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096章 曙光
在她看來，對周老夫人這種人，要不動則已，動就要把她拍死。
「周國公，什麼叫你們也沒有法子？！」蔣侯爺拿胳膊指著周老爺子，氣得直發抖。
「什麼百官面前蒙羞？你們爺們兒在外面的事，跟我們女人有什麼相干？老爺你不要聽別人的一面之詞。」周老夫人簡直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周老夫人再不地道，她也是長輩。
再說是大理寺丞王之全審的案子，他們有辯解的餘地么？
周老爺子一直微闔著眼，站得筆直，一動不動地聽金鑾殿上的人說話。
周大管事應了，帶內侍去拿周老夫人的封誥冊子、大禮服，還有外院的國公夫人儀仗也要一併交還。
如果還對周老夫人那老虔婆聽之任之，盛思顏的處境真的是很不妙。
她完全沒有想到，她指使吳三奶奶做的事，已經被人查了個底兒朝天。
盛思顏跟馮氏一起去看周承宗，見他在裡屋睡了，便問了一句：「大爺的情形怎樣了？」
從金鑾殿回到神將府。正是神將府認親之後吃酒席的時候。
聽見這番話，吳三奶奶才鬆了一口氣。
神將府的眾人也跟著行禮如儀。
「就是，如果能想到被人捅出來的後果，就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了。所以做這事的人肯定想著這事可以瞞天過海。只要不捅出來，馬上蔣侯府的花轎就要進神將府。只要進了神將府，那不就是周老夫人的天下了？她怕個鳥兒……」王之全身邊的兵部尚書尹安伯呵呵笑道。
「你別再支支吾吾。不僅我知道了，就連聖上，全京城能上朝的官員，都知道了。你周江氏，真是威風啊。從今往後，沒有人不知道你周江氏的大名！」周老爺子冷笑，回頭對那內侍道：「宣旨。」
「別人的一面之詞？」周老爺子冷笑：「聖上的一面之詞，你也不以為然，是吧？」
現在只是褫奪了她的封誥，反而是趕狗入窮巷，會引來她瘋狂的反撲。
吳三奶奶更加奇怪，再看向周懷禮，見他更是義憤填膺，看著周老夫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只有周老夫人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慌慌張張地道：「你們看，我說了是她做的吧？快抓她吧！跟我無關！」
「行了！你五十年辛辛苦苦，別人就都是吃閑飯的是吧？」周老爺子顧不得親戚們驚訝的目光，對周老夫人不留情面地道：「你說，你找個男扮女裝的婆子，混在蔣侯府的送嫁隊伍里，到底是何居心？你知不知道蔣侯府是聖上的
一向很維護周老夫人，甚至不惜跟周老爺子對著乾的周三爺，居然也是滿臉寒霜，很是生氣的樣子。
床上的周承宗發出幾聲鼾聲，翻了個身。
他明明是要為盛思顏出頭，卻不得不打著為蔣家出頭的幌子，心裏直慪得恨不得吐血。
夏昭帝坐在上首，心裏還是無比憋屈。
而周懷軒如果護妻心切一出手，他們小兩口不管有理沒理。都會成為千夫所指。
這到底是怎麼啦？
盛思顏跟著馮氏回到瀾水院，一路上都是默不作聲。
這車軲轆話一轉，問題又拋回到夏昭帝身上。
站在四大國公府人等對面的蔣侯爺猛地抬起頭，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盛思顏眉頭皺得更緊，終於向馮氏攤牌說道：「越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絕對不是大爺的。我懷疑，這個姦夫，其實就在神將府內……而老夫人的這番作態，我覺得是跟越姨娘的胎有關。」
