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寵》番外

一 成全(王毅興)

番外

一 成全(王毅興)

可是他也無法幫著自己的外甥,去對付神將府……
他提醒太子要遠離叔王,親近神將府,但是太子對阿寶始終有著心結,就是不肯,反而跟叔王府的人越走越近……
尹幼嵐雖然是內宅女子,但是她是尹家女,出身見識自是不凡,王毅興說的那些朝堂中事她也懂。
看著天邊已經要沉下去的月亮,深深嘆了口氣。
王毅興輕聲道:「聖上那裡,倒是不用你我操心。以聖上的本事,你以為九歲的太子真的能逼宮?」
……
不過他再差,也是他的親外甥,他如何能幫著別人把他的親外甥拉下馬?
這樣的裡應外合,再加上周懷軒、神將府大軍和阿寶的戰力,怎麼可能失敗呢?!
「當然!我一向是急兄弟之所急,想兄弟之所想!」周懷禮站起身,彎腰向前探出,拍拍王毅興的肩膀:「若不是我提前幫你剷除了你姐姐,你外甥根本等不到做太子的這一天,當然,更不會有登上皇位的那一天。——你信不信?」他是為了跟王毅興套交情,才出手殺了王青眉。
王毅興緩緩抬起頭,目光漸漸凝重:「……是你殺了我姐姐?」
周懷禮一直覺得,王毅興遲遲不肯動手殺了王青眉這個蠢女人,是囿於親情,實在太過迂腐。
很快叔王夏亮登基為帝,王毅興從家裡的假山上跳了下去,摔斷了腿,無法出仕。
義無反顧地,跟著周懷軒去往一個未知的,可能很兇險,也可能很美好的地方。
那時候昭王妃王青眉卯足了勁兒折騰,已經把夏昭帝一點點情份都快耗光了,也連累了王毅興。周懷禮認為自己出手,正好能解決王毅興的難題。
這份殘缺深埋心底,沒有人看得到,他也不希望人看得到。
王毅興心裏一暖,溫言道:「沒事,沒事,我不會有事。」頓了頓,又道:「你也不會有事,我們一家子都不會有事。」
「好了,我還有事。懷禮,你陪王相說說話。」夏亮沖王毅興笑了笑,轉身離去。
也行是太習慣她在他身邊,他甚至一度到了忽略她的感受的時候。
「毅興,你回來了。」尹幼嵐在丫鬟的攙扶下,慢慢走出來迎接他。
王毅興看了看自己的袖子,笑了笑,道:「聖上是我姐夫,太子還是我外甥呢!你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能怎麼樣呢?」
他的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了一陣掌聲。
王毅興笑著回頭,拉起尹幼嵐的手:「幼嵐,咱們生個孩子吧。我想要個女兒,一個可愛乖巧的小女兒……」
「毅興……」尹幼嵐走到他身邊,將一件斗篷披到他背上:「回去歇一歇吧。」
王毅興回到內院,來到尹幼嵐的卧房。
等他登上大位之後,王毅興的用途更大。
他知道,這不過是試探而已,就算他說要去,這些人也是不會讓他去的。
周懷禮點點頭:「毅興,你要記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不要逞英雄,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才華蓋世,是治世的棟樑之材,王爺……一直很賞識你。」
王毅興很是感慨地扶著她進裡屋,慢慢跟她說了今天的事情。
王毅興含笑看了她一眼,扶著她躺下,給她掖了掖被子:「你睡吧。這件事,我們旁觀就行了。」說完又苦笑:「我就算想做什麼也不行。他們已經把相府看得死死的,我敢動彈,他們頭一個拿我祭旗。」
如今的他喜怒不形於色,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一腔熱血,七情上面的王毅興,就連外面那些老油條似的官兒都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緒。
聰明伶俐,善解人意,是她最大的優點,也是跟盛思顏一樣,讓他很心悅的一種品質。
尹幼嵐沒有睡著,她看著帳頂的和合二仙圖,輕輕吁一口氣。
夏亮帶著自己人離開了相府。
可以說,正是昭王妃的死,才成全了兩個孩子……
「毅興,出什麼事了?」尹幼嵐察言觀色,覺得王毅興的神情有些不尋常。
「咱們兄弟,說什麼謝呢?!」周懷禮笑著推了他一把:「你好好歇著,別亂跑。只要你乖乖地待在相府,等這陣子過去了,我保你沒事!」
「來人,幫王相把這人給拖出去!」夏亮揮了揮手,叫了個人進來。
他成全了她,誰來成全他?
