嘴裏,堵住了蔣媽媽的嘴。
周雁穎一向沉默寡言,不像周雁麗會說話,待人也不算熱忱,但是她極疼這個妹妹。
「就是因為從小就疼你,你就更應該為你姐姐著想了。」盛思顏笑眯眯地道:「你姐姐是出了嫁的人。你這樣慫恿她站出來跟我們翻臉,讓她沒了娘家依靠,你讓她以後怎麼在婆家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