「軒兒也這樣認為？」馮氏倒是驚訝了：「真有這種可能？」
原來是算準了這件事就算鬧到御前，她也不怕吧？！
「是啊，周江氏，所以聖上沒讓老爺子休棄你，但是你的封誥，可是朝廷封賞的，隨時可以褫奪。」那內侍冷笑一聲，將聖旨遞到周老爺子手裡。
這一次，可是當著神將府所有人，還有周家所有的近親遠親的面！
周老夫人急得六神無主。
夏昭帝默然半晌，對著周老爺子陰陰一笑，道：「先祖父賜的婚當然不會有錯，不過一個巴掌拍不響。若不是周國公你有意縱容，周江氏又怎會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所以歸根究底，原因還是出在你們神將府內部。周國公，既是你的家事，朕不逼你處置周江氏。只是這種蛇蝎女子，不配為國公夫人。朕今日要收回周江氏的一品國公夫人銜，眾卿不會有異議吧？」
上一次，周老爺子打周老夫人，還是在內室，只當著周承宗和馮氏的面。別人並沒有看見。
現在蔣侯爺直接了當的質問他了，周老爺子才睜開雙眼。向上首的夏昭帝微微躬身道：「聖上所言甚是。但是我們也沒法子。」
馮氏的眉梢跳了跳，神情有一絲絲恍惚，但很快收斂心神，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神將府內院，不是一般人能進的來的，我覺得你真是想多了。」
只要她一日是神將府的老夫人，她的反撲就不會是輕而易舉躲得過去的。
夏昭帝想來想去，只有自己出手，幫這小倆口一把。
大家都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他跟吳國公府是姻親，他侄女兒尹秀妍現在是吳國公府的世子夫人。
只要周老夫人沒了國公夫人的爵位，她在神將府，就只能屈居在盛思顏之下。
盛思攤開雙手，道：「我只是懷疑，但是查來查去，都不得要領，實在是沒法子了。」
蔣四娘聽得淚水漣漣，忙過來扶著吳三奶奶另一邊的胳膊，泣道：「娘，我知道這件事跟您無關……」
蔣侯爺被噎了一下。
難怪這老虔婆有恃無恐！
畢竟大夏皇朝的人還是很遵循孝道。
「你做錯了什麼？還要問我？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的良心？我神將府哪裡對不起你，你要讓我們在百官面前蒙羞？！」周老爺子恨聲說道。
她哭鬧一陣子，被兩個婆子架起來要拖走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叫道：「不是我！聖上弄錯了！找人男扮女裝混到蔣侯府送嫁隊伍中的人。是她！是吳雲姬！」她用手指著吳三奶奶。臉上激動得紅彤彤的，夾著鼻涕眼淚，實在是一塌糊塗。令人無法直視。
「查雁穎和懷禮出生之年事，另去南城尋當年接生之徐穩婆。」
周老夫人這才癱軟在地上，哭天搶地嚎哭道：「我是老皇賜婚！聖上不能這樣做！」
幸好她爹機靈。提醒了她一聲，她去安排這件事的時候，就沒有直接出面。而是找的周老夫人這邊的婆子，並且本來就是周老夫人的意思。那婆子也是聽見了的，因此她用周老夫人的名義去找蔣侯府找人接洽。
老皇賜婚，當然是不能休棄的。
他盛怒之下，倒是忘了。
馮氏看了一眼周承宗，給他掖了掖被子，淡淡地道：「這樣挺好的。」似乎覺得痴傻的周承宗還好相處一些。
盛思顏只好告辭離去。
這件事鬧了出來，就只有周老夫人被拖下水，吳三奶奶還是妥妥的在岸上。
「什麼？！我……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周老夫人心裏一緊，完全不明白這件事怎麼會被周老爺子知道了……
于公于私，王之全都不會故意下神將府的面子。