周懷軒帶著神將府大軍深夜入城,打了夏亮和周懷禮一個措手不及!
現在看來,周懷禮說的是對的。
「王相!王相!太子……太子逼宮,囚禁了聖上!」
王毅興慢慢地將他的手撥開,搖了搖頭,嘆息道:「懷禮,你就饒了我吧。——這件事,我還是置身事外吧。我夫人剛剛清醒,連路都走不動,我要親自照顧她,請你們諒解。」這是擺明了他不插手此事。
他沒有等多久,她的夫君和兒子,已經帶著神將府大軍以摧枯拉朽之勢,勢如破竹般從西北打回京城。
周懷禮坐到王毅興面前,偏著頭打量了他一會兒,道:「太子監國,其實你大有可為,用不著這樣避嫌。」
她一直是在他身邊的小妹妹,對他言聽計從,他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主意……
畢竟夏亮要做皇帝,最需要這些朝廷大臣的擁護。
自從這個女子蘇醒之後,王毅興一度覺得有些尷尬。
那內侍猛地抬頭:「王相!您就無動於衷嗎?!聖上待您不薄,又是您的姐夫,您怎麼能袖手旁觀?」
在她暈迷的時候,王毅興以為她聽不見,對她說了很多心裡話。
果然不出王毅興所料,太子沒有能登基,反而被夏亮揭穿他「弒君殺父」,大逆不道,不配為君。
從尹幼嵐房裡出來,王毅興睡不著,來到院子里背著手慢慢走著。
而且現在這個關口,王毅興撒手不管是最好的,方便夏亮行事。
夏亮本來打算的是如果王毅興不肯識相,就殺了他。
真的是該放下的時候了。
他們始終對他不放心,不然不會最近囤重兵在相府門前看守了。
尹幼嵐扶著牆,一步步走了進來,立在他身邊,將手輕輕放在他的胳膊上:「別難過。你已經儘力了。我們做我們能做的事,其餘的事,交給老天爺吧。」
聖上現在想必也很失望、為難吧?
現在醒了,回想到當初聽見的那些事,她只覺得無比同情這個外表溫潤,內心孤傲的男人。
王毅興搖搖頭:「我最近身子不好,一直高熱不退,恐怕不能去了。」
那一晚,腿傷好了的王毅興悄悄離開已經撤了守軍的相府,來到西城門,說服守城門的鎮國大將軍蘇定遠,打開了京城的大門。
王毅興嫌惡地皺了皺眉頭:「不要弄髒了我書房的地。」
王毅興看著他們,神色如常,心裏卻知道,自己的相府,已經被夏亮和周懷禮帶人給控制了。
王毅興坐在自己的書房裡,垂眸看著面前跪倒的內侍,過了許久,才緩緩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一直等,等待她回來的那一天。
從此他只是個殘缺不全的人。
就因為王毅興這句話,多疑又謹慎的叔王夏亮,留了太子一命,暫時沒有趕盡殺絕。
畢竟他沒有想到她還有醒過來的一天……
「……如果他有幫手,還是可以的。」尹幼嵐含蓄地道:「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事多了去了。」
「也對。」周懷禮點點頭:「其實太子監國,不正是你希望的嗎?當初,你姐姐上不了檯面,盡扯你和太子的後腿。你實在忍無可忍,才向我抱怨……」
從她還是襁褓裏面的嬰兒開始,王毅興就習慣照顧她,習慣到很早就把她當成自己的一部分,從來沒有想過這輩子會跟她分離。
尹幼嵐其實都聽見了,只是不能動,不能說話。
周懷禮深深看了王毅興一眼:「我知道了。」
王毅興閉了閉眼,臉上浮出一個笑容,他頷首道:「多謝你了。」
尹幼嵐聽完,很是憂慮:「……太子怎麼能這樣做呢?這可讓毅興你如何自處?聖上……那邊,你真的不想想法子嗎?」
雖然他們還沒有圓房,但是夫妻名份已定。
聖上生死未明,夏亮登基,他知道她一定會回來!