周老爺子帶著一眾神將府的男人們，還有宮裡的內侍一起進了擺酒席的松濤苑花廳。
蔣侯爺這才知道周老夫人的後台，原來是兩代之前的老皇帝！
周老爺子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拱手道：「多謝聖上成全。」說著，深深躬身，向夏昭帝行了大禮。
就是因為那些
「你想多了。她有再大的陰謀，如今都被揭了出來，你還擔心什麼呢？」馮氏不以為然地安慰她。
要知道盛思顏身上可是有著一品鎮國夫人的封誥。等同公主。
老皇賜的婚，周老爺子不能違抗，也不能休棄，那就只有看夏昭帝如何處置。
蔣侯爺的面色一下子陰沉下來。看向周老爺子，沉聲道：「周國公，您是不是要給聖上，給我們蔣家一個交代？！」
「不用不用。你那邊更需要她們。」馮氏忙阻止她：「阿寶還小呢。」
周老夫人對周懷軒和盛思顏來說。是長輩，他們不能違拗。
盛思顏嘆口氣，低聲囑咐馮氏：「娘，最近你要更加小心，這屋裡屋外都不要斷人。還有，我讓樊媽媽回來跟著您吧。」
蔣四娘的認親禮，就這樣不歡而散。
她的國公夫人封誥。跟了她大半輩子，就跟她穿的衣裳一樣重要。
有品級的孫媳婦，沒有品級的祖婆婆，神將府的內院，可真是熱鬧了……
盛思顏卻不是這麼想。
除非事實就是如此。
她雖然說是她做的，但是那神情語氣中頂罪的意思太明顯了，完全在說：「就算不是我做的，我也認了」……
吳三奶奶心裏一驚，手足無措幾乎要跳起來，只是足踝處傳來錐心的疼痛，她才沒能站起來。
那兩個婆子連忙將周老夫人堵了嘴，然後拖了下去。
但是自己相對於周老夫人來說。卻是君，周老夫人也不能違拗他的決定。
而且他跟周老爺子私交一向不錯。
她找的很多方向，最後都證明是死胡同。
客人們看了出好戲，見主人家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便都告辭而去。
況且整件事確實是周老夫人的主意，她有這個下場，並不冤。
這種感覺並不好，就像走迷宮一樣，雖然知道出口就在前方，但是七彎八拐，反而發現離出口越來越遠了。
神將府的眾男人簡直羞愧地頭都抬不起來。
周懷禮聽不下去了，悲憤地叫了一聲：「祖母！您這樣把責任推到我娘身上，想過我娘的感受嗎？四娘可是她兒媳婦！」
「這，您就得問周老夫人。」王之全將手裡的供詞給夏昭帝呈上：「貴府上的蔣氏僕婦收押在大理寺，侯爺若是不信，也可以移步大理寺大牢，問一問您家的僕役。」
還沒等吳三奶奶為自己辯解。周老爺子已經森然道：「你敢做不敢當嗎？人家認的是你的印信，
大理寺丞王之全完全沒有這個可能。
周懷禮很不是滋味兒地站在周老爺子身後。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怎麼會是神將府的周老夫人做的？！
別人也許會捏造事實，故意抹黑他們神將府。
王之全笑了笑，道：「蔣侯爺，您想的是捅出來的後果。您知道嗎？王某審案多年，一直有個感慨：就是那些罪犯如果真的想過被抓到會有什麼後果，就沒有人犯案了。」
他一句「拙荊在娘家做姑娘的時候性子就是如此」，就是在直指老皇帝不地道，故意把這種性子不好的女子賜婚給他。
但是他們也沒有辯解。
吳三奶奶也覺得有些惴惴不安，不由看了周三爺一眼。
周老爺子笑了笑，坦然道：「拙荊在娘家做姑娘的時候，性子就是如此。但是老皇覺得她堪為老臣之配，所以特意賜婚神將府，您能讓老臣如何？」
……
「我沒有說謊！真的是她！是吳雲姬親自找人接洽，塞到蔣侯府的送嫁隊伍里去的。」周老夫人慌慌張張說道。
沒有了封誥，她覺得自己跟沒穿衣裳一樣，實在是惶恐得抬不起頭來。
「聖上……？聖上跟我有什麼關係？」周老夫人更加疑惑，覺得自己一定是遭受池魚之殃，委屈地哭道：「我嫁到神將府快五十年，辛辛苦苦……」
周老夫人是夏昭帝的祖父賜婚給周老爺子的。
吳三奶奶心裏大為愧疚，但還是扶著桌上站起來，雙目含淚道：「是，這件事是我做的，跟娘無關，你們不要把娘帶走！」說著，又轉身求那內侍：「還請聖上不要褫奪娘的封誥！這件事是我做的！」
說多錯多，再說這種事，吵起來很有面子嗎？
那內侍對周老爺子道：「周江氏的封誥冊子、大禮服、還有儀仗，我們都要收回。」
周老爺子大步走過去，當著眾人的面。甩手又是兩巴掌，打得周老夫人嘴角出血。兩邊臉頓時又腫了起來。
聽見蔣侯爺問周老爺子。夏昭帝的目光也轉向他。
那清脆的兩巴掌。簡直把周老夫人打得羞憤欲死。
「懷軒也是這樣認為。」盛思顏咬了咬唇，把周懷軒拉來做幌子。她已經說服了周懷軒，現在想要說服馮氏。
枉他昨天還對周老夫人給他解圍滿心感激！
雖然不能下旨讓周老爺子休妻，但是把朝廷封賞的國公夫人的封誥收回，還是完全可以的。
馮氏忙過去
夏昭帝的臉色一時很不好看。
不管是先前夏昭帝發怒。還是王之全宣讀周老夫人的罪狀，還有蔣侯爺的疑問，吳國公的回護。周老爺子都是一言不發。
這件事。實在是讓夏昭帝出離憤怒。
馮氏拍拍她的手，笑道：「行了，以後你不必擔心了。」
夏昭帝一窒。
周懷軒笑了笑，道：「交給我。」
周老爺子說話也是綿里藏針。
「王大人，這裡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蔣侯爺忍不住上前一步問道：「周老夫人……為何要這樣做？臣昨日還聽說，是周老夫人後來親自出面，將花轎迎進了神將府。」
「老爺！我做錯了什麼？！您要如此對我？！就算是死，也要讓我做個明白鬼！」周老夫人不顧一切地大叫。已經有些歇斯底里了。
而這份奇恥大辱，就是面前這個膽大包天的老婆子給他招來的。
「讓男人男扮女裝混入女方的送嫁隊伍，這事要捅出來，兩方都不要做人了。——周老夫人為何又要這樣做？」蔣侯爺還是不解，看看王之全，不像是屈打成招之人，再看看聖上，確實火冒三丈。但是想來想去，又還是摸不著頭腦。
所以他們也沒有多說話。
吳國公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不動聲色往後退了一步，站到鄭國公府眾人身後。
那內侍便上前一步，宣讀了聖上要褫奪周老夫人國公夫人封誥的聖旨。
「夠了！」周老爺子怒喝一聲：「拖下去！」
周老夫人款款站了起來，微笑道：「你們回來了？聖上可有什麼吩咐？怎地把你們都叫去了？！」
周懷軒晚上回來之後，盛思顏跟他說了這些情形，很是為難地道：「懷軒，我查不下去了。」
今日在金鑾殿里的情形，對於周老爺子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娘，我心裏很是不安，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盛思顏正色說道：「老夫人被褫奪了封誥，她不是會坐以待斃之人。我一直覺得她讓人男扮女裝企圖混進神將府，是有更大的陰謀，絕對不只是讓蔣家沒臉這樣簡單。」
他也沒有想到。擾了他大婚，讓蔣四娘臉上蒙羞的人，居然是周老夫人！
周老爺子點點頭，對周大管事道：「去把那些東西拿出來，給這位內侍帶回去。」
但是夏昭帝如果下旨讓周老爺子休棄周老夫人，那就是在說他自己祖父的不是，也是大大的不孝。
因為他們心知肚明，老夫人這種事，確實做得出來……
第二天一大早，周懷軒去外院書房整理公務，發現有一張字條躺在他的書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