尹幼嵐卻能一眼識破。
周懷禮笑著離去,臨走的時候,還是給王毅興的相府門口留下幾個探子,盯著出入相府的人群。
就是這份理所當然,讓他永遠失去了她。
「你好像很奇怪的樣子?」周懷禮仰頭大笑:「我還以為你和我心照不宣呢!不過,不管怎樣,你不用謝我!」
王毅興只是沒有想到,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她還是選擇了遠走……
「你可不能有事!」尹幼嵐立即拉住王毅興的手,著急說道:「千萬不要!」
王毅興看了尹幼嵐一眼。
「毅興,聖上重病,不能理事。你是宰相,也是太子的親舅舅,是不是應該出來主持大局呢?」周懷禮笑吟吟地踱了過來,拍拍王毅興的肩膀。
「那就拜託懷禮兄了。」王毅興站起來拱了拱手。
不過她對他隱藏的情緒都能了如指掌,這一點倒是讓王毅興很驚訝。
但是跟她相處日久,王毅興發現她的優點越來越多。
……
但是周懷禮說服了他。——有一個乖乖就範的宰相,比殺掉他更管用。
她走的那天晚上,王毅興在院子里站了一夜,一直眺望著皇城裡最高的那座雲閣。
他的書房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叔王夏亮和周懷禮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丫鬟躬身退下,把屋子留給王毅興和尹幼嵐。
當她真的醒了之後,就已經成了他的妻子。
「我向來如此。」王毅興挑了挑眉:「不然也不會和懷禮你結為知己了。只是我還知道,做人留一線,日後好見面。再說,太子是聖上唯一的兒子,他的性命,也許比你們想象的更重要。」
夏亮和周懷禮的失勢完全是在意料之中。
「毅興,太子今日登基大典,你要不要去?」周懷禮來相府找王毅興,殷切地問道。
她離開他,就如同他身體的一部分永遠離開了他一樣。
從聖上開始讓叔王夏亮參与朝政開始,王毅興就隱隱覺得不妙。
幸虧尹幼嵐暈迷了這麼久,身子狀況很差,還有長長的複原期,因此他們不用馬上同房,以免更加尷尬。
這一生還長,他們的日子還有很多,尹幼嵐閉上眼睛,沉入夢鄉,嘴角漾起一抹笑容。
尹幼嵐居然也看出來太子背後有人了……
這樣的太子,遲早是做不長的。
……
因為神將府里,有她。
夏亮笑吟吟地在前面鼓掌,一邊回頭對周懷禮道:「懷禮,我不如你看人准啊。——王相剛才說的,確實是肺腑之言。」說完面色一整,出手就是一劍,將剛才那個內侍刺了個透心涼。
王毅興這個人,心狠手辣,利欲熏心,確實可以利用。
周懷禮走後,王毅興去到姐姐王青眉的靈位前,痛哭失聲。
「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王毅興快走幾步,從丫鬟手裡把尹幼嵐接了過來,吩咐丫鬟道:「出去吧,這裡有我。」
王毅興垂眸,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控制自己,淡然道:「算不上心照不宣,但是你確實幫了我一個大忙。」
「……我真的是做不出來。」王毅興苦笑,對著周懷禮拱了拱手:「懷禮,太子這樣做,我非常為難,只好裝看不見了。」
他知道,太子登不了基,做不了皇帝……他只希望,太子能留下一條性命。